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她总在被吓醒之前,忽然变身成一个小女巫。手握一把伪装成魔法扫帚的斩.马.刀,周身环绕着熊熊烈火,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梦里的妖魔鬼怪很快就被打得灰飞烟灭。 噩梦似乎也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美梦。 … 两个月的暑假快得像泡泡破碎。 岑鸢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惚与平静迎来了下半年的牛马生涯。 而在希卜遥远的故乡,又一颗红巨星抵达最大熵。 那万千星辰的终点——宇宙创生与毁灭之地,其实就只是一个随机数字,以及一阵火光。 因此,“祂”无处不在。 作为一颗尚且称得上年轻的小行星,希卜很少去恐惧“祂”的到来。大部分时间,祂和岑鸢共享同一种忧愁,比如对生活感到倦怠无趣。 有所求,无所得。 微小的失望会逐渐累积,让人和旧日神明一起陷入情绪泥沼,像搁浅中的弹涂鱼。 “你难道不能尝试进入一种心无挂碍的娱乐状态吗?”希卜向宿主提出建议。 “娱乐?” 岑鸢像一只狐獴那样支棱起身子,将那个词呆呆重复了一遍。 “为了打发闲暇时光而进行的活动,怎么不算娱乐呢?” 巨大的浮游生物如一团海水轻轻涌过天花板与墙壁,祂的声音循循善诱,打定主意要让宿主从泥沼弹涂鱼重新进化为人类。 “既然是娱乐,那就不必苦大仇深,你大可以将一切得失都视为意外之喜。” “唔,我其实就是有点纠结。”岑鸢瘪着嘴,比比划划地说道,“也可以说是一种‘敝帚自珍情结’吧,很难接受自己在原本备受赞誉的领域一再碰壁。” 她也思考过,是不是信息差导致了这种“时不我予”的困境。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真正造成困境的原因只有一个:实力与野心的颗粒度无法对齐。 “你要专注。专注于当下,别去考虑那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希卜用一根透明触肢搭了搭她的肩膀,留下一点迅速消失的水迹,譬如朝露。 “人生三万天,你只用去九千八百五十五日,还有余下的两万多日足以‘挥霍’。” … 兵荒马乱的开学前两周简直过得比暑假还快。 作为赶鸭子上架的班主任,最让岑鸢觉得棘手的不是学生,而是神出鬼没的家长们。 尤其是在催缴各种“传单”的时候,一整个斗智斗勇。 终于,在暴揍了几顿熊孩子之后,日子逐渐太平起来。接着岑鸢就收到了新的噩耗:又双叒叕要出差! 没办法,生活嘛它能好到哪里去,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更离谱的是岑鸢那个走火入魔的妈。 她最近沉迷于“正室打小三”的短视频,看多了就开始发癫,偷偷摸摸删了岑鸢她爸微讯里的几个女性联系人。 听闻了此事的岑鸢:“……” 不可理喻。 但她在那一刻顿悟了虚无主义的真谛。 “家庭是最小的政治单位”。但凡涉及“政治”,那必然就与权力倾轧有关。 因此对于她妈的发癫行为,岑鸢统一归咎为:“她都这样了,你就让让她吧。” 与智障对线是最没必要的行为,她总会将你的智商拉低到洼地,然后用丰富而熟练的诡辩技巧打败你。 当然,更有人性一点的解释是: 宽容才是应付生活的最佳方式。 每一场辩论都意味着否定对方的观点。 但一切有关于人生大事的辩论,绝对无法得出正常的、让彼此都心服口服的结果。 因为否定的并非仅仅只是一个人对某件事的看法,而是在否定对方赖以生存的、牢不可破的社会观念,一旦这个观念崩塌,那将是属于对方的一场灭顶之灾。 岑鸢知道那种感受。 始于爱情,再是友情,最后是亲情。 她的世界一而再,再而三地崩塌过,千疮百孔,耗费了不计其数的时间才重建起来。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第33章 秩序在换季时崩塌再重建 小行星日记(33) 岑鸢常常在心里尊称她的母亲一声“刘女士”。 刘女士闺名“珠玉”,是个心智接近学龄前儿童的老公主,时常在潜意识中严格贯彻“唯我独尊”的生活理念,搞得家里时不时就噤若寒蝉。 近年来,她热衷于将岑鸢同学“不愿结婚”这件(只属于她的)烦心事归咎于岑鸢她爹的不靠谱。当然,岑鸢跟她爹一致认为这是刘女士的某种心理打击手段。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刘女士与岑鸢爷爷有着如出一辙的典型旧唐家长通病:掌控欲。 岑鸢很无奈地发现在自己成年之后,这种掌控欲同样生根发芽,长成了她血脉中的暴君因子。 生杀予夺,权力滋味固然美妙,却也属实会让人泯灭人性,更倾向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平静日常之下,情感层面的拉锯战时而发生。 从前,岑鸢在云端浏览到那些不公甚至残忍的社会事件,总会悲愤交加,如今她只觉麻木。 心头的一捧火仿佛被冰雪淋灭,连灰烬都渐渐冷去。 不可否认的是,刘女士就是其中兜头砸下时最猛烈的那一团雪块。 很多时候,她总是无意识地蹙眉垮脸,下唇微微撅起,双下巴堆叠出一种滑稽的稚态。 岑鸢很难长久去凝视她,正如听她说话不到五分钟就会开始不受控地犯困。 作为一个非常喜欢小孩子却恐惧生育的女生,岑鸢很早就明白:自己的恐惧除了生理因素,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变成刘女士那种样子—— 明明内心没有足够的爱意作为能量,却被迫去照料另一个需要无穷爱意灌溉的弱小生命。 这个命题无解。 并不是说足够幸运找到一个好伴侣,生活中的这些难题就能快速解决。更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所有难题在尚未解决的基础上重新升级,变得更加棘手。 刘女士的不可理喻之处在于,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岑鸢不想赌上暂且平静的人生去博一个喜忧参半的未来。 她不在乎岑鸢曾经饱受否定的前二十年痛苦是以后来七年赢得的荣誉去逐渐治愈。 就像造物主并不在乎自己不太满意的造物。 这件瑕疵品的事业心与成就,无意间冒犯了祂,也刺痛了祂: “你呢?你用五十年的光阴耗尽心血,生儿育女,试图去构筑一个‘温馨的家’。你付出了一切,可你的家人们都不在乎。” 是时候停止这种互相伤害了,岑鸢心想。 她很喜欢前两年流行的某首儿童歌曲里面的一句歌词: “你将造你的城邦 在废墟之上” 废墟也很好。 废墟意味着一切尚未开始,还有无限的可能。 那座城邦暂且悬于空想之中,她可以一砖一瓦慢慢将它造出,直到让世人都为此惊叹。 又或者,她也不需要什么惊叹与掌声。 但她终会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奇迹。 … 新唐建政七十五周年。 若只是权柄的更迭,并不值得纪念,但和平来之不易,尤其是与外域某些地区的水深火热进行横向对比,那至少还是会产生一种“应当知足”的愧疚心理。 也许要有病痛的存在,才会体现出健康的难能可贵吧。 “那匹灰马,它的舞步在背后盘旋。” “踢踏,踢踏。” “一步步踩碎你的心脏。” “嘀嗒,嘀嗒。” “没有心的人类才能拥有未来。” “像她一样。” 希卜倒挂在窗檐上,轻声哼着一首岑鸢听不懂的歌。 “听了以后,你有什么感受呢?”旧日神明兴致盎然地问道。 岑鸢同学放下终端,目光呆滞:“感受就是,今天也好想去世。” 希卜:“……” 希卜:“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过。” 七天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天气灿烂,心情糟糕。 岑鸢同学的快乐总是在刘珠玉女士开口的时候变得特别短暂。 短暂得她冥冥之中体验到了超光速的奥妙。 刘珠玉女士坚称自己是“苦口婆心”,是“为了你好”。 岑鸢只想对她的“好”表示:要不咱俩一起去死吧?一了百了。 这个问题其实一点儿也不值得理性探讨。 刘女士大半辈子都践行着“坚决外耗并坚定拒绝任何人的任何否定主义”,大概在她身上从未拥有“理性”这么珍贵的东西。 何必如此苛求呢?岑鸢暗中劝告自己。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反正你把自己内耗得半死不活,她也照样无动于衷。 “就这么决定了!我要从今天开始自闭。”岑鸢对着虚空宣布。 再这样下去要疯了。 上一秒想死,下一秒想杀人。 实在有点不正常。 “不是有点,明明就是很不正常。”希卜伸出一条冰凉的水蓝色触肢,轻轻贴着她的脑门,“你冷静一点啦,想一些真正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 那其实也是有的。 比如小长假尚未开启的时候,岑鸢一整天忙得像颗差点起飞的陀螺,拖着残躯收工回家,刚登上云端就收到了写作版块的编辑私信: “您好,我是编辑燕影。看到你在版块发表的文章《飞天扫帚与斩马刀》,对你的文章很感兴趣,我的工作叮叮号是*******,请加叮详谈,务必备注笔名和作品名哦~~~” 那一瞬间,岑鸢简直怀疑自己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按住激动的心,伸出颤抖的手,她将私信内容看了又看,才确信自己真的人品大爆发,事业运再次喜提幸运A。 云友们一般将编辑私信称为“捡走”,而“向版块申请签约被拒绝”则称为“杀”。 粗略一算,岑鸢也已经成功集齐了编辑十连杀。 她认为自己实在没心力再继续申请了,文章存稿也早已用尽,干脆随缘更新,什么时候写完新章节就什么时候发表。 结果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捡走了。 巨大惊喜险些冲昏岑鸢的头脑,她火速登上几万年没登过的叮叮,然后喜提了另一位杂志编辑一个月前发来的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金山故事》编辑唐楚。请问《篝火》是原创首投作品吗?” 岑鸢:“……” 岑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这就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 古人诚不我欺。 就算从囤稿开始算起,也仅仅只用了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 这证明什么?证明岑鸢同学确实是天赋型选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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