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身旁的男子往前一步,沉声道:“祁熹追,你莫欺人太甚。我方振虽打不过你,但你也只有一人!我与陈师妹二人联手,未必不能与你斗上一斗!” 祁熹追连目光都未抬去一眼,倒是周琛书听了,顿时皱眉道:“方道友,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你若执意如此,我不会袖手旁观。” “欺?欺什么?我欺她?祁熹追?”方振满脸不可思议:“周琛书,你莫不是瞎了眼。以多欺少?两个我,也不见得打得过她!” 陈燕语脸色一黑,斥道:“方师兄,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振:“我没有……” 那头祁熹 追已瞧见宁和回来,懒得再听他二人废话,提着剑转身走来。 她一动,顿时将承鼎派那陈方俩师兄妹惊得齐齐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却见祁熹追从身旁漠然走过,反应过来,脸上都不太好看。 “回来了?”祁熹追道,见后头的陈长青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长剑上,顿了一下,反手将剑插回鞘中,冲他微微点头。 陈长青笑着道:“祁姑娘。” 似是觉出此处气氛不对,原本跟在后头的阿六警惕地上前来,将陈长青护在身后,单手按在腰间,目光冷冷地扫向这大厅里多出来的几个陌生面孔们。 宁和已经瞧见了,多了三个人。承鼎派的师兄妹,还有周琛书周兄。他们三人当初都是走了丹道的,一起到了这儿,也不算稀奇。 倒是周琛书看到她,双目一下瞪大了,惊道:“宁妹?!你怎会在此处??” 他几步疾冲过来,望着宁和又惊又喜,明白过来:“原来宁妹你、你竟爬上那仙梯了!” 激动之下,周琛书一下捉住她的手,一双眼睛里竟是微微泛起红来,喃喃道:“太好了,阿追有你一起,我也……我也放心了。” 他看着比几日前宁和在暗处瞧见时,又更憔悴了些。面色苍白得厉害,胡茬拉碴,眉宇间笼着层忧翳之色,将身上从前的那股活泼跳脱劲给压了下去,人也瘦了一头。 宁和打量了两眼,心头微叹,暗道此刻看来,周兄倒终于成长了几分。此种变化,也不知于他自己而言,是好是坏。 陈长青的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挑了挑眉:“贤妹,你二人这是……认识?” 周琛书听见他说话,愣了一下,他自然也是看过金虚派所录的,他与宁和对视一眼,很快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蓝衫男子应是个灵,而且大约还是特定的那位灵。 “是,我与周兄原是同窗。”宁和道,看了眼周琛书,笑着说:“周兄,这位是陈兄,陈长青,字江远。我二人在此间客栈相识,一见很是投缘。” 周琛书忙接道:“陈兄,我名周琛书,字叔才,幸会幸会。” 两人互相拱了拱手,彼此相视一笑,也就算是认识了。 “周兄与伯骥贤妹曾是同窗?原来贤妹还去书院上过学么。”陈长青道,目光中惊讶又感叹:“这可当真是……果真不似寻常女子。” 宁和笑了笑,谦逊道:“运气好罢了。” 此时天色尚早,不到夕食时候,寒暄一阵,陈长青便说要回房更衣,上楼走了。 阿六跟着他去,梦娘则回到柜台后面,给后来的周琛书三人发了房牌。
第六十二章 “如何了?”宁和问。 祁熹追没答话, 宁和正想回头看去,不想却忽觉一道冰凉指尖在后背处轻轻弹弄了两下,叫她整个人当即就是猛地一抖。 宁和愕然回头:“熹追??” 祁熹追自然地收回手抱胸而立, 面上淡淡:“嚷什么, 不过逗你一逗。” 宁和面露无奈, 摇摇头将衣裳拢上。 “与昨日一样,仍是到胸口下方处。”祁熹追道, “看不出什么变化。你心口处大约有什么东西,阻止了那臭金水蔓延。” 心口处? 宁和微微低头,自己心口处就只有两样东西。一为心尖火,二便是火上擎着的那枚还没磨尽的寒水珠了。就是不知道,具体起效的是哪一样。水火相克,火又克金,说是心尖火能止这臭金水,有可能。而寒水与臭金水同出一层,有克制之效,也有可能。 如今,宁和的胸口以下, 包括两条胳膊在内的整具身体都已变成了灿金色。白日里为了不叫旁人——尤其是那新认识的陈长青陈兄瞧出异样来,她都在手上用布巾子细细缠绕了一层。 好在她如今腰间佩着剑, 有的使剑人手上缠着布, 也是再常见不过了。 宁和在屋中歇了会儿, 再下楼时,不知为何没看见陈长青。他与他那随从阿六,两人都没有下来用夕食。 宁和犹豫片刻, 有心想要上楼去敲敲他门,看看情况, 又顾忌着陈长青毕竟是“灵”,而不是真正的人。 思量再三,还是只找到柜台边坐着的客栈老板娘问了句:“梦娘,你可知……江远兄怎没下来用饭?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梦娘闻言抬了抬眸,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望了宁和一眼,柔声笑了:“陈公子是客,客人也是客,客人既不知,梦娘又怎会知晓呢?兴许是困倦了,睡下了?左右也没什么要紧的,陈公子稍后若是饿了,只叫阿六下来吩咐一声便是。” 见问不出什么,宁和便也只好转身离去。走出好几步了,仍能感觉那梦娘的目光还一直黏在自己背上。 周琛书与那承鼎派的陈燕语与方振师兄妹坐在一起。陈燕语巧笑嫣然,嘴里一直说着些什么,旁边周琛书与方振一左一右,一个低眉思索一个敛目发呆,都不怎么吭声。那陈燕语也不在意,一个人也说得自在起劲。 早上不见踪影的那化名黄三的程景仁,此时也出现在了客栈门口。他走进来看见周琛书三人,没说什么,也没有上前招呼的意思,径直找了处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黑蛟高大的身影照例跟在他身后,黑纱覆着全身,像条沉默的影子。 抬头看到宁和与祁熹追进来,周琛书目中顿时一亮,就想走过来同她们坐到一桌。结果他一起身,陈燕语也跟着起身,他走过来,陈燕语也跟过来。看自家师妹走了,方振自然也得跟着走。 一下来了三个人,一处木桌只有四面,自然是坐不下的。 周琛书无奈,只得拍拍宁和的肩头,低声问了她房号,说自己晚上再过来。 祁熹追坐在一旁,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周琛书心虚得很,也不敢跟她搭话,只匆匆叫了声阿追师妹。 宁和瞧了祁熹追一眼,笑着道:“我们在甲三与甲四房。” “好,知道了。”周琛书低咳一声:“我……晚上过来找你们。” 听见他咳嗽,宁和便抬头细细打量他面色,隐隐觉得有些发白,忙关切道:“周兄,你,可是受了伤?” “无碍。”周琛书露出个苦笑,“过上一层不慎着了道。小伤,养上一晚也就好了。” 宁和听罢,叹了口气,想起上一层的黑蚁、上上层的寒水金河,不由心有戚戚焉:“是难甚。周兄万万谨慎些才好。” 周琛书瞟了眼祁熹追,对宁和道:“你与阿追无事便好。” “祁姑娘能有什么事,祁姑娘厉害着那。”陈燕语在后头笑盈盈地道:“周师兄若要担心,不若也担心担心燕语?周师兄,你要寻灵药,要说我师兄妹俩,可才是与你同路的人呀!” 周琛书一听她开口,脸上顿时露出了有些头痛的神情,朝着宁和点一点头,便转身走了。 陈燕语拿眼瞅了瞅祁熹追,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她长得漂亮,笑起来自然好看,就是那笑里隐隐带着股只有女人能懂的挑衅劲儿。 这边祁熹追依旧一副冷脸坐在那儿,看着和平常分别不大。但熟悉她的人,比如宁和,就能瞧出她心情应当是极差了。 宁和从前与女子打交道较少,不是学生,就是杏娘这样的晚辈。也不认识这位陈姑娘,看着她这笑倒没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的眼睛实在很美,波光粼粼的,灵动得很。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宁和心里记得周兄说要来找自己,早早便回了房中。 结果周琛书没等来,先等来了翻窗而来的黑蛟。 宁和有些意外:“阿皎,你怎么来了?” 黑蛟说:“我拜了你为师,来学,你们人的字。” 组里的烛光将他英挺锋利的眉目照亮,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映出一点亮色,是种逼人的俊美。 可他虽有这样一副人躯,可从窗户钻进来的动作,有一瞬间腰身挺动、脖颈高昂,还是能看出蛇的影子。 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多,仿佛 天生一副冷脸,活脱脱一个男版的祁熹追。可祁熹追高兴时会笑,怒时会拔剑,偶尔还会作弄人。祁熹追是人。 而黑蛟的冷是麻木的,漠然的。他看向旁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那碧绿如湖的颜色是森寒的,还是当年宁和掀开灶房黑瓮陶盖时,那条从阴暗初探出头来的黑蛇的眼睛。 宁和的眼神,黑蛟是看不懂的。他站在窗前望着宁和,像从前还是蛇时那样。 宁和轻轻叹了口气,颇感任重道远。 “来,阿皎。”她走到桌边,回头朝窗边的黑蛟招了招手,“来坐下。” 客栈的屋子里有笔有墨,宁和抽出几张宣纸平铺桌上,微微挽起袖子,提笔悬腕,将那白毫往那砚池中轻轻一蘸,落纸便是一行方正有力的大字。 她站着,黑蛟坐着。不过黑蛟身量很高,便坐着也能平至她肩头。 为了方便黑蛟识字,宁和写的是最清晰易辨的正楷字,一笔一划,端的是干净利落。 “你初学,我便从《千字文》教起。”宁和说,一边写完后将笔搁在一旁,指着纸上新鲜写就的墨字,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她念一遍,黑蛟便跟着念一遍。 他讲起话来还不流利,一顿一顿的,口音也有些不准。他念错了,宁和就出声轻声纠正他。 宁和说当了十来年夫子的人,脾性与耐性又都很好,给人启个蒙,那实在是再轻车熟路也不过了。 一连教着念了几遍,宁和又向黑蛟解释每一句的意思,再分别将每一个字单独拎出来讲讲意思。 宁和实在是很好的老师:饱览群书,字字句句都皆烂熟于心,讲起来信手拈来,旁征博引又深入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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