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面带犹疑地看着游祈,“而且你为什么——” 为什么身上还带着血迹?是受了伤么? 然而没等他问出口,眼前的游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打断了他: “先别管这个,丁符公子,你先听我说!” 他语速极快,神色焦急,“——是这样的,我把梦幽带来了,但刚才我们在林中遇到了狼妖偷袭,她为了救我,此刻已经被那妖给带走了!” “什么?”丁符猛然一惊,忙道,“她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 说着他带着游祈重新跳上了长剑,御剑飞起,游祈匆忙用手指个了方向,丁符顺着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笔直地往前飞去。 丁符神色带着焦急,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原本神色焦急的游祈忽然勾起唇,露出了一张极为诡异的笑容。 少年那双清俊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眯了起来,眼角的线条由原本的温润无害变得渐渐上挑,化成了一双狭长而柔美的凤眸,接着,眸光从中熠熠闪过,带着笑意看向丁符。 飞雪飘飞而下,伴随着风声喧嚣而上,在一声接连一声的呼啸里,天色缓缓地暗了下来。 寒斜山顶。 大殿内,丁延堂神色焦急得厉害,但受限于腿伤不能行动,只能极缓慢地朝前走,而且走得极为不稳,时不时便会摔一次。 身侧的弟子生怕他不顾伤势而动用灵力御剑,正在极力劝着他,却又碍于身份,不敢真的动手拦着他。 正僵持间,忽然有人从殿外走了进来,丁延堂第一个发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来人穿着月色长袍,手执浮游剑,身后还跟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黄猫。 虽然看着脸色苍白,但正是丁曦。 见到她,丁延堂先是一怔,接着忙开口喊她:“曦儿,你回来了?” 丁曦似是正思忖着什么,还有些微微出神,闻言,这才注意到他,抬眸看了过来。 “师叔。” 她应了一句,声音有些低哑疲惫,但语气是平静的,看上去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接着,她又察觉到丁延堂正瘸着腿站在地上,便快步走过来扶住他坐下,一边道,“您腿伤未愈,怎么站起来了?何事如此着急?” “我没事。”丁延堂顺着搀扶坐回椅子上,“方才弟子说山下的禁制破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丁曦答,接着苍白的脸色一动,又蹙起眉,“禁制破了?何时破的?” 丁延堂正要答话,却见她脸色冷凝了几分,兀自道:“不行,我得去亲自查看一番。” 说着转身便要走,动作丝毫不带犹豫,丁延堂一惊,慌忙叫住她:“曦儿!” 丁曦一顿。 丁延堂道:“你先等等,别急着走,师叔有事要问你。” 他语气肃然,丁曦看向他,听得他接着问:“我问你,你看见阿符了么?” “阿符?” 见丁曦面露诧异,显然并未遇到丁符,丁延堂面色忽然冷了几分,语气跟着有些发寒: “当时禁制破了之后,他因为担心你,便独自一人下山去找你,这都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你——你回来时没有遇见他?” 说着,丁延堂又一次站了起来,猛然蹙起眉,道,“若真如此,那他必定是出事了!” 话语落下,丁曦脸色倏然一变。 ———— 子时。 丁符醒了过来。 他有些恍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漆黑里。 是彻底的漆黑,仿佛浸在了浓稠的墨色里,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哪里? 他不是和游祈在一起么?他记得……自己先是为了去找姐姐而下了山,但在半路上遇到游祈,和他一起先去救梦幽,此刻应该是在寒斜山的密林之中才对。 可是密林……怎么会这么黑,又这么静? 而上一次遇见这样的漆黑,还是他成仙之前,在鬼界的时候,但…… 他压下自己混乱的思绪,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想要动一动四肢,然而紧跟着,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 那痛意针扎一般猛然袭来,逼得丁符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强烈的痛楚唤醒了他刚刚恢复的意识,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是一种极为怪异的,被绑着的跪姿。 跟着,他心底一寒,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怎么办?他看不见,也动不了。 他又试着动了动手腕,然而随着他的动作,更为强烈的痛意顺着手臂忽然传了过来—— “嘶!”丁符吃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他倏然听到了一阵极为缓慢的脚步声。 嗒…… 硬质的鞋履敲在地板上,一声一声地落下,带着空泛的回响。因为走得格外从容,显出了几分强烈的压迫感。 “谁?” 丁符悚然一惊,脱口问。 那人却是不答,步履丝毫未变,踱着步,不紧不慢地停在了他的身前。 接着,丁符感到有什么东西抵上了自己的下巴,挑着他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是鞋? 他怔了一瞬,而就在这时,一阵很轻的笑声忽然落了下来。 那笑声极淡,虽是笑着的,却是没有半点愉悦之意,反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邪气,听得人毛骨悚然。 接着,那人倾身,朝着他凑了过来,微微张了张口: “阿符……” 话音落下,温热的气息随之吐在他耳侧,分明是一道极为好听的男声,然而嗓音却低磁得有些骇人,以至于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落下的语气分明是轻而缓的,可不知怎么,又带着说不出的寒意,激得丁符一阵战栗,忍不住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他心里生了出来—— 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简直就像是……像是…… “你是——” 他感到自己的心停了一瞬,接着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游、游泽哥哥?” 然而他刚一说完,就忍不住开始自我否定起来—— 不、不会的。 ——这怎么可能? 游泽的嗓音怎会这般低沉?他说话那般温和,语气向来如清泉一般清越和缓。他的笑声也从来都是轻柔的,绝不会笑得这样骇人,更不可能像这样带着侮辱的意味挑着他的下巴。 他认识他两世,那样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一个人…… 对,一定是他听错了。丁符告诉自己。 然而,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那声音却再一次在他耳侧响了起来。 “是我。”那人低低地笑了笑,声如鬼魅,“真是好久不见。”
第29章 美人劫|之二 东境妖界,妖都之北。 这里落着一座去岁岁末最新修建起来的皇城,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但单是从绵延的高大宫墙来看,已经能足够叫人察觉出它的恢弘气魄。 此刻晨光熹微,如柳絮一般的飞雪之中,一辆拉着货物的车马停在朱砂宫门前,马蹄落下,驾着绳子的车夫刚一跳下来,身后的马匹便应声而倒。 车夫回过头,看到那马瘫倒在雪地上,身上的汗液流了一地,马身的鬃毛已经湿透了,正闪着油亮的水光,但那马并不喘气,只是一动不动地倒着。 ——竟是被活活累死了。 然而那车夫只是望了一眼,脸色都没变,似是对此习以为常,接着又匆匆地朝着门侧的侍卫招了招手,让去他们遣人过来帮忙卸货。 半刻后,只听吱呀一声,那厚重的宫门缓缓地开了,一个宫人打扮的妖女领着一应小侍女走出来,同车夫一点头,便开始依次将马车上的货物取了出来,往宫内运去。 那是从南境带回的绫罗。 那绫罗如云如雾,带着华美的光泽,轻软得不可思议,抚上去,像是天界落在人间的温柔乡,叫人简直不忍释手。 这般绝妙之物,自然是一寸值千金。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捧过绫罗,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宫门内走去,不出半刻,身影就消失在了重重的宫墙之后。 车夫在一侧低眉顺眼地弓着腰,静静等着他们把那些织物带走,最后从妖女那里受了赏钱,便牵来了另一匹马,拉着车走了。 厚重的宫门再一次缓慢地合上了。 晨光渐盛。 妖都里的行人渐渐多了,车夫拉着马车,绕过无数条妖物掺杂横行的街巷,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家宅邸前。 宅邸的门上,挂着一道黑木牌匾,但那门匾很旧了,上面的字迹模糊不堪,只能依稀看出当中的一个“奇”字。 车夫跳下马,摘了蓑笠,抬头开了一眼,露出一张莫约四十岁上下、中年人的脸,接着,他伸手在宅门前扣了三扣,便跟着推门而入。 入了门,是个极大极深的院落,但久未修缮,显得有些旧了,杂草在院内丛生,显得有些荒凉枯败。但即使如此,也掩饰不了这宅邸蕴藏着的豪奢气派。抬眼望去,亭台楼榭无一不是设计奇巧。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道狭长的回廊,回廊两侧临水,水中莲花开落,鲤鱼漫游,是一副如画的好景。而在回廊的那一头的屋门前,显然留有什么人打扫过的痕迹。 似是被他开门的声音惊动,那里的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出片刻,一个身着鹅黄衣裙子的少女忽然推开门,朝他走了过来。 车夫看到少女的长相,接着摘了帽,朝着她跪下一礼:“见过梦幽郡主。” 梦幽停在他身前,同他点了点头,笑着道:“文叔,不必多礼。” 她顿了顿,压了压嗓子,又问,“事情都办妥了么?” 见文叔点了点头,梦幽便是满意地一笑,接着她虚虚地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浅笑着道,“辛苦您了文叔,快同我进屋喝盏茶吧。” 言毕她转过身,身后的车夫——文叔应了一声,跟着梦幽一同进了屋。 屋内不大,且没什么饰物,显得空旷而昏聩。正厅的烛台上燃着几方烛火,火光微微晃动,一个腰佩长剑、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站在烛台前,听到身后的动静,那女子回过头,露出一双极冷的眸子。 车夫看她一眼,被那眼中的凉薄寒意扫得怔了一瞬,接着忍不住后退一步,竟在发顶露出了一对妖耳! ——险些就露出了穷奇真身。 见状,一旁的梦幽连忙开口,同他解释道:“文叔莫怕,这位是丁姑娘,不是什么恶人。” 说着,见文叔面色一顿,接着放松下来,煞白的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些许,梦幽便又望向女子,同她道: “丁姑娘,这位便是我同您说的那位与我同族的文叔。他在妖都城负责运货,平日会往来于人、妖两界,消息广灵,就是他替我打听到那人的下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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