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洗漱时间稍微有点长。”护士提醒道。 林归伞露出歉意的表情,飞快找好了理由,“发现最近有点掉头发,我担心秃头。” 护士立刻表示理解,并心有戚戚,还好心安慰道:“林小姐发量还处于正常区间,只要不熬夜健康饮食就没事。” 林归伞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戳中护士心坎里了。 她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生发史,还兴致勃勃向她推荐了好几款生发液。 林归伞:“……” 嗯嗯啊啊打发走护士,她在病房里无所事事转了几圈。 被电视播放的无聊频道吵得受不了,于是做了一件她平时绝不会做的嚣张大胆的事。 她踹了电视机一脚。 滋啦。 一阵雪花屏过后,电视识趣地切了一个台。 林归伞狐疑地盯着看了又看,试探性再次踹了一脚。 电视再次换台。 林归伞:“?” 不是,压力传感式遥控器? 先不说市面上哪有这种遥控方式,就说疯人院哪来的闲钱在电视上整活? 拍打电视机没效果,又踹了几脚后,林归伞确信这玩意儿不是高级货,单纯坏了而已。 她甚至还在靠墙那侧,发现萧夺留下的脚印。 那么问题来了。 林归伞凝重地思索起鸡与蛋的起源问题。 是萧夺先把电视机踹坏,还是电视先发生故障,他意外发现物理换台的方法? 林归伞宇宙猫猫头了一会儿,得不到答案选择放弃思考。 继续猛踹电视,费劲调整到自己平时爱看的频道。 林归伞坐在病床上,平时只觉稀松平常的内容,这时反倒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转眼就要过去,林雨停那厮随时可能出现。 林归伞只好遗憾地站起身。 为什么偏偏是在自杀前,让她发现平日里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有这么多令人惊喜的细节? 还是只有放弃生命的那刻,才知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美好? 林归伞将尖锐的牙刷柄断口,毅然抵在了脖颈,她对照过医学书籍,确认在大动脉的位置。 呼吸急促,心跳飙升,泪水打湿了眼眶。 手已经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可能还在轻微哆嗦,她不知道,只知道就算当场刺破大动脉,也压根察觉不了是何时动作的。 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产生自杀的念头? 林归伞扪心自问。 大脑空白一片,什么思绪也没有,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是一时兴起的冲动? 突发奇想的尝试? 还是—— 她累了,不想再挣扎。 昨晚那个梦,像是荒原落下的一点火星,轻飘飘没有重量,落在漫山遍野的枯草里,却燃起一场寂然无声的火。 将她烧没。 此前经历的一幕幕流星般瞬闪眼前。 杀父弑母,半山腰别墅迎接林雨停的神降,亲眼目睹世界毁灭,她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这个世界没有希望。 就像灰烬堆里最后一点孤独闪烁的火星,任凭死灰复燃的架势再怎么声势浩大,风一吹雨一淋就扑灭了。 林归伞深吸一口气,发抖的手渐渐平复。 小臂肌肉紧绷,就要用力捅下去的那刻,耳边错觉般飘来一声叹息。 “唉,怎么这么傻呢?” 林归伞持锐器的手一松,震惊得瞳孔紧缩,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本应该离开疯人院的谢言竹。 “也不能这么说,心理压力太大,人家偶尔发泄一下呗。”陶泽弱弱道。 萧夺没好气,“你发泄是通过嘎脖子?” 晓天仪不耐烦道:“行了,都闭嘴,吵着人家了。” “没关系的。”林归伞转头看了一圈,却只能见到空荡荡的病房,靠近玻璃窗望向走廊,又推开盥洗室的门。 一无所获,临死前的幻听罢了。 她默了片刻,微笑起来,“没有吵到我,热闹些也好。” 回应她的只余下寂静。 林归伞强忍大哭的冲动,缓慢弓着腰,颓然滑坐在地上,细细密密地颤抖。 看向被她松开后掉落的牙刷柄,捡起来,扔得更远了些。 她果然还是做不到。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活下去。 林归伞终于崩溃地失声痛哭,不管不顾,哭得眼泪鼻涕满脸,像个摔一跤后止不住嚎啕的邋遢小孩。 被泪水迷蒙的视野中。 恍惚间,她看到拉斐尔正站在病房外,一双温柔慈悲的蔚蓝色眼眸,正安静注视她。 眨了眨眼,那道似真似假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 拉斐尔看到了林归伞即将自杀的一幕,却心知肚明,她下不去手的。 因为她就是这样,脑子不笨,但轴得只有一根筋,抓住一线机会就死都不放过,顽强得很。 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光看吃不到。 一次都没有彻底绝望过。 拉斐尔既遗憾又欣喜,她越是这样,将她击溃就越能让他感到莫大的满足。 他知道林归伞在玩什么小把戏。 进入疯人院前,她如果选择跟林雨停遁逃,他也鞭长莫及。 但她没有,而是杀死了他赠与她的一双父母,引起他的注意,察觉林雨停的悄然入侵。 她希望借此机会深入疯人院,救出被他收藏的几个灵魂,她的昔日同伴。 拉斐尔自是慷慨满足了她的心愿。 模糊她的记忆,安排邻居报警将她送入疯人院。 问题就出在这里。 在林雨停出现以前,林归伞孤身一人闯入他的领域,记忆被篡改过一次。 短暂的清醒却使她再次坚定深入疯人院的决心。 明知记忆将被修改,她会不及防备吗? 当然不会。 了解到谢言竹的情况后,他有理由怀疑。 与谢言竹接触的那段时间,林归伞完成了潜意识的强制清醒,表层意识依旧迷迷糊糊被他安排掌控。 但她的潜意识目的明确,操控她自己达成既定目标。 这也就解释了,林归伞那天是如何莫名其妙找到极乐投影的坐标。 她的潜意识是清醒的。 醒来也好,能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如何滑落向深渊。 拉斐尔微笑着想到。 翌日,到了每周一次的心理健康诊疗时间。 林归伞难得身边一点限制也没有,舒舒服服坐在柔软病床上,对面是拿小本本记录病情的拉斐尔。 “最近如何?”他抬眸看她,“有没有失眠幻觉等症状?” 林归伞没有隐瞒的意思,“做噩梦了。” 拉斐尔停笔,“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梦吗?” “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林归伞抿唇说,“医生你知道的,对父母行凶的那段记忆我一直是模糊的,缺失了很多片段。” 拉斐尔恍然道:“现在开始逐渐回想起来了?” 林归伞点头。 拉斐尔唇角微弯,“恭喜林小姐了,这证明你的大脑防卫机制松动,已经不再将那些记忆视作心理创伤,病情也会慢慢开始好转。” 林归伞也笑起来,“还得多亏了医生。” 多亏了拉斐尔,主动归还那些被她遗忘,被他篡改的记忆。
第70章 “哥,你是不是在骗我?” 这句话林归伞没能说出口,因为她心里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谁会傻到一脚摔进地狱里啊! 至少不是她。 再说了,把这个世界比作地狱是不是有点不恰当? 温馨美好的家庭,关爱她的父母,除了没谈过恋爱以外生活和学业都挺顺遂,当然她作为一个好孩子不能早恋。 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 还附赠一只特别粘人的哥哥。 林雨停以前不这样,现在这个哥哥总让她幻视成邪恶摇粒绒。 动不动就爱淌着哈喇子往她脸上来一口,总想将她严严实实埋进肚皮,用柔软的毛发把她藏起来。 似乎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就比如现在,林雨停老大一只蜷缩在沙发里,脑袋枕在她膝盖上。 林归伞不得不搓揉他的狗头,让他安分些。 捋着林雨停发丝的手动作轻柔,她的思绪却无比冷静。 为什么缺乏安全感,他在焦躁什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地狱,那么他所期望的天堂又是什么模样? 与现在的一切反过来吗? 林归伞一顿。 林雨停本来舒舒服服眯起眼享受,此时忽然抬头,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安静凝视着她,嗓音柔和细腻。 “在想什么?” 林归伞笑了一下,又搓了把他的脑袋,“没什么。” …… “哥,你是不是很讨厌爸妈?”讨厌到希望他们根本不存在。 林雨停神情一滞,片刻后若无其事笑道:“小伞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做梦了。”林归伞平静地说,“梦到一些被我忘记的事。” 林雨停眼中阴翳一闪而逝,面上依旧是柔和的微笑,“具体梦到了什么,小伞能告诉我吗?” “你骗我已经死了,一脚摔进地狱里。”林归伞幽幽控诉。 林雨停干咳。 “不过我已经知道你的德性,骗我死了就不会有过多的希望,不会回忆起主动进入拉斐尔领域的目的,是复活疯人院的病人。” “所以。”林归伞疑惑道,“我当初是怎么拆穿你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心,促使我对父母,即便是幻影痛下杀手,还是说其实是你——” “小伞!”林雨停难得强硬打断她的话语,“我错了。” 林归伞满脸愕然,不敢想象他会主动道歉。 林雨停面色苍白冰冷得宛如一只水鬼,“我错就错在,当初一时心软,给了你莫须有的期待。” 凭借对他的了解,林归伞推断出现实世界父母已经不在了。 她选择心甘情愿留在地狱,维持家庭的幻影。 林雨停情急之下,终是将疯人院的事透露给她,并死死隐瞒她还活着,他拥有复活权柄的情报。 他给出的建议是先随他走,做好完全准备后再深入疯人院。 当然这只是谎言,她只会被自己禁锢在身边。 可林归伞似乎猜出了什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原计划中与父母道别随他离开的那天,猝不及防下了杀手,将拉斐尔的注意吸引过来。 “我错了。”林雨停眼眶泛红,流淌出漆黑的泪水,“我应该告诉你,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家庭和父母,你是一个孤儿。” 林归伞死死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雨停凝视她的目光十分悲伤,尽力扯出一抹温柔的笑,“你最渴望的,往往是现实里最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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