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是不是他们靠得太近,简俏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淡香气。 眼前就是青年柔和的下颌线,越过那里,她甚至看到对方一粒藏在耳后的红色小痣。像是见到了什么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魅魔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那粒鲜红的痣,顺带着摩挲了两下。 几乎在被她触碰的第一时间,谢长辞就绷紧了身体,少女葱白的指尖像是点起了簇簇火,连被她触碰到的部位都带着灼烫感。 “你在做什么?” 呼吸险些紊乱,他定定看她,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中纳了纳。 听到他的话,简俏才猛然回神,掩饰般地往旁处看,“没……没做什么啊。” 这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托词,结果起到了超出意料的效果。 只听对方静静“嗯”了一声,算是揭过此事的回应。 简俏略感狐疑,于是抬眼偷瞥他一眼,意外看到那人微微发红的耳根。 原来也不是很淡定啊。 或许很不地道,但她忽然就有了底气。 这一餐,他们用得很少,后半程简俏几乎一直在喝酒。 看她仰头吨吨地喝着,谢长辞不是没试过阻止,但都被魅魔哭着斥道:“难道我连喝你几坛酒的权力都没有吗?” 从前在深渊,简俏是不被允许饮酒的,一者是她年纪还小,二者是她酒量太浅,硬喝的话,也只是个酒蒙子。至于那些陪她喝过几次,清楚她醉酒后恶劣秉性的恶魔,都不会想要体验第二次。 看着那张醉醺醺的小脸,被扯乱了衣襟的谢长辞喉头微动,但心知不能任由她再喝下去,他只能唤人去煮醒酒汤。 仰头发现坛里一滴不剩后,简俏的脑袋一时间还是蒙的。她凑近嗅了嗅坛口,在前者复杂难辨的神情中伸出舌尖舔了舔,还没等她生气地摔坛,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下巴。 二人力量差距过大,她竟一时反抗不得,被掰开嘴巴太久,简俏只觉得有些发僵,甚至生出口水将要自嘴角流出的错觉。 然而醉鬼唯独不知的是,此时有人正眸光深深地看着她,视线一寸又一寸地逡巡。 “不行,我要吐了。” 就在二人越凑越近时,魅魔大刹风景的话成功将原先的旖旎氛围打破。 再也顾不得旁的,谢长辞抿了抿唇,将人换了个姿势抱着,同时端来醒酒汤,低声道:“哪里难受?吐完再喝。” 简俏阖上双眼,摇了摇头,表示实在吐不出来。 见此,谢长辞顿了顿,很快含了一口汤水准备渡给她。谁知,还未等他凑近,一张俊脸便被无情推开。 “不用,我自己来。”说着,魅魔猛地睁开一双迷蒙的眼,低头就着前者的手,霎那间便喝了大半碗。 许是喝了太多,简俏开始傻笑起来,没过多久又叹了口气:“感觉还是从前的你可爱些。” 谢长辞顿了顿,指尖微微一动,“别闹,把剩下的喝光。” 待她听话饮尽,谢长辞才放下碗,静静抱起人往寝居走去。 夜风不是很凉,一路上他走得极稳,以至于简俏开始泛起困意,但好在她还没忘记重要事件。 “喂。”她闭目喊他。 直到被喊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她才满意,“你没把白川怎么样吧,他还好吗?” 听到陌生而熟悉的名讳,谢长辞停住脚步,“怎么忽然提他?” 他眼底是纯然的不解。 哪怕心底掺了薄怒,但黑衣剑修还是静静俯首,似乎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简俏的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但对待这个问题,她竟认真想了想,许久才道:“没什么,只是从前打算骗他,现在不想骗了。”说着,她在他怀里拱了拱。 对于她口中的“骗”,谢长辞可谓是十分警惕,瞬间便想到了关键所在:“你说的‘骗’是什么?” 即便还在醉酒状态,简俏仍警惕地思考了一番,最终自暴自弃道:“别问了,反正我之后大概都不会再骗人了。” 然而,谢长辞的重点却不在这:“所以,被你真正骗到的,目前只有我。” 简俏:“……” 虽然似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怪? 念在她不是很想回答这种令魔尴尬的问题,遂转换话题,“你把阿简送走之前,问过他那位魅魔生母吗?” 这次轮到谢长辞陷入沉默。 不是没注意到她今夜的异常,从消失的朱砂,和忽然被提起的白川,再到询问那位莫须有的魅魔生母,无一不在说明:她已经想起来了。 此时此刻,谢长辞甚至有些悲哀地想道:即使这样,她都不相信阿简是他们的血脉。 面对她看客一般的态度,他只能平静地说:“五年前就没了。” 简俏:“……” 愣了一刻,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抱歉,我无意冒犯。” 意识到她再次想歪了,谢长辞怒极反笑:“没有其他人!” 被他骤然出声吓到,简俏张了张嘴巴:“什么……” “没有其他人。”他哑声打断。 “阿简是我生的,”他几乎是神经质地重复,“他是我生的,我们的孩子。” 虽然他比同龄的孩子长得要慢,但他很像你。 他还想说: 这些年来,我们都很想你。 阿简在想他从未谋面的阿娘,我也在思念你。 无时无刻。
第79章 三天 简俏已经听傻了。 此时此刻,最令她最震惊的不是他话里的内容,而是缓缓浸入颈侧的冰凉液体。 因为过量饮酒,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以至于短暂陷入停摆状态,无法处理一些简单的语言文字信息。 但要知道,无论“哭哭啼啼”这四个大字说的是谁,都不应该和谢长辞搭上。 太过超出认知,她以为又是梦,于是激烈挣扎起来。可惜的是,早在察觉她行动的同一刻,就被身前的人重新按回怀里。 懵懵懂懂意识到不是梦,简俏的身体从上到下瞬间僵住了。 按理说,谢长辞是不会哭的,印象中他大多数时候就像没感情的冰人,只会拙劣地模仿人类。 可事实就是发生了,还当着她的面。 想到这,魅魔瞬间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喂,你别哭啊。”简俏脑袋懵懵,两只手从袖袍中伸出,想要掰过他的脸凑近看。 那人却捉了她的手,语气平静地开口,“你看错了,我没哭。” 简俏怔住,讷讷道:“……是吗?” 其实她心里是不信的。 谢长辞只能捉住她的一只手,摸向眼角处。触手一片干燥,的确没有任何湿意。 明明是再也正常不过的动作,不知为何,简俏却感到难言的别扭,像是被火燎过似的,猛地收回手。 “但我明明……” 质疑的话刚开了个头,但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她很快就把要说的内容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离得太近,热度透过衣下的布料传递给彼此。在这样的环境下,魅魔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同一时间。 谢长辞情绪平复得很快。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眼泪也是可以成为武器的。 可惜的是他知道得太晚,若是从前,他必定捏准了这一点,漂漂亮亮地哭给她看。 在谢长辞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概念。 毕竟就连表面上这层“人类”的身份,他对此一向都没有认同感。换句话说,谢长辞从始至终都清楚——抛去这层躯壳后的他,就只是怪物。 眼见简俏的上下眼皮越闭越紧,谢长辞沉默地以灵力割破指尖,薄红的血霎那间出现,被他全数喂给怀中少女。 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中要遭,将她变成眷属需要的时间本就不短,然而在他的悉心投喂下,目前转化的进度也还不到半数。 谢长辞同样没想到的是,即便他送走了拥有半数魅魔血脉的阿简,也早早弄走了那只讨厌的男性恶魔,可简俏的身体依旧在被这方天地排斥。 将这具柔软的身体放至榻上,感受着怀中人呼吸时规律的起伏,谢长辞静默良久。 他正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 是要将她强留在身边,哪怕以后后者再也醒不过来,只能凭借他的血度日,还是送走这只魅魔,让她回到原本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谢长辞像是终于打定了注意,他朝窗外抬起脸,露出苍白的面色。 “三天。”像是谁的自言自语。 简俏对于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概不知,甚至连昨晚发生的事也忘了大半。 昨晚喝得有多痛快,酒醒后就有多糟糕。唯一的好消息是,太阳穴没有想象中痛。 她看着身上不知何时换好的雪白中衣,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只不过随着一些零碎片段依次闪过,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没等她细想,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绷紧了身体。被困在离恨山府邸的一年多时间,某些东西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正如她猜的出来人是谁。 谢长辞从门外走来,只微微抬眸,便露出一张清癯俊秀的面孔,外罩一件黑色大氅,苍白的面色被衬托得尤为扎眼。 一边是不知真假的记忆,一边是对方冷峻的神情,简俏一时之间呆住,竟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崔韶还是谢长辞。觑着这张脸,她越发笃定昨晚定是记错了,不管对方是谁,都决计不会哭。 “衣服穿好,我带你去个地方。”正当简俏踌躇不已时,只听头顶上方传来男子冷峭的嗓音。 话毕,那人便转过头。 一听到能出去,简俏下意识应了一声,飞快穿戴好。 虽然她自以为穿得厚实,可当站在青年面前时,还是捕捉到对方微微蹙起的眉。 简俏面色如常,甚至当着来人的面小幅度转了个圈,“怎么了?” 谁知,谢长辞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答:“无事。” 自觉赢了一盘,魅魔心情还算愉悦,可偏偏就连这一丝愉悦也在二人抵达目的地时被打破了。 入目一片雪白,不时有鹅毛般的雪花砸进二人衣领间,瞬间消融。 看着不远处刻着“平兰洲”的界碑,简俏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如今到了云沧的魔族聚集地。 从宦洲到平兰,相隔万里。 转身望着对方沉默的侧脸,魅魔渐渐想起,自己从前依稀说过病好之后要来这里的话。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真的履行了约定。 这一天过得远比想象中快,他们全程没有交谈。后面还是冷到不行的魅魔主动躲进了剑修的大氅下。至于她想象中的强迫桥段,全程都未发生。 他们就只是相互依偎着,看了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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