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舟忽一出现,少女便随着青年一同向他望来,一滴泪顺着她眼角滑落,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被咬得红肿的唇微张着,她的眼底是一种很莫名的惊慌。 至于那将她困在怀中的青年,虽衣衫整洁了许多,但此时的状态也算不得太好。 他紧拉着少女的手,握着那把无霜剑,锋利的剑刃完全没入了他的腹部,又从身后洞穿而出,血晕染开,如在白衣之上开出的最艳丽的花,可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神色是那般的冷峻。 这副狼狈而怪异的姿态让谢玉舟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一瞬的对视后,沈鹤之便扯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将她一裹,随后又扶着她的肩直接把她推了过来。 谢玉舟惊了一下,下意识就将那向他跌来了的少女搂入了怀中。 云挽刚被从束缚中放出,体内灵气尚未稳定,一时使不出力气来,便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少女仰头看着他,眼睫上沾着晶莹的泪珠,神色间满是茫然,而那件衣衫虽将她完全包裹住了,但露出的颈间却遍布着细密的痕迹,令他的目光多停留片刻都觉得心惊肉跳。 这是沈鹤之干的?? 谢玉舟只低头扫了她一眼,就连忙移开了视线。 他很想质问沈鹤之,但他还未开口,便见青年握着无霜剑的剑柄,将那把剑从伤口中拔了出来,血顺着剑尖滴落了一地,而他腹部的衣衫更是被鲜血完全浸透了。 “你......” 那些涌上喉咙的质问,最后都被噎住了,谢玉舟又忍不住想问问他伤得如何了,但他怒意未消,根本拉不下面子来关心他。 沈鹤之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眉宇间却未流露出任何痛楚之色,他垂着视线,没有看谢玉舟,只用一种冷漠到近乎无情的声音道:“带她走。” 从谢玉舟发现云挽被沈鹤之带走,到他一路找来了藏灵峰、发现了沈鹤之用寒气设下的剑阵,这个过程其实并未耗时太久。 但他在外面努力了半天都没能砍碎这片剑阵,更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焦急万分时,那道剑阵竟自己松动了,他便连忙破开剑阵闯了进来。 谢玉舟都做好了要和沈鹤之大干一架的准备,谁知道他会看到这样一幕。 “走就走!”谢玉舟俯身将云挽抱了起来,又恶狠狠地瞪了沈鹤之一眼,“我警告你,云挽现在是我的人!我与她两情相悦,未来是要结为道侣的,你要是再敢对她动手动脚!我可不会轻饶你!” 沈鹤之仍旧没有反应,谢玉舟也懒得再与他多言,抱着怀中的少女转身就走。 云挽却忍不住越过谢玉舟的肩,向后方的青年望去,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沾着血的剑被他握在手里,他没去管身上的伤,只任由着那晕开的血迹愈发嫣红。 直至谢玉舟抱着她御剑而起时,那青年才突然偏头看来,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他像是没料到云挽在看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但神情却还是那般的冷漠,仿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而下一刻,眼前景象便迅速变幻,谢玉舟已带着她离开了藏灵峰,她也再看不见沈鹤之的身影。 飞剑穿梭,云层翻滚,金色的晨曦渐渐漫开。 天亮了。 谢玉舟低头问她:“沈鹤之没对你做什么吧?” 谁知他这一问,云挽竟鼻头一酸,哭了出来。 谢玉舟慌了神,连忙道:“你别哭呀。”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安慰道:“魔气是不受控的,所以转移心魔只能嘴贴嘴才行,你要是让我来,我也只能这么干,你也就太放在心上了,你以前不也跟他双修过吗?修行之人,不拘小节,这种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谢玉舟觉得自己说得合情合理,但云挽听罢却哭得更厉害了。 他露出了苦恼之色:“我的好妹妹,你就别哭了,你现在精神状态可比之前好多了。” 云挽却哽咽道:“他怎么能把我的心魔转移到自己身上?” 谢玉舟很无奈:“他今日找来思过崖时,便提到了要用这个办法帮你祓除心魔,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也没想到他竟会强行闯进来把你带走......” 他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也不知该说沈鹤之是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了......” “身怀琉璃骨之人,天生不会受到魔气侵扰,亦不会生出心魔,也正是因此,玄微剑尊才会在临死之前,将来自天魔的厄骨封存在他体内,所以按理来说,他将你身上的心魔转移到自己身上,其实是个很合适的办法......” “但是吧,”谢玉舟的眼神不无担忧,“转移心魔的过程里,他会对你所经历之事感同身受,你那个心魔又本来就和他有点关联,他很可能会在触碰到你的情绪后,分不清幻象和现实,甚至分不清那些情绪到底是你的,还是他自己的,然后在这种状态下陷入疯狂。” 云挽听得心中一紧,脸色也变了变,谢玉舟见她如此,立马就明白了过来:“看你们当时那个样子,你应该见识过我所说的情况了吧?” 云挽点头,谢玉舟就又道:“其实本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在琉璃骨的作用下,那股魔气算不得什么,最终都会慢慢消散的......但你我都知道,他毕竟不同,他身体里本就有厄骨,如今还修了炼情剑,若一不小心被诱发了出来,后果会不堪设想。” 也是考虑到了这些,谢玉舟才会那么直接地拒绝沈鹤之。 “那要怎么办?”云挽不安地看着他。 谢玉舟却道:“暂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若他失控的状态真与厄骨有关,我赶过来也只能给你收尸了。” 他忍不住瞥了云挽一眼,却又瞄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谢玉舟觉得有些别扭,他移开视线,目视前方,继续道:“正常来说,转移心魔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过程,是必须要有第三个人在旁护法的,沈鹤之这次就是太自负了才会如此。” 谢玉舟没对云挽说的是,转移心魔的过程其实非常痛苦,那是一种异于常人的痛苦,他甚至觉得沈鹤之能在那种轻微失控的状态下忍着没把云挽咬死,已经算很克制了。 云挽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而谢玉舟也终于带着她回到了思过崖。 他将她放在榻间,为她拉好被,嘱咐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魔气虽被除去了,但心魔本身就是心绪诱发而出的,你若不好好调整,以后说不定还会复发。” 云挽怔怔地看着谢玉舟,见他似是打算离开,她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有些焦急道:“我当初在觐仙镜中看到了师兄堕魔的画面,若觐仙镜中的未来一定会发生,那那个未来,会不会本就是我造成的?” 这个念头自她发现沈鹤之失控起,便一直在她脑海里打转,直至此时,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她这一提醒,谢玉舟的脸色也稍变了几分,但他还是道:“此事你不必多虑,你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这段时间我会盯着他的。” 云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如今是戴罪之身,按照门规,本就无法离开思过崖。 “若师兄有什么事,小师叔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谢玉舟轻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不会瞒着你的。” 谢玉舟还有别的事要做,他很快就离开了,云挽一夜未合眼,如今却也睡不着。 她起身坐至了桌前,神色有些异样地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 少女披散着头发,只着了一件单衣,因不久前哭过,那双眼睛红肿着,眼眸中也似还含了水汽,红润异常的嘴唇则令她看起来有种平日里没有的艳丽。 她的衣衫裹得严实,但在她的颈间却落着点点梅痕,又顺着浅淡的血管一路滑入领口。 云挽犹豫了一下,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身上的其他痕迹也随之完全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中,于是连带着那时的触感也好像再次被她回忆起。充斥而来的气息搅得她慌乱,生着剑茧的指腹粗粝而有力......云挽很快闭上了眼睛,强行将杂念全部摒除。 她重新系好衣带,轻垂下了视线。 就像谢玉舟说的那样,她的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若师兄真的因她之故令厄骨被诱发,她不可能放任不管,她必须要打起精神去面对,又哪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 沈鹤之回到飞泠涧时,已因失血过多而隐隐有些恍惚,但他却仍是没去管腹部的伤,只慢吞吞地在一片翠色的幽萃竹林中走着。 在寒气的作用下,他其实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但在一些偶尔的倏忽下,他却又好像能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尖锐刺痛,可也只是一晃而过,待他再仔细去寻时,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飘忽不定得像一个错觉。 沈鹤之的脚步始终未停,只是或许是因为他走得实在太慢了,他竟头一次觉得,这片幽萃竹林是这般的大,大到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直至他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步,才不得不扶着一旁的翠竹,停下了脚步。 沈鹤之的神色有些异样,他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右手,目光率先落在了手背的灼烧之上,因他没做任何处理,这处伤便比之前看起来更严重了,而当他翻过手掌时,一抹猩红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此时在他的手腕上,正有一枚鲜艳而浓郁的魔纹缠绕着他的血管,一路狰狞地延申向下,没入袖口。 他凝视半晌,眼底闪过了一丝厌恶,而他的指尖也重重压了上去,剑气瞬间四溢,霎时血肉翻飞,那片连着魔气的血肉竟直接被他给割了下去。 他手腕垂下,浓稠的血就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地往下淌,而那血肉模糊的手腕之上,也再难看出魔气的痕迹。 可惜此举只是毁去血肉,待那处重新生长好,魔纹便会再次浮现,但又或许,等到了那时,那些魔气就已经被琉璃骨彻底清除了。 沈鹤之本就失血过多,如今更是轻蹙起了眉。 这一刻,他莫名就想起了云挽,想起了她离开时,在谢玉舟怀中向他望来的一眼。 她那时候的眼神......是在担心他吗? 她还会担心他吗? 沈鹤之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很可笑的念头,他想,他若是一直不管身上的伤,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那时说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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