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伤盖旧伤,有点还渗着血。 他抬眸,眼睛很亮,像血腥里滚打过的恶狼,满是仇恨和疯狂。 但开口却异常温柔,虽然嗓子干裂嘶哑到出血,他还是笑着说。 “审判官大人,19岁生日快乐。” 戚暖愣住了。 那天是她的生日。 他们足足一年没见面。 她哑然张口了半天,艰难道:“为什么要闹事?” “我想见你。” 他还是笑着说,但眼睛凉极了。 就像冰雪化出利刃刺在戚暖身上。 时凉是故意的。 故意选在这一天,不惜一切也要见到审判官。 也许是为了那句生日快乐。 也许是为了别的…… 那天确实是戚暖的生日,但也是季旅、老爷子,乃至地下城所有百姓的忌日。 时凉讽刺地笑着,淬了毒的眼睛凝视着她,似乎在无声宣读着什么罪行。 戚暖的手在抖,但面上依旧冷静,冷静到近乎残忍,“你疯了吗?” 这里有监控,她不敢表现出任何过多的情绪。 因为会害死时凉。 “审判官大人是你疯了,你要我在这里待上十年!!” 时凉一瞬间暴怒起来,挣扎着身上的铁链,挥动拳头去敲打那层玻璃,狰狞如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我一年来是靠什么念想才活下来的吗?” 他疯了,他快被戚暖逼疯了。 看管人员急忙冲了进来,用电击棒镇压,高强度的电流麻痹了时凉全身,几人合力成功将他按在桌子上。 时凉的脸被桌面挤压得扭曲,笑容更扭曲,一眨不眨地看向玻璃外的人,“审判官大人,等着我,我会出去的。那一天,你送给我的惊喜,我会加倍还给你。” 戚暖垂眸,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去。 她知道,他们在奔赴末路。 …… 当天夜里,审判官返回天空城时,程厉就在甲子楼外等她。 暗黑军装穿男人身上只有俊雅贵气,面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和善,但戚暖只觉得冷。 程厉没有像以前一样罚她。 因为这一年里,他罚得太多了。 但被罚的人始终没改过。 程厉的怒气从来都隐藏在完美的面孔下,他变态的掌控欲不允许戚暖脱离他的控制。 所以他依旧会惩罚。 他想了很久,到底该怎么惩罚戚暖,该怎么让她乖乖听话,该怎么让她长教训。 直到…… 那是三个月后的一天。 甲子楼所有人因为主宰者大人下令组建暗部而忙得不可开交。 据说,那是一个监察部门,监察天空城所有的精神力者,提前探查潜在的危险人物,有不亚于主宰者的生杀大权。 甚至连审判官也在监察范围内。 所有人都觉得,暗部的设立好像是故意针对审判官的。 他们还听说,暗部的第一任监察官是主宰者大人亲自指定的,是个狠角色。 估计审判官的日子以后不会太好过。 戚暖对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她身后跟着沈厌。 两人一边赶赴会议室,一边探讨着新议案的内容。 沈厌提醒道:“今天的会议那位新上任的监察官也会参加。” 戚暖愣了一瞬神。 他们再度遇见,在暖阳染透的走廊里…… 时凉慵懒地靠窗而立,穿上了象征天空城权威的暗黑军装,指尖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看向走廊另一头的戚暖,像记忆里一样吊儿郎当地走过去,可眼神凉薄极了,像一把血淋淋的剑恨不得剖开眼前人的心。 “审判官大人,好久不见。” 他笑着说道,身上的烟味很重,熏得戚暖隐隐皱眉。 ——时凉以前从不抽烟的。 “我忘了,您身体不好,最是闻不得烟味。” 他欣赏着戚暖紧皱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把烟掐掉的意思,反而悠然地吸了一口。 然后,微微俯身,靠近戚暖的耳边的同时,暧昧地将烟气吐到她脸上,声音却是冰冷无比。 “审判官大人,接受报复吧,这是我的宣战。” ——哪怕你是神也好,我也要把你拽下神坛。 黑白 戚暖不喜欢时凉抽烟,隔着烟雾,她看不清时凉的样子。 但烟这种东西一旦上瘾,就很难戒掉。 烟草味仿佛成为了漫长时光中的标碑,象征了他们的重逢,以最极端的身份和立场…… 就像命运俯身呢喃,开了个玩笑。 戚暖所有的计划,因为时凉的出现开始脱轨。 天空城的人都说,新任监察官像一条脱缰的疯狗,往日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咬着审判官不放,哪怕一丁点小错,都要在审判官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形容得很贴切。 他们之间……黑白分明。 甲子楼,会议室。 暗部和审判官一派日常互撕,两方人马吵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时不时撸个袖子嚷嚷着外面打一架。 就连沈厌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时都会被气得踹椅子,然后摔门而出。 但漫长的争吵从不会停止,只要审判官和监察官还坐在会议桌的两端。 时凉会隔着喧嚣人声,遥望着戚暖,脸上永远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我不同意。”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就像地痞流氓一样,军装领扣散开,穿得不伦不类,皮靴翘在长桌上。 “这议案怎么说呢?审判官大人,只要我不点头,您就甭想翻出花来……” 啪的一声。 茶杯擦着时凉耳边砸了过去,在墙上摔了粉碎。 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两拨人马一齐看向会议桌另一头的人。 震惊,诧异,难以置信。 他们吵了一个多月,审判官大人素来只是沉默地坐在座位上,低眉翻阅着手头的文件,连一个眼神都不会赏给对面那位声名鹊起的监察官。 今天这是……终于被惹毛了? 时凉无动于衷,还在笑,半阖着眸子,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 长桌的另一端…… 审判官大人倒是和往日一样神色淡淡的,甚至说冷漠,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抬眸对上时凉,冰冷而毫无感情。 她生气了。 熟悉戚暖的人知道。 会议室的气氛冷了下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时凉身边那位瞧着文文弱弱的副官,先开了口:“审……审判官大人,没必要出手吧?主宰者大人说过,对所有实施的议案,监察官有一票否决权。” 副官名叫宋读,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生得极为白净,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莲花。 在暗部一众高手中,这人是唯一一个没有精神力却能高居副部之位的人,瞧着弱不禁风,内里却未必。 那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心机不亚于沈厌。 时凉之所以每次都能押着审判官的七寸打,宋读居功至伟,没少出谋划策。 戚暖轻撩了一下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 就在所有人以为今天这事没法善了,要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时,审判官大人冷着脸走出了会议室。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审判官一走,原本和暗部吵得火热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暗部的人。 宋读小心翼翼凑到时凉旁边,别扭地提醒道:“我说老大,你差不多就行了,那毕竟是审判官,咱不好得罪得太狠。” 时凉嗤笑一声,“不掐得如火如荼,主宰者见了会高兴?” 宋读愣了一下,心说:老大原来不是不知道啊! 他是被时凉从虫窝里救出来,又被一手提拔为暗部的二把手,这份天大的恩情宋读是一定要报答的,很不凑巧,聪明机智都报应到了审判官身上。 宋读嘟囔了句,“我看你两眼红成那样,还以为你和审判官有仇呢。” “有啊。”时凉似笑非笑地说道,随手拿起桌上的草拟议案翻看起来。 宋读呆住了,忽然想起初上天空城时,听到的那些谣言。 ——他们曾经是师生关系。 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审判官大人对监察官真的很纵容,易位而处,他要是戚暖,时凉每天这么在他头上拉屎蹦跶,别说摔个茶杯了,他非把人弄死不成。 毕竟时凉可没少仗着职位之便,对审判官身边的人下手,就连沈厌都三天两头被请到暗部喝茶,莫须有的屎盆子能扣个七八盆。 “这次的议案叫……独角戏计划?”时凉的戏谑声音将宋读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宋读回头,见时凉正在盯着议案发笑,解释道:“审判官大人希望可以救助所有因虫族入侵而无家可归的儿童,在九大区建造学校,给予他们最好的教育和生活保障,甚至请专门的医生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弥补战争与死亡带给他们的创伤。” 时凉良久未言,幽幽问道:“仲裁庭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这议案名字起得很好,就是审判官大人的一出独角戏,反正仲裁庭是坚决不会同意耗费人力物力去救助那些孩子。” “怪不得她会这么生气。”时凉笑了,“你怎么看?” 宋读犹豫道:“其实,我觉得审判官这份议案不太合时宜,天空城现在应该集中力量培养精神力者,审判制度规定了强者有最优资源使用权……” “宋读。” 时凉打断道:“你觉得天空城怎么样?” “啊?”宋读呆了片刻,不明所以地干巴巴道:“很好,要是没有老大把我从九大区带上来,我可能已经……” “死了吗?饿死?病死?但在天空城你连怎么死得都不会知道,这里才是一座会真正吃人的城市,权力、金钱、欲望……在天空城,所有人都立于云巅之上,他们俯瞰众生,慷他人之慨,九大区就像供给养料的血脉,源源不断,直到枯竭……天空城每繁华一寸,九大区就多一地白骨。但这里的人都觉得理所应当,你也觉得吗?” 宋读哑口无言。 “九大区的孩子从小到大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在九大区生活过,以后也会有孩子,你应该知道他们会在这看似繁盛实则连骨子里都腐烂的世道里如何挣扎。被抓去当实验品,被卖到某个权贵身下玩弄,还是被曝尸荒野……死法太多了,甚至微不足道。” 时凉拿起一根笔,在议案的授权栏签了同意,递给宋读,“送到审判官的办公室。” 宋读懵逼地捧着那份议案,“老大既然你同意,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仇人。”他回答得干脆。 宋读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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