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中的锁链被赋予了术法之力,束于其中之人,挣扎的力道越大,它的捆绑拉扯之力便会越强。 沈鹤之被那铁链缚着,紧绷的锁链反复研磨着他锁骨处的洞穿伤,空气中很快就充斥起了浓郁的血腥气,他却浑不在意,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挽。 “云挽,”他哑声唤她,“别走......” 云挽攥着拳头:“沈师兄该去找凌苏苏陪你,哪里用得着我?” 说罢她便转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沈鹤之从前能将螭龙链挣断,这处水牢自是困不住他的,但他最终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水声回落,他重新浸入了冰冷的妄寒水中,而锁骨处的伤也立即传来了钻心的疼,但沈鹤之却未有任何动作,仿佛自我折磨般的,任由那沉重的锁链将他拖入深水中。 他从未想过,云挽心中竟是这般想的,所以她对他的刻意疏远,她对他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皆是因为苏苏吗? 所以那时她以为他不会信她,只将真相告诉谢玉舟,也是这个原因吗? ...... 云挽离开戒律堂后,就直奔思过崖而去。 她从未与沈鹤之这般争吵过,可说出那些话,看着他那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她心底却并无任何快感,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青葱的翠色逐渐变得模糊,又下雨了,但云挽没有撑伞,也没用灵气将雨水隔绝在外,只沉默地立在原地,直至一把伞出现在了她头顶。 她抬眸看去,谢玉舟便“哼”了一声:“你以为淋了雨就没人发现你哭过吗?” “也不怕背上的伤疤沾上水?” 云挽没吭声,只默默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水迹。 谢玉舟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去看他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终于开口,尾音却是强压着的、止不住的哽咽。
第068章 沈鹤之在水牢中被关押了七日, 听闻他出狱那天,是凌苏苏亲自来将他接回飞泠涧的;还听闻凌苏苏在那七日之中,因身体不适, 从未去看望过他...... 当然, 这些听闻皆是云挽从谢玉舟那听说的,她其实不怎么感兴趣, 但谢玉舟还是事无巨细地说与她听了。 “你说那个凌苏苏......”谢玉舟依在窗框边撑着下巴, 面露沉思之色, “她是真喜欢沈鹤之吗?” “沈鹤之为了她都被关进水牢了, 她一句身体不适, 就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谢玉舟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捏紧拳头,怒道:“若是让我抓到把柄, 我一定要在沈鹤之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 云挽原本没理他, 听他这么说后,她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却是:“即使她没那么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玉舟一噎,随后叹气:“也是, 都是沈鹤之自愿的,他既心甘情愿,旁人说什么都没用的。” “也不知道他那么多年无情道怎么修的,”谢玉舟不满地嘀咕, “怎么被人三两下就哄走了!” 云挽没再接话,而是起身向外走去。 谢玉舟连忙问她:“你又要去看望你那个朋友?” 云挽点头:“今日正好无事。” “去吧去吧, ”少年冲她摆手,“年轻人是该多出去和朋友一块玩, 免得憋出病来。” 这几日云挽的确大部分时间都憋在思过崖,不过她也不是无事可做,她在翻阅谢玉舟收藏的典籍。 那把还算趁手的剑被她丢在了浮玉林,因掉落时,剑刃便已卷曲变形,也就没有再找回来的必要,但她现在却又处在了一个无剑可用的尴尬状态,她实在有些迷茫。 阮秋楹说过,她的忘悲剑会断裂,是因为忘悲剑本就不太适合她,而她真正的本命剑则在未来的某个角落等着她, 可云挽不知自己到底要等到何时,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她只能利用大量的时间查阅起了旁人的记载,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与自己类似的情况。 翻阅典籍之余,她则会用空闲时间前往川上故城,前去探望周晴。 今日阳光明媚,满山清翠,她抵达医馆时,那位古怪而神秘的老板正坐在屋前晒太阳。 见她来了,他照例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周姑娘出门采买了,”他道,“今日医馆人多,偏院幽静,祝姑娘不如先移步歇息?” 云挽倒没什么异议,因她近期频繁来访,与这位路先生的接触自也变得多了起来,但他们却并没有太多的交谈,路先生总喜欢坐在医馆前,她每次来,他都只是与她打个招呼,再多的话就没说过了。 这家医馆的前堂是用来接待病人的,而偏院则是住人的,路新和其他几名在医馆帮工的,包括周晴和那个越无疾在内之人,皆住在偏院。 云挽本也没有打搅医馆工作的意思,她自是按照路新所言,推开了偏院的门。 此时的偏院很安静,她径直坐到廊下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初夏风暖,拂来一身药香,檐下铜铃晃动作响,身后的木廊上似有人轻轻走动,脚步杂乱,云挽知晓那是住在医馆中的人,她兴趣不大,便也没回头去看。 直至脚步声靠近,一只手竟蓦地搭在了她肩膀上,一个惊喜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铁柱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这久远到云挽几乎快要想不起来的称呼,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猛地钉在了原地。 那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的声音,让她一瞬间恍惚无措,如置身梦境。 她的脖子像是僵住了,但最后还是一点点扭动着,看向了身后。 她的身后不止站了一个人,田知渺一手拍在她肩上,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而再往远些看,方澜双手环胸;秦芷依冲她招了招手。 廊外有阳光照来,投在三人身上,唯有云挽独自坐在阴影中,像一场被惊醒的噩梦,又像是令人不愿轻易醒来的美梦,两相交织着,云挽一时竟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仿佛她从前亲眼见到方师兄被拦腰斩断;田师姐被凶兽一口吞下;秦师姐的胸膛被利爪洞穿的画面,皆为虚假...... 仿佛那场噩梦,就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小师妹,你这是什么表情?”田知渺掐着云挽的脸捏了捏,“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 她说着还叉起腰,对身后两人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嘛!周师妹没骗我们,师门就是将我们安排在此接受治疗了!” 秦芷依笑道:“方师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当初那么多人一同进的凶冢,为何就我们三人出现在了这里,还都丢失了凶冢之内的所有记忆?” “我们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师妹说是师门将我们安排在此的,我们会有所怀疑也是合情合理。” “今日铁柱小师妹都来看望我们了,说不定我们马上就可以回望仙道了!” 田知渺很高兴:“被关在此处一年之后,我都快憋死了!” 方澜却皱着眉,向云挽问道:“祝师妹可知一年前凶冢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师妹说我们是被师门安置在此接受治疗,可是有关于凶冢的记忆我们均已不记得,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问出这些疑惑后,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云挽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而云挽也终于在此时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三人,眼底恍惚慢慢褪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加深、一寸寸变得愈发浓郁的惊恐。 一种毛骨悚然的惊颤感从她的尾椎升起,逐渐爬满了整个后背。 她并不是毫无感知的凡人,相反,她的感知一直很敏锐,所以她能很清晰地察觉出,面前这三人的经脉丹田之中流淌着的,并非是灵气,或者说,那股气息乃是倒流的灵气,那是......魔气! 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魔气催发而出的,强行留在这世间的亡人! 所以他们才会完全忘记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他们才会不记得凶冢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周晴与他们说,是太虚剑川将他们暂时关押在此处,他们才会相信! 云挽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那些纷乱的念头也在电光火石间迸发,于她心底激烈地动荡着。 医馆老板的欲言又止;周晴的处处隐瞒;还有周晴那位阿姐的古怪......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周晴的姐姐,连带着三位早已死去的师兄师姐,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禁忌之术,而是魔!他们都已变成了魔! 人一旦堕了魔,便再不是原本的自己,而是会被最极致的负面情绪占据夺舍,逐渐变成一个全新的个体,一个全新而充满了恶念的个体。 眼泪滑落,很快淌了满脸,云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田知渺向她伸来的手推开,她站起身就快步向外走,可偏院的门却在这时被“砰”地一声打开,周晴神色慌张地出现在了门前。 她似是急着想来阻拦什么,但待她看到云挽与她身后的那三人后,她的心便彻底沉了下来。 “让开!”云挽冷眼看着她。 周晴的神情一阵变化,眼底竟也有泪光闪过,可她最终还是张开手挡在了她面前,语气坚定:“我不会让你这么回去的,除非你杀了我!” “你这么做是错的!”云挽很少会表现出如此激动的一面,她几乎是在冲着周晴怒吼。 “我不明白何错之有,”眼泪从周晴眼角滑落,她伸手擦拭了一下,“与我们在书中所学的根本不一样,他们并无任何异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云挽摇头。 人一旦变成了魔,便再不是原本的自己了,更何况他们早就已经死了,他们早就...... “怎么吵起来了?”方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二人。 田知渺赶忙凑上前来拉架:“有话好好说呀。” 她一把搂住了云挽的肩:“就当给我们一个面子,你看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和周晴一上来就吵架算怎么回事?” 秦芷依也轻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她们。 那些痛苦而愤怒的情绪好似在这一刻被突然冲淡,云挽茫然了一瞬。 眼前的师兄师姐,就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过往的回忆也止不住地翻涌。 的确如周晴所说......毫无异处......吗? 木轮滚动的声音缓慢而至,路新出现在了周晴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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