温暖的床,柔软的被子,明亮的烛火……还有近在咫尺的热源。淮枢宁坐在床边,正在脱换衣裳,感应到他的视线,回头查看。 楼兰慢慢别开脸。 她高束着头发,脱了上衣,露出光洁平滑的脊背,以及随着她的转头,柔软高满还勾翘着的胸。 “这会儿感觉如何呢?”她笑着问。 楼兰慢慢坐起,垂眼。 这里不是魔域,而是公主府。 头仍然有些沉。昏过去后,他似乎又梦到了自己刚刚复生的时候。 “我去交待他们做衣服了,见你……回来就见你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费劲灌你了几口酒。”她贴过来,酒气扑鼻。 “感觉出来了吗?”她问,桂花酒的气息喷吐在他唇边,接着印了上去,“是桂花酿,甜口的,不太烈,怕你受不住。” 酒是怎么喂的,她已然说明白了。 楼兰摸了摸嘴唇,轻轻蹙眉。 淮枢宁自顾自说着:“你的身子骨没七年前好,我都怕你燃化了。” “也够可悲的,对吧。”她意有所指,“哪怕病成这个样子了,稍微一撩拨就又来了反应。也就这一点提醒我,你的确是魔。” 她说得没错。 他的身体对她的气息已有了记忆,刚刚她带着酒气贴近后,这副身躯就不自觉兴奋。 现在,魂魄又在嘶叫着饥渴。 “歇会儿吧。”带着温度和她气息的被子再次裹上,很暖和。 “明日,我让羽弗回来,今后你的身体,他来照料。” 楼兰一怔。 “楼兰,你原先的计划里,接近我后,下一步干什么呢?” 沉默好久后,他叹了口气,回答:“……放了被你们关起来的魔偶。” “哦,知道在哪关着吗?” “……刑狱司。” 淮枢宁乐呵呵道:“原来是知道的啊。不错,但你打算怎么救?刑狱司关了八十七只魔偶,那么多魔,你救出来后,又打算如何安置?” “没想好。”他说,“但我要去救。” 下颚被淮枢宁捏起,她虽笑着,但眼底的金色是冷的。 “有接应啊?”她就这般笑着问。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躲不逃,回答:“没有。敢这么做的魔,你不都杀干净了吗?那些躲起来的魔,七年前就不敢做的事,七年后又怎会敢做。” “我在想,你这么天真。”淮枢宁松开了手,“魔能骗你,妖能骗你,指不定,人也能骗你,对吧?” 楼兰脸色微变,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蹙眉道:“公主殿下就这般自信,自己不会被骗?” 淮枢宁手指搓了搓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嗯,也不无可能。” 他在转移话题,看来,也没有太天真。所以,果然他身后是有“帮手”的。 应该不是魔,是人的多。
第41章 俗艳 淮枢宁滚着躺上床, 脑袋一转,看着他问:“习惯点着灯睡还是吹灯睡?” 楼兰的表情变呆了。 这种完全失了主意,平静又木呆呆的美人面,还是第一次见。 淮枢宁狠狠欣赏了一番。 活色生香这个词, 应是带着红粉紫的色彩, 揉动成一条蛇烟样子, 不停曼妙流转着的。 而这样的词, 形容楼兰,还嫌不足。 楼兰的美,静动各不同。身为尹楼兰时,还知接点地气, 披了身黯淡的伪装, 如今蛇皮被撕, 魔身暴露,又尝透了情事, 他美得玲珑剔透光彩夺目, 又比单纯的魔物多一份难言的恬淡, 似身上的每一寸, 都是活的,又是娴静优雅的。 “……什么?”他弄不清淮枢宁的意思, 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的灯, 轻声再问。 “说你平时睡觉, 是要有光照着呢,还是黑灯瞎火的?” 楼兰想多了, 他拿不定主意, 淮枢宁这是想如何耍花样睡,他想昨夜那种睡法便是燃着灯, 清清楚楚让他瞧见。那种睡法太过疲累,今日若再来他决计撑不过。 于是,他试着选了熄灯。 早已躺下的淮枢宁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来,手指搓了个响,扬风灭了灯。 床上铺上了夜的紫蓝色,她翻了个身,冲他眨巴着眼睛。 “怎不睡?”她问。 楼兰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这个睡,真的是指睡觉,而不是睡他。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合理中,又透着不合理。 直到他沾到枕头的那一刻,他还在思考着,淮枢宁会不会一个翻身把他按在床上狠狠揉进去。 她的手伸了过来。 楼兰闭上了眼,那双手出乎意料,又在合情合理的,最后落在了他的头顶,顺着抚下来,抚到发梢,她像牵着尾巴,手指绕上他的头发,轻声道:“睡吧。” 这不是游戏,也不是她的戏弄。 这是真的,淮枢宁就躺在他身侧,像平常夫妻,入夜歇息,抵足安眠。 楼兰僵躺着,仍然睡不着。 “冷吗?”淮枢宁在耳旁问,接着,手被拿起,热暖的掌心贴上,“你怎么总也暖不热?” 她发出疑问的同时,也抻开被子圈住了他。 “我暖和吧?”她声音带笑。 呆了好久,楼兰轻声细语回她:“……会疼。” “什么?”淮枢宁把耳朵贴近了,“哪里疼?” 靠近她,身体里的魔火,会瑟缩着疼痛。他能感应到她是克魔火的存在,所以一旦她的气息盖过来,体内的冰寒就蔓延开,魔火恹恹不旺,令他浑身冷疼。 “没什么。” 但她每次真的靠近了,又会带来温暖。他越是冷,就越想贴近她,想融进去,尤其是那颗心,就像等来了初春回暖,跳得鲜活有力。 淮枢宁搂上了他的腰,将身体又靠近了些,把额头贴上他的耳垂,闷闷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她睡着了。 楼兰在蓝紫色的夜色中独自惊讶,她真的没有进一步的企图,于是,他也逐渐有了睡意。 一旦卸下防备,浓重的困倦就欺上眼皮,很快,他在淮枢宁源源不断输送来的暖和气息中,沉沉睡了过去。 这夜无梦,罕见地让他安稳的睡够了一回。 第二天是被阳光唤醒的。 过于明亮清透的阳光从大开的门窗泄进来,全都涌在了床被上。楼兰刚醒,就被迫眯起了双眼。 他那双夜里瞧是深紫色的妩媚双眸,在清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明透的浅,像上品的玉在白净的溪流中反复重刷后,透出的盈盈淡紫。 淮枢宁站在窗边,咬着一根朱红的发带编绕着发辫,三下五除二缠绑好,向身后一撩,回头看去。 层层叠叠的彩色床被中央,楼兰敞着柔软的织锦薄衫,就像绽放的繁花之中,脱出的一只纯白花精。 此刻这妖精似的魔物,正微眯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还留着几分初醒时的懵懂。 淮枢宁其实做过傻事。 当年没能在潭底打捞到他后,淮枢宁回京寻了几个颇有名气的画师,从她的描述中画尹楼兰。 有两个画师,画技的确高超,也因真的见过魔,他们抓魔的精髓,也相当得心应手。 尹楼兰是画出来了,可她看过,虽觉像,却不满。 因为框在画中的美人,并不及真实的他美艳。 后来,六业与她说,魔火只要活着,就是晃动的,永恒不息。而尹楼兰就像魔火,紫色的,永恒不息地动着,这样的样貌,唯有活着,唯有真实地动起来时,才漂亮。 她深感有理。 此时此刻,望着床上刚起身的楼兰,她暗暗感慨,他还活着,让他活着,再好不过了。 淮枢宁抓起案上的纸笔递了过去。 “要什么,写上。” 楼兰不解,垂眸看了会儿纸,又抬眸看向她。这一低一抬,清光与他的眸光同流转,令淮枢宁心乱了几拍,不自觉扬起笑来。 “我是说,你要什么药材,都写上。蛇皮一张,还有呢?最好完备些,这次可不能让你草草伪装了,一只蛇瞳见人。” 楼兰讶然,接过纸后,终是忍不住问她:“你……会让我出去?”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要把你困在这间屋里,囚一辈子吧?”淮枢宁好笑道。 楼兰不语。 实话说,他甚至以为淮枢宁会把他囚在这张床上,直到他死。 “你不怕我勾结余党,里应外合,劫走那些魔偶吗?” “你会吗?”淮枢宁笑完,满不在乎道,“如果你有此计划,那我还挺想看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我是想,”她屈起手指,敲了敲空白纸面,“与其让你琢磨着怎么在床上杀我,不如带你出去,让你亲眼看看华京人妖共治的盛景,彻底死心。” 笔悬停了许久,楼兰浅叹口气,落笔写下了所需的药材。 “还想要什么,一并写了。”淮枢宁说,“多多提,也多吹些枕边风。” 她一直期待着楼兰能如他的相貌一般,真正妖魅起来,绕着她抵死缠绵,哄得她神魂颠倒。 她实在太想看这样的楼兰了。 可惜,这家伙教养太好。他应该是尹宗夏养出来的吧……那个半妖好以端方稳重示人,教出这样的楼兰,倒也合理。 只是,她有个危险的想法,她甚至在想象,如果尹楼兰是般若公主亲自教养大的,那会是何种作派? 应该不必自己递纸笔,而是昨晚在她沾到枕头时,就会缠上来,一边献媚一边骂她,最后哄她骗她,要她剥一张蛇皮给他用吧。 哈,指不定,那样的楼兰,还会要她剥自己的龙皮给他。 ——自己一定有病,她竟然真的想看这样的楼兰。 楼兰蹙眉深思了好久,才又斟酌着添了几样日常用的物件。 写完后,他将纸笔还给淮枢宁,脸上还带着些羞涩与抱歉。淮枢宁还未有反应,他先别开脸,脸颊泛了粉。 淮枢宁又觉得,这样的楼兰,或许比她想的那个妖魅版的更有意思。 “我出门了。”清单收进袖中,淮枢宁笑道,“我吩咐过,没有人会到这边来,你要待着闷了,就到林子里走走……注意防风。” 话说完,一阵风起,便不见了踪影。 楼兰慢吞吞挪到床边寻酒。 又是一阵风,淮枢宁倏地站在他身前,扶着他的后颈,狠狠啃咬他的舌尖。 突如其来的痛吻匆匆结束,她扔下句“这下舒服了”飘然离府。 楼兰慢慢抹了嘴角的血,拉上掉落的半边衣衫,晃到桌前拿起酒壶,仰头朝喉咙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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