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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他终于明白看到照片的不安感是因为什么。 那张黑白照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Z计划的成员。 他们都死了。 死在那场所谓的初代叛乱中，音容笑貌被留在那张褪去绚烂色彩的黑白照中，好像是冥冥中写好的结局。 很多事情，时凉都知道得太晚。 他为此恼火过，恨过…… 比如后来他才知道，审判官其实很少出席这种宴会，更从来没和什么人照过合影。 那是第一次。 她原来只是想把自己和某个人留在同一张影像里。 算纪念吧，在时光中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记号。 但终究没实现。 最捉弄人的是，那天晚上，时凉随意瞥了眼照片，明明离垃圾桶很近，却没有扔掉，犹豫了片刻，以一种莫名的情绪将那张薄薄的纸片揣进口兜里带走了。 他心里清楚那股莫名的情绪是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 那张照片里……有他最爱的人。 他舍不得。 伏笔 他们又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试探，折磨，伤害，成为他们之间永恒的主题。 无法拥抱，因为连呼吸都会痛。 在宋读眼中，他们是最合格的政敌，每一次出手的暗箭都直插对方要害，挖肉露骨，鲜血淋漓…… 时凉总是在假笑，尤其是面对审判官时，唯独那一次。 他生气了。 甲子楼外暴雨如注，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凉烦躁地走出会议室，松了松领口，盯着走廊前面的清瘦背影，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擒住其手腕，力气大得差点把戚暖的腕骨捏碎了，低沉地吼道：“你抽什么疯？” 跟在后面的宋读吓了一跳，急忙左右去看有没有旁人。 幸亏开会的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廊里静悄悄的，除了两个要掐起来的当事人，就剩下他这个八百瓦的电灯泡。 “为什么要同意那种选举法案？” 时凉的眼睛被怒气染红，手上用了狠劲。 戚暖很疼，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然抬眸看着他，“不高兴吗？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时凉顿住了。 是啊，这是他们希望的。 他们希望她死。 一旁宋读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也不太明白审判官为什么会同意那样的选举法案——谁能杀掉现任审判官，谁便是下一任审判官。 太荒唐了！ 之前傅元老重伤住院，钱多进上位，成为仲裁庭十二主事元老之一，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却是提出新的选举法，矛头直指审判官。 所有人都懵了。 钱多进不是审判官的人吗？！ 时凉想得更多，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戚暖费劲心思把钱多进安插到仲裁庭的核心席位上，不可能只是为了一纸选举法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 审判官没有任期，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直是天空城的审判官。 但那种膈应人的法度一出来，审判官就会成为众人狩猎的靶子，杀掉戚暖就能上位…… 有心之人都会开始蠢蠢欲动。 审判官之位太令人垂涎了，那是无上的权势。 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会让她如此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推上绝路。 时凉烦躁极了，莫名地想到Z计划。 *** “你们听说了吗？仲裁庭那边正式通过了新任选举法。” “通过了又能怎么样？那可是审判官！一个人能荡平十几座城的虫族……你还做春秋大梦想硬刚审判官？脑子豁了吧！” “对对对，给这位大兄弟科普一下审判官的功绩，免得他净做白日梦。” 宋读坐在甲子楼的员工餐厅，听着隔壁桌的两位同事闲聊审判官当年“脚踩北海幼儿园，拳打南山养老院”的光荣事迹，实际上他在走神。 这几天，仲裁庭意图拉拢他家老大，最见鬼的是他家老大居然欣然接受了。 以后暗部就是仲裁庭这一头的，估计会和审判官互殴得更火热。 宋读心情意外地复杂起来。 说实话，他来天空城不久，和审判官接触不多，每次也只能在硝烟弥漫的会议桌上偷摸看那人一两眼。 很惊艳。 初见时候，他真的傻住了，完全没想起到审判官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像深冬清透的雪，冷，却沾着暖阳的味道。 他和许老军痞走得比较近，偶尔听那人酒后絮絮叨叨地说。 “审判官和我们最大不同，在于她不会看着这个世界腐烂到底，明明知道人性有多阴暗，却还敢奋力反抗……” “像你这样的人可能不明白，对于我们这些誓死效忠的人来说，对于这个糟糕的时代来说，戚暖究竟意味着什么。” “太阳啊。明明瞧着遥不可及，触摸不到，可落到指缝的光异常温暖。” “玛德，你那上司就是个混蛋，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净奋力给我家小阿暖添堵！！呸……老子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宋读回想着，心里不是滋味，想到他家老大最近和仲裁庭密谋的事情，心更塞了。 “这里有人吗？” 很淡的声音，像那个人一样。 宋读猛地抬头，见到戚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一时间米饭卡在嗓子眼，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憋的，反正整张脸都红了。 审判官大人也没等人回答，自来熟地坐在他对面的餐位上。 周围的人都看傻眼了，但反应过来的匆忙将饭往嘴里呼噜了两口，端着餐盘就跑了。 员工餐厅一时间空旷了。 谁敢和上司共处一室吃饭，活腻了吗？ 活腻了的宋读：“……” “审……审判官大人有事吗？” 戚暖低眉吃着简陋的员工餐，淡淡道：“你好像每次和我说话都会结巴。” “没没……没有。” 可能是宋读耳朵坏了，他居然听到审判官轻笑了一声。 那人抬起眸，似是怀念道：“你和一个人很像。” “啊？” “是监察官以前的一个朋友，”戚暖仔细看了他一眼，评价道：“不过你比他聪明多了，那人傻傻的。” 宋读很懵，他搞不清楚日理万机的审判官大人跑到员工餐厅堵他聊天的目的。 “不知道以我的面子，能不能往暗部塞一个人？”戚暖说出了目的。 “……” 宋读心道：这安插眼线也安插得太明显了。 “你不用着急回答，那是位病人，之前伤得比较重，就算要进暗部，也要等他康复，估计最快也要等到年后。” 啪嗒啪嗒，甲子楼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雨珠砸在了落地窗上。 宋读看了眼窗外，瓢泼大雨把外面那棵泛黄的银杏树都快祸害秃了。 他扭头就瞧见，审判官轻微蹙眉，目光在大雨中失神了一瞬。 鬼使神差的，宋读想到了他家大佬说过，审判官很不喜欢下雨天。 嘶，他家老大好像很了解审判官。 “他的身份编号是JL001，日后进入暗部，还请你多多照顾。”戚暖留下一张纸条，端着餐盘起身走了。 宋读心里有些遗憾，啊，这就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狗鼻子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是审判官身上的。 好像……那人的脸色比往日更惨白了一些。 一瞬间的疑惑，宋读再回神的时候，审判官已经不见了，他拿起那张记录着身份编号的纸条，低声念道：“JL001？” *** “哎哎哎，知道吗？审判官那位极品弟弟回来了。” “卧槽，那位小祖宗不是流放到六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自己跑回来的，一脚踹进了审判官的办公室，拿起水杯就砸在了审判官的头上，据说额角都砸破了，血流了一脸……那位小祖宗张嘴就跟审判官要钱、要人、要资源……” “审判官呢？没把人揍出去？” “忍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宋读最近听得最多的八卦就是这个，他还着手调查过审判官那位极品弟弟。 他家老大吩咐的。 “戚阳，18岁，无精神力进化和身体进化迹象，普通人。10岁时被主宰者大人找回天空城，因多次勾结仲裁庭，意欲谋杀审判官，被主宰者大人下放到六区，禁止进入天空城……” 办公室里，宋读一板一眼地念着调查报告，心里对审判官这位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 本来作为审判官的弟弟，一辈子待在天空城衣食无忧多好的事情，硬是不知道这熊孩子怎么想的。 明明是血缘鉴定高达99.99%的亲姐弟，坑其亲姐来半点不手软。 审判官从小到大几次遇险，都和自家弟弟有关。 这孩子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牲口，耍小聪明、泄密，甚至背地里捅刀。 最严重的一次，审判官半脚踏进鬼门关，差点没挺过去。 宋读合上调查报告，心里默默点评了五个字：绝世白眼狼！ 时凉坐在办公桌后，垂眸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黑金戒指，语气慵懒道：“怪不得仲裁庭把这人找了回来。” 宋读愣了愣，“仲裁庭？难怪了，明明有主宰者大人的禁令，那白眼狼还能轻易地进天空城。” “他们怀疑，戚暖的身体出了问题。”时凉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但审判官身边的防护密不透风，要想探明情况，需要能近身的人。” 宋读下意识地记起，那天在员工餐厅闻到了审判官身上的血腥味，顿时心虚起来，因为他没把这件事告诉自家老大。 本能的，他觉得要是让他家老大知道，审判官的处境会很危险。 “那……仲裁庭那边怎么说？白眼狼，呃，戚少爷看出审判官身体有问题了吗？”宋读小心翼翼地问道。 时凉望着窗外的夜色，眸色却比夜还要冷暗，意味不明地一笑，“也是奇了，那个小屁孩一口咬定，审判官身体很好，精神力还处于巅峰值。” 宋读心定了，松了一口气。 “咦，老大你干嘛去？” “停港码头。” “？去哪儿干什么？” “审判官今天执行任务回来，听说是个超常规的任务，宗朔、唐七十六都差点折在这次任务里。” 说着，时凉套上了黑色的风衣，快步走了出去。 宋读眉心一跳，他可不觉得自家老大这么积极是去关心审判官的。 *** 夜很深，深秋的夜风很凉，尤其是前两天刚下过一场秋雨。 宋读不得不承认自个一定是闲得蛋疼，才会死皮赖脸地陪他家老大来停港码头吹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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