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青衣道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可不是叶子。” “原来是花么?”宁和忙改口:“花就更美,这花开一树,更难得全无杂色,有稀世之美。” “非也,非也。”青衣道人仍是摇头,“也不是花。” “那是何物?”宁和朝那巨树方向望了一会儿,“难不成是果?瞧着也不像。” 以她如今的目力,哪怕隔着这一池水,却也能看得明了。那树枝上擎着的红艳分明是细长的、圆片状的,怎么看,还是像是叶。 青衣道人说:“你走近了看看便知。” 是打定主意要卖这个关子了。 宁和无奈,也就抬步准备往那巨树下一行。 这层正是熹追领金虚派之命前来取那玲珑宝珠的第七层,想也知必有险要。此间地方不大,除了池水,就只剩中间这棵巨树。池中一目了然,里头空无一物,那其中关要,想来就在那巨树身上了。因而无论如何,也该是要去走一遭的。 这汪池水将整个平台占得满满当当,只边缘有丈来方平地,中间却全然是水,是一条路也没有的。宁和想要过去,就只能走水中过。 她走到池水边,踌躇了片刻,弯下腰,试着用手触了一下那水体。出乎意料的是,这水竟然是温热的。包裹着皮肤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宁和舒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打算把鞋脱了再下水。 一旁的青衣道人见了她的动作,惊道:“等等,等等!你不是要——下水吧?!” 宁和解靴的动作一顿,不解地回头:“这,可有何不妥么?” “你——你是个修者啊!”青衣道人简直匪夷所思,“难不成你连御器也不会?” “这……”宁和目光歉然:“晚辈还未曾学过。” 青衣道人这时也想起了面前这小后生的情况,好像是刚入道不久,连这身金丹,也是在前头爬那登仙梯的时候成的。 青衣道人长叹一声:“想频道也算门徒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沦落到教人御器而行的地步。” 宁和微微睁大双眼,愣道:“前辈的意思是……?” “傻愣着做什么,”青衣道人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过来。” 宁和大喜,忙折身回去,走至青衣道人面前,郑重地躬身一揖到底:“多谢前辈教我。” 这青衣道人修为何等深厚,愿意指点自己一二,那自然是再好也不过。 青衣道人受了她这一礼,说:“你是学剑的,御剑而飞,乃是基础之技。你的剑呢,拿出来。” 宁和忙把寒水剑拔出,握在手中,抬眸望着他,屏息以待。 青衣道人的目光在她的寒水剑上略略一瞟,露出几分嫌弃之色,但也没说什么,只道:“手臂抬起来。” 宁和依言照做,眼睛注视着他的脸——上的白雾,心中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前辈这覆面之术当真玄奇,既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具体长相,却又叫人能隐约察觉其面上神情,似掩非掩,若存若无,实在神异。 “御剑者,先将手中之剑打出。贫道教你三道诀:一曰疾,二曰轻,三曰煞。疾者,迅捷若流星也;轻者,飘摇若鸿毛也;煞者,攻敌于己未至也。”青衣人说,抬手将他手中那柄拂尘轻轻一抛,使其悬在掌心:“便以此物为例,你且看好了,这第一道——疾!” 一道灵光随着话音自他掌中打出,打在那拂尘身上,顿时有白芒一圈自尘柄渡自尘尾,整柄拂尘微微颤动起来。 “法诀打出,其便与你心念相连矣,可御之而行。”青衣道人说着,指尖微微一扬,那拂尘便随他心意上下翻飞,“然若要长久而行,一口灵光自是不够的,需得你以自身灵气供之。气从丹田出,沉至膝阳关,继而下行至足照海,自足心处出,灌入剑身之中。” “同时,”他朝着宁和走出一步,身形贴近,一指点她右腕:“先前法诀亦需捏住,方可时时控其快慢走向,使其如臂指使。” 宁和怔了一下,只觉得腕处轻轻一凉。像是从前见似要下雨时伸出手腕,零星落在皮肤上的一滴雨。这是她头一回和这位青衣人贴得如此之近,虽然也只是擦肩而过一般的距离,但却好已像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冷的,空悠悠的,像山林间吹拂的风。 青衣道人察觉她走神,顿时不满:“你这后生,不知珍惜!你可知多少人求贫道一句话而不得,你倒好,还走起神来!” 宁和一下回神,赶紧连连告罪,说了好几句,好一番才叫他不再计较。 “贫道只教三遍,你若不会,我也不再教了!”青衣道人气哼哼的,又再使了两遍“疾”字诀,便当真开始教下一个:“这第二道,轻,看好,着!” 白光没入,那拂尘重又颤动起来。只是这回颤得似乎要轻得多,有种悠然的韵味。 “这轻字一诀,不比疾之诀快,亦不比煞之诀凌厉,但胜在耗费极小,乘风借力,动静也小。你若要长久赶路,又或是什么特别之场合,也是合用的。你可明白?” 宁和点头:“晚生明白。” “好,贫道还是使三遍,看着!”青衣道人说。 宁和屏息凝神。 学这运剑法诀,不同于武学招式,看的是灵气的运转与走向,就这么光看着学,非绝佳敏锐者是万不能学会的。寻常师徒教授,不说手把手,也是要将个个节点掰碎了讲解一番的。 但宁和不知道这一点,没人教过她,她以为修行者们都是这么学的。 而这青衣道人,则就纯粹是存着为难之心,想看她求自己罢了。 “好了,可看明白了?”青衣道人说,然而将手一收,根本不给宁和回答的机会,又开始教下一诀:“这最后煞之一诀,为三诀之中最难。御煞剑而行者,足踏剑之锐意,等闲有冲撞拦截者,顷刻即伤。” 说着,轻轻一挥衣袖。这青衣道人的动作的确是极轻的,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像只是在扫落衣裳上的微尘。 但此刻在他身旁站着的宁和却在一瞬间脑中陷入一片乍白,整个人好像寒冬腊月里被丢入冰泉那样从头冻到脚,连呼吸都停滞了。
第八十一章 好厉害的煞气! 待宁和回神之时, 青衣道人早已收了势静立在旁等待了一会儿了。 宁和定了定神,胸中尤有余悸,苦笑道:“和修为浅薄, 叫前辈见笑了。” “无妨, 你本就不过小小金丹, 看了我这煞剑诀,一时承受不住也是理所应当。”青衣道人笑盈盈地道, “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便是。这回可要看好了。” 宁和连忙睁大了眼睛,收敛心神,同时运 起内府灵气,往自己双目之处送去。她也不知这样有没有用处,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不过好像倒真的看得更清楚了些。这回心中有所防备,便也没有再因那剑威失神。 青衣道人又轻轻挥了一下拂尘,那动作仍然是如此的细微,却又是如此的威势惊人,扑面只觉势如山岳,力不可挡。 宁和暗地里连牙关都咬紧了,才控制住那股往旁避开的欲望。她微微怔愣。 那短短的一瞬间里, 虽然对方有一个挥动的动作,但她却似乎觉察到青衣前辈这一挥间那股惊人的锐意并不是从手中打出来的, 也不是由他的拂尘挥出来的, 而是好像从他整个全身上下间迸发出来的。浑然一体, 仿佛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岳、一道无匹的剑光,叫见者如见日之升、山之倾,无不从骨子里生出退避之意, 万不敢直视。 “如何?可学会了?”青衣道人问道。 宁和猛地回神,迟疑了片刻, 拱手道:“前一二字诀,略有所得。然最后那煞字一诀……恕和愚钝,还未有头绪。” “哦?前两个会了?那就使出来我看看。”青衣道人说,“至于最后一诀,本就最难,对你而言,又更难。倒不求一时就叫你学会。” 宁和说的是“略有所得”,青衣道人却直接给她换为了“前两个都会了”。宁和面露苦笑,却也还是依言将寒水剑出鞘,握在手中。 她在青衣道人饶有兴味的目光之中微微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对方先前的一举一动。先捏手诀,然后以灵气打出。 “疾者,迅捷若流星也。” 宁和抬手,寒水剑脱手而出,悬于身前。只见她前臂微抬,指尖并拢,捏出了个同青衣道人先前别无二致的手诀,同时口中低喝了声:“疾!” 一道白光打出,比起青衣人方才那道而言虽显得散弱了些,却也是确有其形。白光没入水蓝剑身,顿时引得剑鸣铮铮。 有了! 宁和目光一亮,心神牵动间,忽然生出了种极微妙的感觉——她和眼前的剑有了联系。 她的剑在回应她。 “铮——” 又是一声剑鸣,仿若催促。 宁和只觉胸中一阵激荡,顺从心意,当即足尖一点,纵身越至剑上。落脚觉得略有些窄,心念才动,脚下寒水剑已瞬间拔宽数尺。 宁和唇边不由露出个笑来,略作回忆,照青衣道人方才所说,尝试以体内灵气灌入剑内。 她心中默念了一遍:“气从丹田出,沉至膝阳关。下行足照海,自足心出。” 寒水剑本就才刚由法诀打入,再受这灵气一激,剑身猛地一抖,下一瞬,便猛地冲天而起。 立在剑上的宁和猝不及防,身体顿时一阵晃荡,险些从空中跌下来。 不过她到底也算历练了这许多日子,早已不是当初的凡间书生,所踏的寒水剑又早与她熟悉无比,因而晃了一阵,到底还是立住了。 宁和心有余悸,撤了剑诀叫足下之剑悬在半空,以手拭了拭额角。 此时一人一剑离地已有近数十丈高,宁和微微伸头往下瞧了眼,觉得隐约有些晕眩之感,又觉得也有些畅快。 青衣前辈和阿皎在下头,身影都显得有些小了。刚想着,耳边便忽然传来一声:“愣着作甚?还不下来。” 是青衣道人的声音,语声不大,却好似响在身侧一般。 “这就来了。”宁和下意识应了一声,手中捏起剑诀,试着踩剑下落。 先打了一个疾字诀,剑身猛地大落一截后又觉得不对,试着改成了轻字诀。 下落之势顿时一缓。 轻者,乘风而借力也。宁和只觉得好似踏在一片轻盈柳叶之上,又似身处碧波湖上一折小舟之中。长风猎猎,大袖飘飘,她忍不住半闭双目,觉得踏入仙途数月至今,唯有此刻最有那神仙中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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