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虽然失落,仍不忘施礼后告别。 望着他的背影,逸一转向百孤子道:“百孤子,这就是你当年自作主张逆天改命的结果。现在知道,为师罚你的理由了?” “弟子错了!”百孤子一个头叩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逸一看着他轻叹口气,“也罢,今日之后你的尘缘已了,回奉仙门吧。” 料理完眼前事,逸一来到小南轩。青羽知他要来,一直在窗边静候。 “青羽,我知道这声道歉来得太迟,也知无论多少歉意都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青羽,真的对不起。” “你是救人的医仙,杀人的事与你无关。”青羽转过身,眼眸平和绝无怨意,“我虽身负我族血海深仇,仍知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的过失又何必自责?” 逸一捏了下衣襟,无人能知他此刻心中的内疚。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这是可解百毒的灵丹,对付诸如蛊毒那般下作手段皆不在话下,身为医者也只有这点长物了。另外,我会将这里的事如实告知幻虚境主仙,相信,有这些证据定能还妖族一个公道。” “逸一兄,我并非想与仙家结怨,如今对我而言族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仙门能够承认当年的错误,为妖族平反,还我族太平安稳的日子,我定率领我族恪守本分,绝不逾矩。” 逸一知道,青羽的要求非但不过分,还已经是宽容之至了。只是要让仙家认错何其不易,还有幻虚境的那位主仙,平素最要脸面。但这些话他无法同青羽讲,唯有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事可以帮忙。 “确实有件事。”青羽趁机说道,“我有一部下当年大战中眼睛被剑气所伤,至今双目失明。” “若是被剑气所伤,倒是可以治好。请把伤者带来,我去去就回。” 逸一返回画音居,向尙轻提出想借剑灵一用。尙轻二话不说,立刻气运指尖,却陡然感到气脉阻塞,甚至产生一阵眩晕。 “自仙元被封印,五百年来从未召唤过剑灵,你且等我一下。”尙轻说罢将逸一请出房门。 周围一片安静,尙轻坐定,集中全部意念强势发力,一声断喝:“剑灵——出!” 一道寒光,一个银发碧眼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道:“主人,您终于召唤我了。” 尙轻扶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不想自己竟连召唤剑灵都如此费力。 屋门打开,尙轻将剑灵交给逸一,同时说道:“封印刚刚解除,但我发现我的仙力仍未恢复,想必还需一段时日。所以,我先不同你回去,待我休整好自会返回幻虚。” 逸一知道这位剑仙骄傲,若仙力没有恢复如初她是不会回去面对大家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领着剑灵先行离去。 …… 此时,可颂跪在鹤舞面前,低垂眼帘,手指捏着裙边。 鹤舞看着她轻声问道:“他许诺你了什么?成仙?还是长生不老?” 可颂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断重复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尊主说那药是为你调理身子的,每次都是山叔亲自送来让我加在梨汤中。我要是知道那是腌臜之物,绝不会给你用啊!” “你不知道?你现在还在说谎!也怪我傻,世间哪有蔗糖能调出粉色的汤汁?”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可颂仍极力辩解。 鹤舞失望得摇了摇头,“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相识一场。” 看着可颂出门去的背影,鹤舞止不住痛哭不止。生命也许本就是相见和分别,但有些相见让人不负此生,有些却宁若不见。 …… 拜别逸一,化羽绕着四羽阁一遍遍飞快地奔跑着,仿佛只有速度才能发泄他心中的郁结,临到雪羽阁前他却突然缓慢下来。他害怕见到鹤舞,该如何同她说呢?说期待来世她能平安喜乐,安稳一生? 来世?化羽突然停下,然后转身又向墨羽阁奔去。 巨松之下,尙轻披了件外衫,头发松松地绾着显得慵懒随意。她缓缓迈着步子,像是散步又似乎怀揣心事。抬起脸,月光之下尤显得那张脸白得有些清冷。 “又忘了收敛妖息。”尙轻转过头,看向化羽。 “嗨,大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藏的?” “往后行走尘世间呢?记住,收敛气息要成为一种习惯,而非只为隐藏身份。” “我知道了。那个——你的伤?” “无碍。你还是直奔主题吧。” “我想请你帮帮鹤舞。” “如何帮?” “要是阎罗王肯通融的话……” “生死簿只管要不要一个人死,却管不了她如何活。否则,怎么会有一个词叫‘生不如死’?” 一语点醒梦中人,化羽终于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天真,于是道:“是我唐突了。” “等等,你为何会求我帮这个忙?你知道些什么?” 化羽只好如实回说:“我知道你曾是地府的追魂使。还知道,你其实是仙。” 见他如此实诚,尙轻笑了笑,“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和那位阎罗王的关系。他可是恨死我了。以后,找人帮忙前先打听清楚。” “啊?你们关系那么差?” “不信?你见过彼岸花开吗?” 化羽瞬时愣住,彼岸花开他当然见过,而且就在尙轻的——后背上。她为何要问这个?是想旧事重提,还是借题发挥? 化羽正想着,尙轻突然又说:“彼岸之花就是他对我的惩罚。花开之时痛不欲生,花落之时锥心刺骨。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尙轻说着眼睛看向远方,仿佛这些话并不是冲他讲的。 ----
第25章 莺歌之迷 雪羽阁妙音居门外,化羽再次叩响屋门。 “我把百孤子先生请来了。” 屋内传来鹤舞柔和的声音:“请百孤子前辈进来。” 化羽刚想跟随百孤子入内,却听鹤舞又说:“化羽,我有事要单独同前辈讲。” 化羽停住,知趣地将门带上。 …… 夜已深,漆黑的山洞里,白衣仙官点燃一枚烛火轻轻来到那个奄奄一息的躯体旁,朝他伸出一只手。 医者之手有着驱除病痛的力量。那躯体渐渐温热,喘息也逐渐强烈,虚禹睁开双眼看着逸一,沙哑着说道:“您终于来了。” 虽然有了一丝生气,虚禹的样子依然十分狼狈,逸一想起当年与他初见时的样子,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你在咒骂什么?”奉仙门外,逸一看着一脸怒容的旭羽,好奇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旭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骂我的关你何事?” “那我倒真要听听你所骂何事,才好判断关不关我的事。” 旭羽见这人仙气飘飘,或许是个讲理的地方,便将身世来由一一说明。 “你是源城百里氏?你还有个兄长叫百里孤,刚被选入奉仙门修行?” “正是!” “所以,你的诉求是?” “和兄长一样,入仙门修仙!” 逸一笑了,“可这是自有仙门起就定下的规矩,你有妖族血统无论如何也入不了仙门。不过——修仙何必非要进奉仙门?” 旭羽诧异地看着逸一,不知这位仙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若信我,就随我来!” 旭羽当时没有其他出路,便接受了逸一的邀约,随他来到五梅峰顶。 逸一望着茫茫云海说道:“这里是我少时修习过的地方,那时的我籍籍无名,而今,我已位列上仙,以这样的身份不知教不教得了你啊?” 旭羽一听连忙拜倒,这声“仙师”还未出口,却被逸一制止,“我教你归教你,但是没有师徒之名,也永远不要打听我的仙号名讳。” 于是,逸一和旭羽结下了这段无名的师徒关系。 没过两年,一次偶然机会,旭羽听到逸一和一个陌生人的谈话,才知他在寻找一本功法秘籍,据查那本书就在百里家。 旭羽不知那番对话其实是逸一自导自演。他看出旭羽的野心,故意透漏《修元经》的消息,引他去取。 没想到,旭羽为了拿到《修元经》竟引来百里氏一场大火,死伤无数。身为医仙,面对此等惨况,逸一一时也无心《修元经》,如此便过了许久。 后来,旭羽感觉自己苦炼多年仍不得法,便将手中半本修元经的内容记下,将真迹奉给逸一,以讨好仙师,请求得到他的指点。 虽然拿回了半本《修元经》,但另外半本始终流落在外,这对逸一来说是块心病。但他不敢声张,虽知旭羽狡诈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后来,旭羽改名虚禹立了山门收起弟子,又建立四羽阁,声势渐大。逸一为了避嫌反与他疏于了来往。 二十年前,尙轻从地府失踪。逸一在寻找之际竟发现她竟和青羽一同入了四羽阁。青羽的目的可想而知,尙轻和他一起必定参与其中。如果让她找到那半本《修元经》,自己的秘密可能就保不住了。 于是,逸一召回百孤子。当年,旭羽就曾坚称另外半本被百孤子拿走。虽然不信,逸一还是希望借助他们两个的关系拿回另外半本书。 眼看距离府君五百年契约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份迫切也越来越紧。 而今,事情告一段落,书不在百孤子手中,也没落到青羽和尙轻手中,对逸一而言这件事便也不再紧迫。 他为虚禹疗伤,然后平静地说道:“今日我救你一命,你我之间也缘尽于此。以后莫再为恶,也不要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否则,不会有下一次!” 虚禹笑了,最终连自己尊敬的仙师也要弃他而去。不对,百里孤才是他真正的徒弟,自己算什么,从头到尾连声“师尊”都不配叫。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逸一说:“仙尊,我知道另外半本《修元经》的下落了。” 逸一瞬时一惊,可听完虚禹的描述又沉寂下来,“你说的是誊录本?而我要的是原来那本。” “我想,既然雪娘留下那本书,就应该还没离开无名居。仙尊留着我,一定还有用。” 逸一立刻明白虚禹的用意,他摇了摇头,“该说的我已说明,即使永远找不到那半本书,你我之间也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说罢,起身决然离去。 黎明之前,无名居突降大火。据说,有人趁乱打开牢房将山叔一等虚禹的帮凶全数放走。火势蔓延,天亮之时,无名居已化为灰烬。 …… 清晨,鹤舞梳着那头乌黑的长发,看着镜中姣好的容颜,她问百孤子:“前辈,我这个样子能够维持多久?”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鹤舞喃喃道,“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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