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这苛刻的施术条件,逆山河大部分时候都会失败,并且云挽也从未在相关记载中看到过成功的案例。 更何况这等能改变过去与未来因果之事,若当真成功了,必定会带来极可怕的影响。 想到此,云挽心中不禁惊了一下,望向那神秘女子的神色也带了几分警惕。 若此人是使用了献祭他人的禁术,会被关押在此也是合情合理了,只是她刚刚说......她是想通过逆山河来救她父亲? “所以阮师叔最后还是失败了?” 毕竟她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阮秋楹的面上,仍是那副轻柔的笑:“我如今是罪人,又如何能当得起师叔这个称呼?” 她生了一副温柔恬静的面孔,一身的白衣又显出几分疏离的清冷与孤高,这般笑起来时,却又让人觉得她那双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落泪,有种凄楚悲伤之感。 “我的确是失败了,但我所施展的逆山河却成功了,我成功地在你父亲死后,于镜中见到了过去的他......” 她轻抿了一下唇,才道:“他既能当上太虚剑川的掌教,自然一眼便看出了我在做什么,还不等我与他说什么,他就扇了我一巴掌,将我推回了现实。” “那对于我而言,是我见过他的最后一面,他从未那般严厉地呵斥过我,想来他真的觉得我做错了吧......” “再之后,崔见山就带人赶来,将我捉拿,又关押在了此处。” 云挽生出了一种怪异感,她下意识问道:“阮师叔与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她仍唤她师叔,阮秋楹倒也没再纠正她,而是不答反问:“你已习得眠雪十六剑了吗?” 云挽点头:“但第十七招和第十八招我并未能领会。” “那个暂且不急,”阮秋楹顿了顿,转而又问她,“你的眠雪十六剑是谁教你的?谢玉舟还是沈鹤之?” 听她提及沈鹤之,云挽莫名心头一跳,不过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沈鹤之与谢玉舟关系匪浅,阮秋楹又是谢玉舟的师姐,她怎会不认得他?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沈师兄教的。” 阮秋楹听罢竟沉默了下来,她的目光停在云挽的脸上,像是在思量什么,半晌才突然问道:“你喜欢他。” 并不是在询问,而是笃定了般地陈述,云挽猛地抬起头,几乎下意识就想去反驳,但对上阮秋楹那盈盈的目光后,那些反驳的话又堵上了喉咙。 她一句都说不出来,或者说,她知道即使她说出来了,阮秋楹也不会信,她已经彻底看透了她的心思。 “很吃惊吗?”阮秋楹只是笑了笑,她又露出了那种几乎让人望之潸然泪下的神情,带着浓郁的哀伤,声音也变得很轻,“我怎会看不出来呢?毕竟我也曾是爱慕着师兄的师妹,我又怎会看不出来你喜欢他?” 云挽愕然地看着她,她太震惊了,震惊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阮师叔所爱慕的师兄......难道是指崔师叔?” “怎么可能?”女子摇头,“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我所爱慕之人,正是你父亲,否则我又怎会为了他,不惜使用禁术,走上这条不归路?” 她深深地望着云挽,那目光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 “我师父门下共有六名弟子,大师兄是崔见山,他入门最早,天赋极佳,心性却不足,不堪以重任;二师兄是祝言昂,就是你父亲,他入门后不久,便被推举为了太虚剑川的首席弟子......至于我,我排在第五,再往下就只有一个谢玉舟了。” “我入门之时,师父已有天人五衰之象,因精力不足,只能将我扔给了大师兄崔见山,可他那时一心与祝师兄争夺掌门之位,并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对我也是爱答不理,我一不小心......就在修行上出了岔子,差点造成灵气逆流,生出魔气来......” “那次是祝师兄救下了我,我也是自那以后,便被祝师兄带走,跟着他修行学艺,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我的剑术亦由他所授,我会爱慕他......不是合情合理吗?” 云挽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就收紧了几分,这样的故事,几乎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每一个爱慕着师兄的师妹,都有过如此相似的经历? 因被师兄照拂,因得了他的陪伴,便禁不住对他生出依赖,甚至就此沦陷、整颗心都挂在他身上。 “不过你不必担心,”阮秋楹又道,“我虽爱慕你父亲,却对你和你母亲,并无恶意......” 她的目光低垂了下去,长长的眼睫遮出一片阴影:“天魔真正出世的时间,其实并非是在被玄微剑尊斩杀那年,而是更早,早了足足七年。” “那一年,师父为保昆仑根系,以身祭阵,将天魔困在了炽烈血渊,这才为三宫十二宗争取了七年的喘息时间,而掌教之位则被师父亲手传给了祝师兄。” “也是在那七年中,名声鹊起的玄微剑尊才钻研出了可对抗天魔的斩魔阵,这才有了后来的玄微剑尊以斩魔剑阵杀天魔于掖星洲一事......” “师父身死时,只将祝师兄叫了过去,我们其他几个弟子只能守在外面,并不知晓师父都与他说了些什么。” “但自那日起,成为了太虚剑川新任掌教的祝师兄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愈发冷漠,我见到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知道,因为那时的天魔只是被师父用自己的性命暂时困住,随时都有再次脱困的可能,他便只能用全部的时间去寻找对抗天魔之法,不敢有丝毫松懈。” “师父将掌门令传给他,便是对他给予厚望,他不能让师父死得不明不白......” “再后来,天魔还是脱困了,他联合其他门派的掌门,一同围剿天魔,那场战役死伤无数,幸得玄微剑尊在最后成功悟出了斩魔剑阵,终是成功将天魔斩杀,可那段析出的厄骨,又成了另一个隐患......沈鹤之那孩子,便被祝师兄带回了宗门,收为了弟子。” 云挽听得愣怔,自她拜入太虚剑川后,许是因为此时的宗门是由大长老在打理,又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很少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父亲。 沈鹤之亦从未提及过,她只知晓她父亲因沈鹤之身怀厄骨,对他并不亲近,两人只担着个师徒的名分,实则并无太多师徒情谊。 她也知道谢玉舟因拜入师门时年纪太小,他尚未记事时,他的师父便羽化,他便一直跟在她父亲身边学艺,是与沈鹤之一同长大的,可他也不知顾及着什么,同样未与她说过太多。 父亲在云挽的印象里,向来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从前恨过他,后来知晓他只是死得太早,并非当真抛弃了她与母亲,便也不再恨他了,却也从未对他生出过亲近之心。 祝言昂这三个字,对云挽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意义不大的符号罢了,并不会令她产生任何波澜,所以她从未想过,她竟会有一天,听到有人这样细细为她讲述,她父亲的故事。 阮秋楹还在轻声说着:“自师父死后,祝师兄就再未为自己活过,他的一生都在为斩魔而努力着。” “我知道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根本没有闲心去为自己考虑,可我也曾生出过绮念,痴心妄想着,以为我既作为师妹在他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又帮我护我,也许对我亦是有一份真心的......” “于是我便藏着心中的感情,尽力地帮着他,帮着他一同寻找真正的除魔之法,我想帮他一起去承担这份责任,既因我亦是太虚剑川的弟子,本该继承师父的遗愿;也因我那时总以为着,也许等到他真正消除厄骨之后,等到他再不为天魔担忧之时,他便也能真正面回应我的感情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云挽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惊悸之感,曾几何时,她也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对于阮秋楹的那份哀伤与无奈,她几乎能够感同身受。 “那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她下意识问着,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似的,又或者,她想知道的那个后来,并不是阮秋楹的后来,而是她自己的。 “后来?”阮秋楹抬眸再次看向了云挽,“后来,祝师兄就遇上了你的母亲。” “那年他刚自创出眠雪十六剑,又听闻一处秘境中可能有消除厄骨的线索,便独自闯了去。” “可惜秘境中有大量的上古阵法,他在其中重伤失踪......” 阮秋楹讲述到此时,云挽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他失踪了整整三年,我也找了他三年,待我再次见到他时,是在凡间,他那时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并且......已有妻儿......” “我自入门起,便跟在祝师兄身旁,见过他曾作为太虚剑川首席弟子时的意气风发;见过师父死时他的伤心欲绝;也见过他当掌门时的冷静自持......我以为在他彻底放下他身上的责任前,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我错了......” 一滴泪从阮秋楹的眼角滑落,她的脸上却带着很淡的笑,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种无奈和哀婉:“他很爱你的母亲,我从未见过他对谁那般温柔地笑过。” “我也曾生出过一些自艾怨恨之情,我想着,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能为了个凡人女子如此蹉跎?他不喜欢我没关系,可他怎么能......” “但我也明白,你的母亲,便是在他重伤时,救起他之人;是曾在他最艰难时,陪伴照顾他之人,我该感谢她才对......又怎能去怨恨她?” “师兄亦对我有恩,他能觅得所爱,我自当祝福他的......” “我亲自唤醒了祝师兄的记忆,他却并未因此想要抛弃你们母女,他将掌门令留给了你母亲作为信物,与我一同回到了昆仑墟,想待处理好太虚剑川内的事务后,再将你们母女接来......” “只是,他最后也未能等到那一天......” 云挽听得愣怔。 “原来是这样吗?”她喃喃说着,百种滋味也随之涌上心头,她未曾想过,阮秋楹所经历之事,竟会与她如此相似,相似到令她几乎想要落泪。 她的师兄也即将与旁人成婚,而他心中所爱,同样是在他最痛苦艰难之时,陪伴在他身边之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7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