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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行？”许平展露笑颜，眉目如水温柔。 她一点点推开铃铛的手，一寸寸碾了上去，反握住那双微凉的手，继续拨弄。 “小铃铛，无论你救不救她，我想要的结果都是不变的。” 她终于抬眸，笑眼对上女孩惊惶无措的眼睛，“而且，我和你这位‘好’朋友可没有一点关系，我没有义务要救她。” 是啊，铃铛也明白，许平和玉清根本就不熟悉，她跟过来是因为自己，可她居然天真地以为许平也是站在自己的这边的。 如许平料想那般，铃铛彻底明白了许平摇摆不定的位置。 “可不可以……不要阻止我？”铃铛红了眼，她近来总是很好哭，不过片刻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我会乖乖跟你走的，玉清是我最后的念想了，求你别这样……” 眼泪啪嗒一声坠在手背，烫了她一下后又化作细小水液四下飞溅。 无端地，许平叹了口气。 她双手捧住铃铛哭个不停地小脸，眼泪并不能解决一切，却能让她心软。 铃铛也明白的，眼泪不能解决一切，她努力忍住眼泪，肩膀不住的颤抖起来，可怎么也止不住泪。 “我妒忌了，小铃铛，你不明白吗？”许平的话直白地让她愣住了，水花在眸中闪烁个不停。 许平的用词很巧妙，她用了妒忌而非嫉妒。 因为玉清，因为铃铛一心一意都是玉清，她妒忌了。 铃铛微蹙了眉，觉得荒谬。 可放在许平那儿，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妒忌了多少年了，也不差那么一会儿。 “你……我……”铃铛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玉清那边再被无常勾魂，她却要和许平在这上演爱恨纠缠。 这不合适，铃铛的眼泪收了回去。 许平低眉，一寸寸伏过来，要她给个说法，铃铛一点点后退。 “哗啦——” 焦灼间，一声异样的锁链碰撞成功拯救了她， 铃铛对声音很敏感，这声音她听到好几次了，不会听错。 眼角扫过窗外，原来眨眼间下午一晃而过，暮色渐沉，夜晚来临，外面已经全黑了。 许平面色未变，倒是铃铛腾一下从床上跳上门边，透过上边的观察窗小心往走廊外看。 外面什么也没有，走廊里灯光明亮，一眼望到底也不见什么黑黢黢的影子。 可锁链拖行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了，铃铛耳朵能听到，眼睛却看不到。 犹豫片刻，铃铛拉开门，将将要迈出步子时又被人按住肩膀。 是许平。 她眼底浓墨翻涌，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口。 铃铛却害怕她阻止自己，兔子一样弯腰闪开跳出门外。 许平再次怔住，手掌悬停在半空，久久不落。 她可以阻止她的，把她拉回来，她会活下去。 许平凝望着门外女孩细瘦的背影，些许悔意漫上心头，她错了吗？ 铃铛并不知道许平所想，那道门似乎是阴间和阳间的边界。 和铃铛猜想的一致，门外并非是门内所看到的景象，走廊内晦暗阴沉，漆黑影子一前一后缓慢朝着她这个方向挪了过来。 铃铛紧靠住墙壁，老实说，第一次离可怖的无常鬼那么近，她的小腿肚不住打颤。 于是铃铛又默念一遍，为了玉清。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铃铛顿时觉得没那么怕了，她抬眸直视起影子。 她知道前头锁链缚身的影子是李娟，那个为自己女儿李萍换命的娟奶奶。 铃铛想，她应该会同意的，毕竟玉清是她的孙女不是。 她应该很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选择那法子，如果知道当年以命相换的女儿的女儿快要死了，会不会爱屋及乌，不舍得女儿痛苦告诉铃铛那法子呢？ 可万一…… 铃铛不敢往坏地方想。 她在影子的必经之路上停留，视线对视李娟纯黑眼瞳，并不害怕。 那是玉清血脉相连的奶奶，玉清长相和她有几分想像，一想到眼前的鬼其实距离自己很近，就和蓉奶奶一样，铃铛半点也不害怕了。 影子靠近，她能看清李娟身上白衬衣上早已干涸的血迹走向，蜿蜒数十条，又汇聚至一处。 随着两只鬼的靠近，寒气袭来，铃铛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攥着手指，顶着无常鬼要吃人的目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铃铛呼吸都屏住，却在那无常鬼的冷眼下，小小的探手心拉住李娟垂下来的手。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铃铛觉得那只探出的手好像插进了雪窟里，血管瞬间冰封，她睁大了眼，慢慢垂下手。 她什么也没碰上，那好像只是李娟的投影，除了要被冻上的冷之外什么也没有。 人在死后的某个特定地点会不断重复死前的影像，只有极少数人能看见。 铃铛想她恰好遇上了李娟不断重复的影像，她死在医院，死后被无常鬼勾魂，从那间病房里拖到走廊。 铃铛觉得肩膀突然变重了，重得她难以承受。 她弯下腰，眼望着地板，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笑。 令自己心悸的锁链声逐渐远去，只至消失，周围恢复明亮。 光影转换间她难以承受，下意识闭了眼。 她笑了，嘴角扯开时眼泪随之落下。 挫败感如滔天巨浪袭来，瞬间将铃铛淹没。 当所有的希望与努力都向她展示那面旗子唾手可得，铃铛所有的感官情绪都调动起来，她快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 她快拿到那面旗子了，只需要抬手，然后……碰到虚无。 她戳破了泡影。 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上面，最后一刻连呼吸都不敢，她却摸到了空气。 玉清，为了玉清…… 多可笑啊，一直废物的人就一直废物下去不好吗，干嘛非要努力一把证明自己是真的无能？ 铃铛缓缓仰头，眼泪倒流进海底，她嘴角还带着笑，心里却难过得喘不过气了。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慢慢摇头，自己也想不明白了，她突然发现找不到路了。 明明是直直的走廊，往前是出去，往后是回病房，可就是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她愣在原地，脸上表情复杂，不知是哭还是笑。 玉清该怎么办呢？ 第40章 终见李娟 铃铛慢慢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像个游魂，眼神空洞洞的，眼泪落不下来，心绪升不上去。 借了护士的手机，避开护士的探究，她凭着本能拨给了玉清。 “铃铛？”玉清接得很快，她似乎知道打来的是铃铛，一直在等。 铃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玉清微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出什么事了吗？铃铛，又难受了吗？” 她很了解铃铛，她在学校里受了委屈总会给玉清打电话，电话接通又一句话不说。 铃铛吸了下气，想摇头又想起玉清看不到，“没有事，玉清，我很好，真的……” 她快说不下去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只能拼命捂着嘴防止哭腔泄出被玉清听见。 “铃铛？铃铛？” 可她的掩饰太假了，玉清很轻易就戳破了她的谎言，跟着着急起来。 “玉清，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笨蛋……废物……我没有办法了……” 她奔溃大哭。 “没事的，铃铛，会好起来的……”玉清艰难地用话语安慰她，那是攥住她的铃铛，她本以为她已经如一只自由的麻雀飞了出去。 “对不起……”铃铛只是重复着道歉的三个字，为她的无能，她的自以为是。 电话最终挂断，铃铛握着手机蹲在墙角，视线中出现一双白色系带凉鞋。 有人蹲了下来，背光的阴影笼住铃铛。 一张纸巾随即递了过来，铃铛犹疑着抬手接过，胡乱擦了擦眼泪，她眼望着地板，声音有气无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因为已经知道结果，才试图阻止她戳破真相。 铃铛脑袋垂得更低了，比起同辈人，她显得那么无用。 许平摇头，她将手搭在铃铛虚搭在铃铛肩头，缓缓安慰：“小铃铛，这是没办法的事，至少你努力过了……” 努力过了，就不会太遗憾。 铃铛从前真的觉得努力就一定有用，可现在看着努力换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无奈苦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眼泪慢慢收回来，攀顶的奔溃渐渐回复，铃铛收拾好心情，仍旧觉得难过，压不住的难过。 她还有什么办法呢？想要玉清活命，想要为自己赎罪，想要阻止阳奶奶…… 她什么也做不到，都是许平在推着她走。 她当时想的简单，既然是要自己的命，给便是了；可现在……现在呢，那么多事爆发出来，她自己的命，玉清的命，她难道要和玉清在阴间做一对好姐妹吗？ “回去吗？”许平问她。 “不。” 铃铛低头沉默许久，才吐出一个不字。 她紧攥着手机，好半晌也不知道该给谁打过去。 护士眼光朝她扫了好几眼，疑惑夹杂着关切，心想难道事情没解决，她注定破相？ 脸上一辈子都带着月牙印，确实会崩溃。 “在这住一晚上？”许平又问。 铃铛终于抬眸，似是抓住主心骨般一把扣住许平的手，“我想在这住一晚上，说不定……说不定会有转机。” 她眼底跃动着微弱光芒，仿若一点萤火。 许平一下子就看痴了，“好。” “要待一晚上？也行，晚上动静别太大哈。” 给李芙打了个电话说明晚上不回去后将手机交还给护士，铃铛提了再住一晚上的请求。 刘护士打量了下铃铛的脸色，小脸煞白，眼睛红肿，看着状态不是很好，她转而扫过铃铛的下巴，印子已经很浅了。 还没解决吗？她心里腹诽，医院快成酒店了。但也没为难她们，反正病房都没人住，嘱咐几句就放她们过去了。 这一场下来，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窗外亮着灯，铃铛躺在床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许平。 她在另一张病床上躺着，呼吸清浅均匀，也不知道睡过去没有。 铃铛没叫她，她收回目光，不知道该看向哪。 为什么想在医院待上一夜呢？ 铃铛也说不清，大概是没地方可去了，回去会被奶奶关起来，铃铛不想的，她只能待在医院里。 其实更深处，她还带着点希望，如果走廊里的是李娟留下的影像，那第一晚梦见的无脸鬼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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