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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吵了，我不……在意……”见裴知衍面色冷沉，宁岁岁连忙拦在两人中间，“里间还隔了一层纱帘，没关系。”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宁岁岁带着两人进入里间，还特意给裴知衍展示了一下里面的陈设。纱帘外只有书架和茶桌一类的东西，并没有摆放很隐私的东西。 但裴知衍的心情好似并未好转，大概是因为宁岁岁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维护洛拾尘。 桌上还摆放着昨晚看完没收拾的书籍，宁岁岁先一步把书籍拿起来准备放回书架，却被裴知衍拦住。 只见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那淡蓝色的封皮上，问道：“那是什么书？” “这个？”若是旁人这般直接地问她，宁岁岁恐怕不乐意作答，但对方是裴知衍，她却不觉得冒犯。 “是安神的心法。”她回答。 这个回答让裴知衍顿住，随后目光上抬和她对视，问道：“心神不宁吗？还是修行遇到瓶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过宁岁岁怀中的书籍，随意翻看几页。书页已经泛黄毛边，边角处还有她无意识小动作留下的折痕，显然是被翻看过无数遍。 与此同时，这宫殿中的香味也引起他的注意。 “你这房中，点的是什么香料？” 宁岁岁没想到裴知衍这般敏锐，竟然这么快就发现香炉中的异常。她也无意隐瞒，便将这些天和洛拾尘推敲出来的事情一一如实告知。 “前些天我与她见面时，我也有意无意地探寻，但对方戒备心太强，一旦我多问几句，她就会把话题绕开。”说起此事，她也觉得十分苦恼。 该说的都说了，洛拾尘看着裴知衍，问道：“裴公子以为，花盛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花盛不惜冒着被正道众人诛杀的压力也要设下这方迷局，把这么多人都困在里面？ 裴知衍没有立刻应答，而是看向手侧的宁岁岁，此刻小姑娘也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伸手轻轻按住她的额头，对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避开那道目光，裴知衍冷冷地看了一眼洛拾尘。 宁岁岁想要睁开眼睛，好在裴知衍很快就收回手，轻轻给她整理了一下额发，随后说道：“她的目的或许并不重要，如今不妨商量一下如何破局？” 说完这句话，裴知衍转而看向宁岁岁，语气随之柔和：“你方才说，你要从花盛和百花宫下手，所谓何意？” “大……大概是较为保险的法子。”突然被盯着，宁岁岁有些不适应地转过头。 虽说这秘境是出自花盛之手，凭借她的意识运转，被困在其中的他们很可能处于劣势。但如今裴知衍来了，他们又多了一份力量。 按照裴知衍的说法，这方秘境的中心也就是阵法，只要破坏那处中心，这方秘境自然也就此瓦解。 但他们不可能弃此间数百名弟子的性命不顾，先不说这般不符合正道的仁义之道，出去后更没办法和正道的人交代。 虽然宁岁岁已经没有相关记忆，但也知晓正义之道，既是正道众人，自然要顾及天下苍生。裴知衍是无尽山的弟子，自然也知晓这般道理。 “我也能察觉到，花盛的目的可能是我身上的某个东西，亦或者就是我本人。”这是宁岁岁早前便得出来的结论。 裴知衍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宁岁岁早已有所察觉。 “我的记忆被彻底改变，包括这百花宫中弟子也大多受她一人的控制，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意志所存在。” “任何不符合她计划和心意的东西，都会被抹杀。”说到这里，宁岁岁的神色凝重，“但是她……对我的包容度极高。” 从很久之前，花盛便开始催促她修习百花秘法，但她一再推脱从未听从。花盛最讨厌下人的反抗和违背，这是她最无法容忍的东西。 但面对宁岁岁明里暗里地拒绝，她竟然选择容忍。 这一点，不止是她，几乎是所有知情者都十分讶异。 除此之外，宁岁岁凭借着洛拾尘的玉盘瞒天过海这件事情恐怕也没有瞒过花盛，但她也选择视而不见。 种种事迹都表明，花盛对于她有超乎常人的容忍度。她甚至可以为了宁岁岁去惩罚自己最得力的棋子，也就是嫣杏。 这很难不让宁岁岁开始思考自己的存在对花盛的价值，她身上定然有某种东西让花盛忌惮无比，以至于到达多次退让的程度。 亦或者说，花盛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某种东西，更进一步猜测，宁岁岁本身也许就是她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 推测出这个结论之后，宁岁岁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这般珍贵，值得花盛冒这么大的险。 “或许……她就是看中了你的资质，想要留你做继承人呢？”洛拾尘问道。 宁岁岁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可能，花盛此人虚荣心极重，她只在乎她自己，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被抹杀。” “她为了坐上百花宫宫主的位置，杀害师父和同门，手上沾满无数人的鲜血。为了权势，她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异样和排斥的目光。” “换句话说，她根本不需要继承人，因为她根本没有从那个位置上下来的打算。”裴知衍接话。 宁岁岁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她并非在把我当做一个继承人来培养，更像是一个工具。” 沉吟片刻，她看向二人：“更多的，我便不知晓了。” “已经足够了。”裴知衍说道。 之后，洛拾尘说道：“昨天深夜，花盛急匆匆地离开百花宫，是裴公子的手笔吧？” “是，我破坏了秘境的中心，她因此遭到反噬。”裴知衍大方承认，他想做的自然不止这些，若非顾及宁岁岁，此刻花盛恐怕已经步上黄泉路了。 话题到这里，好似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为了缓和气氛，宁岁岁便说起花盛给她创造的一些记忆，年幼失去亲人，颠沛流离后被花盛带回百花宫。 “这套戏码，她做得很完整。所有人都知晓并且承认我是百花宫的少主，可我从未修习双修秘法，根本不配当少主，她们也从未质疑和反抗。” 就好像，宁岁岁是少主这件事刻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除了这百花宫内的人，外面大多数都只是一抹意象。”裴知衍说道。 宁岁岁不解：“意象？” “也就是说，这些人并非和我们一般存在的实物，而是只存在于我们目光和记忆中的意象，是不稳定的力量。”裴知衍解释道。 听此，洛拾尘说道：“但在我来到百花宫之前，他们大多数都是傀儡。” “傀儡……”先前洛拾尘也跟她说过，这秘境内除了百花宫弟子和那些被选中的男修外，都并非真正存在的修士。 “从力量稳定的傀儡到随时可能消失的意象，这是否说明这秘境的创造者和维持者，力量在减弱？”宁岁岁问道。 裴知衍颔首表示赞同：“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花盛的力量不如从前，又是为何？”洛拾尘问道。 “她未曾跟我说过……”宁岁岁脑袋有些混乱，但还是从中理清一些思绪，“最近花盛外出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修习的是《百花秘籍》，如此频繁的外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以往她并不需要这般频繁的采补，如今看来她的力量确实在流失。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岁岁才悄然抬头，小心翼翼地偷看两人的表情。却不想直接撞入裴知衍的目光之中，对方一直在看她。 见此，她顿时觉得好不自在，连忙皱眉装出正在思索地模样，然后放空视线开始游移目光，好似当真在沉思一般。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哼……” 裴知衍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小伎俩。 宁岁岁面颊顿时如同火烧一般变得通红，脑袋快要埋到桌子下面去了。 “洛公子，时候不早了。”裴知衍伸手自然地抬起宁岁岁的下巴，让她坐直身子，继续跟洛拾尘说话。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岁岁说，可否回避？”
第54章 鹧鸪天（二） 洛拾尘看向宁岁岁, 好似在征求她的同意。 找不到理由，也不应该去拒绝，宁岁岁小幅度地快速点点头, 说道：“若是还有其他事情, 我们明日再商谈吧。” 听此, 洛拾尘颔首，随后起身离开。 听着洛拾尘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里间便只剩下两人。 宫殿内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以至于宁岁岁愈来愈紧张, 甚至连耳边的呼吸声都越来越明显，不由得有些瑟缩地想要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圆溜溜的眼睛不安地转动。 这点小动作, 自然也全然落入裴知衍的眼中。他看着宁岁岁的长睫不断颤动, 好似想要掩饰眼中的紧张情绪一般。 就像是被妖兽盯上的可怜白兔，除了颤抖别无选择。 “我很可怕吗？”裴知衍不由得轻声笑道。 “不，没有。”宁岁岁几乎是立刻就跳起来反驳, 她捏紧双手, “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紧张。” “连大师兄都不叫了吗？”裴知衍继续问道。 从两人重逢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 宁岁岁基本上没有正眼看过他, 就连这称呼都没有了，让裴知衍觉得格外憋屈。 “大……大师兄。”宁岁岁连忙补救。 见此，裴知衍失笑：“不要这么紧张, 因为会让我更难过。” “抱歉。”宁岁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难以控制紧张情绪, 只能无措地表达歉意, “如今我全然失去以往记忆，面对你……面对大师兄好似陌生人……” 最后三个字, 她说得很轻浅，却如同一根尖利的刺扎在裴知衍的心上。 他自嘲一笑，垂眸掩饰住眼中复杂神色，说道：“若真是如此，我倒是十分后悔当时同意师尊让你出门历练。” 宁岁岁能拿到此次星月盛会的试炼名额，自然是他授意，不然烬然怎敢让她随意离开无尽山。 不明白个中缘由，宁岁岁抬眸看着裴知衍，双眼中满是单纯和惘然。虽说两人如今生分，可她也感受到对方不会伤害她。 就连洛拾尘也说过，二人以往关系密切，是情分不浅的同门师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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