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许愿死后烧成骨灰要让后人种成一棵紫荆花树,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如若魂归来兮,依旧动弹不得。 又得被挖来挖去,那样岂不是另一场噩梦? 旧日神明听出她近乎无知的忧虑,讥笑之:“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直立种的生命体征消失乃至被烧得灰飞烟灭之后,自由意志就不复存在了。” “欸,但我如果能留下一些有些许价值的东西,也算不负此生。”岑鸢忽然乐观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跃跃欲试,“本质上,我依然是一个碳基直立种。尽管我喜欢的东西向来冷门,但也不至于冷到外太空。” “所以?”希卜用自己的触肢比出一个问号。 “所以我相信,自己创作出来的故事,应该也能引发另一些直立种的共鸣与喜爱。” 窗外传来或远或近的烟花响声。 “恭喜你,终于不再本末倒置。”
第31章 生有涯心有余而学无止境 小行星日记(31) “我感觉这一年过得特别快。真的就像哗哗流水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其实早已去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所谓‘逝者如斯夫’。” “去年寒假,我的快乐主要源于《The Wandering Earth II》这部科幻电影,还有同个原著作者另一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Three Body》。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呆在一亩三分地里观赏这些影视作品,比起出远门去人挤人要幸福多了。” “不过也有很不愉快的事情,就是被迫在家加班。开学后还得应付什么手抄报、主题绘画,与我无关的一场又一场培训,以及公开课。” “整个夏天基本上就还是看看书,嗑嗑CP,写写同人文,每天和人类幼崽们互相折磨罢了。” “暑假第一个月开始画画复建,不过也只涂了一张CP同人图,还有一张涂得很潦草的角色同人图。第二个月基本就忙着评职称的事情,搞得头昏脑胀,堪称渡劫。” “秋季新学期,开启疯狂阅读模式,接着又是从天而降的学校绘画活动。期间还抽空跟王小薯约了顿饭,去拿她帮我从三界寺求回来的手串。” “十月乃至十一月,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用于消解烂桃花,遗留下非常鸡肋的一件东西:侦探小熊爆改女巫小熊。仔细想想真的太亏了,还不如多写点文或者多看两本书呢。” “年尾去参加了钟旻和松鼠哥的婚礼,第一次当伴娘,又冷又困,全程懵逼状态,咖啡倒是喝了个饱。” “回来之后就面临期末周,结果一时大意把自己整感冒了,以至于小崽们的期末考试也跟着发挥失常。我发誓下学期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连带着小崽们一起。” … 不要轻易许诺。 无法应验的诺言终将成为命中自己的回旋镖。 眨眼间,新一年的六月已至。 今年的雨水格外充沛,于是回南天也源源不绝,家中弥漫着令人沮丧的一股霉味。 岑鸢躺在快要长蘑菇的沙发上,感觉自己的未来跟沙发没什么区别,面临着异曲同工的腐朽。 比如一些无处安放的怪异情感,出于己身,或源于她人。 明明她的新年愿望是“献祭桃花运来换取事业蒸蒸日上”,可事实显然无法让人如愿以偿——至少岑鸢并不觉得如愿以偿。 反倒让一些无效社交侵占了自己的私人时间。 虽说她所谓的私人时间主要也只是在对着电脑屏幕里面的空白文档发呆罢了。 但她坚持认为,这是一种酝酿。 以久坐而半字未动为基础的酝酿。 岑鸢的美好设想是:暑假里开一篇能够保持每日更新的小说。然而,被正职工作和团建活动彻底打断的存稿计划搞得她非常焦虑。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坑了,可我只完成了全文预计字数十分之一的存稿量!仅仅十分之一!” “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已经写完了十分之一。”面对宿主的抱头咆哮,罹患重度拖延癌的旧日神明显得很淡定,“更何况,你其实并没有很坚定地看清自己内心到底想要什么,对吧?” 此刻,岑鸢觉得自己俨然成为不断受到靡非斯陀之引诱的浮士德。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吧,”希卜举起一根触肢,以水波纹状晃悠了两下,“甚至你也不敢相信‘愿力’的存在。” 岑鸢迟疑着开口:“您确定是‘愿力’而不是‘原理’?” 希卜换了另一根触肢,同样晃悠了两下,表示否定。 “的确是愿力,心想事成之力。” “呃嗯,这听起来比较像是魔法世界才会出现的玩意儿。” “恰恰相反,魔法世界没有这种玩意儿。” “因为不需要对吧?” “与其说是不需要,更像是无法做到。”希卜似乎也犹豫了一下,巨大身形在天花板与墙壁上隐没又浮现。 “说起来很奇怪,但唯独你们碳基直立种拥有‘将某种心灵层面的概念转化为具体模型’的神秘力量,你们的语言称之为‘信仰’。” “呃嗯,‘具体模型’?这有什么用处吗?”实际上,岑鸢听了也不怎么懂。 “大多数碳基直立种认为有用,至于是用在何处,则无法一概而论了。它有时会成为脑电波集成域的理想状态表现形式,但更多时候,它被领袖人物们当作一把党同伐异的双刃剑。” 作为一只智商不算高的碳基直立种,岑鸢试图理解旧日神明整段话中所阐述的意义,但她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陨石群击中了一颗行星,天崩地裂,山海倾覆,又与一只蜉蝣何干呢? 它本就朝生暮死。 转头瞥了一眼旁边脏兮兮的沙发靠背,岑鸢果断爬起来,将一连串疑惑抛在脑后,端盆打水拧干布,开始搓沙发。 忽然间福至心灵,想起一首诗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心灵层面的启发暂且不论,身体上的酸痛却无比真实。 搓完一大一小两座沙发之后,岑鸢坐下第一件事就是上云端购物版块,下单了三块沙发套平替——老麻布床单。 几日后快递送货上门,她将床单陆续丢进洗衣机里洗好晾干,闻起来有一股新鲜的竹叶香气,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就是人生。 常态化的沮丧与偶尔的惊喜,它们相辅相成。 岑鸢粗略计算了一下,她这半年来刚好看完了十本书。 似乎是回归到童年时那种“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状态,其实也挺好的。 做任何一件事情,非要有所求、有所得,就会变得不快乐。而不快乐的后果也远比想象中要更严重——必然会遏制好奇心与创造力。 思考理应是自然而然的,一如流水,试图强行拘住它,只会令其凝滞不动。倒不如让它自由活动,肆意生长,或许能造就奇迹般的景观。 话说回来,岑鸢这段时间也时常感慨:本学期的人类幼崽特别难带。她已经很久没碰到过如此无惧打骂的活猴子,终于被迫放弃了驯化行动。 这种小孩既倔且愚,最大优点是不记仇,但乐于将自己小丑化,就算引起全班哄笑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很难说不是一种表演型人格。 岑鸢同学年少时就已遭遇过这种人格障碍的室友,可谓深受其害,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少年阴影。 往好处想,是“万物皆可为我师”。任何奇葩的出现都能让她以人为鉴,明得失,知进退,消除对未知的恐惧。 甚至还可作为创作素材。
第32章 想法是事已至此先干活吧 小行星日记(32) 夏日假期伊始,困倦远比上班时间来得更加汹涌。 岑鸢躲在自家二楼后厅,一边码字一边被楼下做客喝茶的亲戚们的大嗓门吵得不胜其烦。 原本摘了耳机打算下楼吃午饭,现在是午饭取消,她重新戴上了耳机,两耳不闻楼下事,一心只写奇幻文。 不知第几次叹息,为何她们学校的新楼还没建好。 人类确实是群居动物,但岑鸢自认为是一只酷爱离群索居的动物。 什么血脉相连,什么骨肉亲情,不过一种概念罢了。 “概念是可以被解构的。” “比如只要我承认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狗东西,就没人能用情感和道德来绑架我。” 近来她在深夜里翻来覆去地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长出鳞片,长出羽毛,最后长出利齿。 看似无限的时间与空间,反倒不受自身支配,因为空泛所以招致嫉恨与入侵。 为何如此? 她觉得很荒谬。 “这很简单,你从更高的历史维度上往回看,就能找到答案了。” 岑鸢思考了一下希卜的话,心中逐渐了然:“因为它们没有资源支配的自由,所以要将这种匮乏导致的焦虑感转移出去,再从接受者的惊慌失措中汲取精神养分。” “是的,一些细微得难以察觉的恶意。以她人的更加不幸,将自己的不幸衬托得不值一提,这便是卑劣者的获胜秘籍。” 小行星话锋一转:“而我在等待——甚至祈祷,某颗红巨星能够更快抵达最大熵。” “对于你们天体家族来说,这个想法应该很大逆不道吧。” … 希卜又开始等待祂的退稿信。 就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而岑鸢在等待开会。 “名利是张网,越挣扎就缠得越紧。”她发完呆,忽然叹息。 凌晨三点丢下掌上终端陷入昏迷直到中午十一点,吃完饭继续看小说,看到下午三点,再次丢下终端,又昏迷一小时。 假期一天天倏忽而过。 前两日和同事们约饭回来,她妈说到一个熟人的女儿已经自己买了房,就在岑鸢之前属意的那个小区。 其实岑鸢现在已经对那个小区失去兴趣。 因为前领导原本打算给她介绍的一个相亲对象就定居在那里。但好笑的是,男生的妈妈也曾经打算给岑鸢介绍别的男孩子。 年轻人们仿佛关在橱窗里的小宠物。 长大了就要被挑挑拣拣,货比三家,条件更好的优先获得匹配权。而那些不那么招人喜欢的,再长大一点也要勉强进行配对,以便诞育新一代小宠物。 台风天与暴雨再度来临。 岑鸢在午睡时落枕,惊醒时,脖颈左边有种熟悉的僵硬疼痛。 【碳基种们生来就内置了‘繁衍生息’的基本程序,一定——为什么?遵循某种看不见的规则——】 零碎言语从虚空飘来,她一如既往的没听懂。 最近岑鸢入睡的时候,偶尔会做一些噩梦,有惊无险,但令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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