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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觉得那无脸鬼也是李娟，因为她穿着白衬衫梳两条辫子，她在村长奶奶家相册里的照片上见过，还有走廊里的李娟，也是白衬衫黑辫子。 虽然武断，但这是铃铛贫瘠的脑子能攥住的唯一了。 而且从那个梦来看，她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些东西的，是那个‘屍’字吗？ 屍——尸体，铃铛一下子就想到许平的尸体被偷了，虽然不清楚，但尸体一定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刻意忽视的东西被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铃铛闭上眼任自己陷入昏沉黑暗，她需要做梦。 也许真有神明暗中帮忙，铃铛刚闭上眼没多久，就觉得睡意汹涌，意识昏沉陷了进去。 “扣扣扣，扣扣扣。” 突兀的声音响起，铃铛睁开眼，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多熟悉，有暗红的斑点落入眼底，她翕动鼻翼，嗅到了浓烈的腥气。 不对劲，铃铛侧目，一旁病床上的许平早已消失不见。 再看另一边，入目是大片的暗红血块。 地上躺了个血人，白衬衫，麻花辫，正百无聊赖地敲打着地板。 是李娟。 和护士说的一样，看清血人面貌的一刻铃铛微微怔住，玉清和她长得很像，如果不是李娟眉眼间现出几分不耐，她几乎要将底下人认错玉清。 “醒了？醒了就来说说你找我干啥？”血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了铃铛床边。 “……娟奶奶？”铃铛从床上下来，保险起见，她盯着血人小心喊了一声。 “啥？”血人掏了掏耳朵，似乎没反应过来。她死是也不过三十多岁，是位母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喊成奶奶。 “您不是李娟吗？我是李阳梅的孙女李秋婉。”铃铛更小心了。 “阳梅？”李娟愣了下，身上吓唬小孩的血立刻就消失了。 “阳梅的孙女，都那么多年了……”她小声咕哝一句，才重新打量起铃铛来。 像，确实像。 “哦，是婉婉啊，你来找我干啥，我看你哭得老可怜了，不会是阳梅要死了吧？”李娟很是自来熟，甚至开始担心起阳奶奶。 “不是，是玉清的事。”担心李娟不知道玉清是谁，铃铛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她是萍姨的女儿，是您的孙女。” “她……玉清怎么了？”李娟反应了一会儿，言语间带了几分急切。 铃铛垂眸，“被无常盯上了，她快死了。” “你可别骗我。”李娟将信将疑，她又近了几分，那张和玉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疑虑重重。 铃铛摇头，“我说得是真的，我想救她，所以才来找您，您当初不是救了萍姨吗。 “那个法子……那个以命换命的法子可以也教给我吗？” 她满脸恳切，李娟眉头却蹙得更深了。 “你真是阳梅的孙女？不是来骗我的？”她将铃铛上上下下盯了个遍，眼底怀疑之色更深。 “你姑叫啥？” “李薇。”见她不肯相信自己，铃铛把自己亲人的名字都报了个遍。 李娟终于相信了几分，不过下一个疑问接踵而至，“换命这事是阳梅跟你说的？” 当年走投无路，她不得已才为之，知情者只有几个闺蜜，而且李阳梅算是她的半个徒弟，为了她不重蹈她的覆辙，那换命的法子她说得不全。 李娟深深看了铃铛一眼，眼前人和阳梅确实是有几分相像，年龄也对得上。 而且她看得出，眼前这个婉婉……是个活不长的命数。 “芙姑姑说得，她是村长奶奶的女儿。”铃铛又添了句，“李知春。” 李娟：*“哦，那不奇怪了。” “您肯相信我了吗？把换命的法子教给我吧，玉清还在等着我……” “停。”李娟点了下铃铛的额头，不客气的捞过她的右手翻开来看掌纹。 “怎……怎么了？”李娟丝毫不按常理出牌，铃铛有些慌神了。 “不对啊，你是个早夭的命啊。”片刻之后李娟抬起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面相和手相完全不一样。 分明孩子时就该死的，却活到了现在。 “我……奶奶给我用了换命的法子。”面对李娟的质疑，铃铛毫不避讳。 “原来如此。”想起阳梅，李娟随即想通了关窍。 她能为自己的女儿换命，阳梅虽然只学了八分自然也能为自己的孙女换命。 不过她那法子没教全，所以阳梅只成功一半，这孩子还是活不长。 “您就教给我吧，玉清没几天了，我必须得救她。”铃铛切切哀求。 她以为她会立刻答应的，她心思单纯，不知道有些事需要思量斡旋。 李娟压低了眉，接连问出几个问题：“你奶奶拿谁的命换的？你和玉清是什么关系？你准备怎么救她？” 铃铛小心看她一眼，将自己遇到的事和计划全盘托出。 听完铃铛的话，李娟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如果她还活着，说不定也会站在阳梅那边。 “婉婉，你想用自己的命来换玉清的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索性直接掠过，李娟直接说出铃铛的目的。 “是。” “真愁鬼啊。”李娟将脚搭在病床上，身体微微后仰，心里愁得不行，身体还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事她也很难办，一边是好闺蜜的孙女，一边是她的孙女。 她不说话，铃铛也不说话，只默默看着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婉婉啊，小萍过得怎么样啊？”李娟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故作随意道。 “挺好，萍姨住二层小楼，出门开电动三轮，玉清现在上了大学，她在家没有男人烦，日子过得挺滋润。” 铃铛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现在应该不太好了，她要是没了玉清肯定会很难受。” 李娟换了条腿支撑身体，将那根翠嫩的狗尾巴草随手扔在了一边。 “其实你救了她也没用。”她说出实话，带着点规劝。 “不会没用的，她现在能活下去！”铃铛立刻反驳李娟，语气很不好。 第41章 复生换命 “我是说，过过几十年往后，她的孩子还是要受苦。”李娟扫她一眼，耐心解释道。 “我当初给小萍换命的时候就想过了，那法子是逆天而行，行一时但不能行一世。迟早有一天无常鬼会反应过来它勾错了人，这是祸及后代的灾事，它勾不成小萍，就会勾她女儿的命。我当年都是算好的。” 谁能想到几十年后的事呢，李娟当年一心只想救她的小萍，哪里想到多年后小萍也会站在她的位置上。 其实是想过的，小萍以后的子女怎么办。 李娟没什么隔代亲的概念，于她而言，小萍才是她的全部，那些孙辈囫囵一下子全都默认消失了。 可偏偏冒出来一个李秋婉，她说小萍的女儿快死了，小萍最爱她的女儿，女儿死了她也要痛苦死了。 铃铛对这个也不太在乎，只要救回玉清就好，谁会去管几十年以后的事呢。 “小萍现在是什么样？”李娟又问铃铛。 “萍姨啊，和您差不多，眼睛和鼻子和您的特别像……萍姨人特别好，每次我去找玉清她都给我几块糖果，不过最近因为玉清她都不笑了……” 铃铛摸摸鼻子，她确实没说谎，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给糖什么的铃铛长了蛀牙之后就没有这待遇了。 见李娟面色微沉，铃铛又添了句：“您没回去看过吗？” 李娟慢慢摇头，看她一眼，问：“知道地缚灵吗？” 铃铛点头：“知道一点，好像是被困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的鬼。” 李娟手指向自己，“我就是。” “无常勾着我的魂下了阴间到了阎王殿，判官一看该死的人里面没有我的名，就把我放了。”李娟言语故作轻松，“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回到医院了，成了这间病房里的地缚灵。” “平时也没什么事干，就吓吓小孩玩，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医院人越来越少了。”她说了个冷笑话。 其实不好笑的，铃铛就被吓过。 不过地缚灵她还是第一次见，怪不得李娟不知道萍姨长什么样。 她被困在这间病房里，鬼生几十年以吓人取乐，没想到最后连医院都要抛下她另辟一块新地方了。 李娟本意是想逗乐铃铛，见这孩子还绷着张脸，她撇撇嘴，也收起了笑脸 “那法子，名叫复生。” 李娟一脸郑重，跟小萍一样，她最爱这个女儿，即便是死了也舍不得她受苦难过。 那便……从了这婉婉吧。 是她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其实原先不叫复生的，就叫换命，她妈教她的时候就说是换命，她嫌不好听，从知春的新华字典里翻到的。 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条解释就是——复生；再生：指生命或事物的重新出现或恢复。例如，“人死不能复生”，意思是人死后无法再次复活。 多合适啊，虽然用不上，但也显得她有文化。 铃铛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知道，就是死而复生，以命换命可不就是死而复生吗。 “我也是从我妈那儿学来的，我妈不让我用，她说她自己也不会用，这法子就是个压箱底的。”李娟情绪有些不好。 半晌过后，她说：“我们都用了。” 人活在世上，总有几个舍不得的人，用了便用了吧。 她妈给李娟带了个好头，她用自己的命换的。十几年以后，李娟也用自己的命换了女儿的命。 因为她那句话，铃铛也有些消沉了，其实她觉得李娟应该再添一个人，阳奶奶。 要是再往后，还有人来问她，那就是四个人了——得加上铃铛。 “那要怎么做呢？怎么才能换命？”铃铛低声问。 李娟从凳子上起身落到窗户上，她点在那刻歪七扭八的刻字上，示意铃铛看过去。 “在我们眼里，尸体是连接阴间的桥，快死的人其实也行。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死气，连同阴间和阳间，是两个地方的中间人了。无常看到身上有死气的人，会被迷惑住，觉得这是它要勾的人，但是呢这人身上还有生气，会让无常望而却步。” 她看向铃铛，郑重其事道：“你要做的就是掩盖身上那股生气，顺便把死气换成玉清的。” 她说的这些都是铃铛的知识盲区，她连听都不一定能听懂。 铃铛睁大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掩盖自己的生气顺便换成玉清的死气。 “槐树枝，这东西最阴，你把你俩名字刻在上面，你的名字滴上玉清的血，她的名字滴上你的血，然后一把火烧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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