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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时凉抱着她，像个丧失理智的囚徒，像只发怒癫狂的野兽。 那么凶残，又那么幼稚地吼着。 “不许哭。” “不许哭。” “我让你不许哭，听到没有？” “听话！你总是不听话！为什么你总是不听话！！” 他颤抖着，他在害怕。 …… 沙城，老板娘的小旅馆里。 啪的一声。 002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摔了手里的药碗。 001更惨，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他两懵逼地看向病床上“垂死梦中惊坐起”的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家老大的烧终于退了。 就发现，时凉呆坐在床榻上，双眼遍布血丝，赤红得像嗜血的杀意。 可仔细一瞧，又好像不是。 那种赤红与扭曲的杀意不同，眼眶中带着水色的湿意，就像是…… 啪嗒。 时凉的掌心接住了一滴眼泪。 001和002当场惊得灵魂出窍。 那是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大哭。 货真价实的眼泪！ 什么概念？ 那是时凉啊！ 天空城的现任审判官！ 云巅之上，无人能撼动的存在！！ 001懵圈时候，飘忽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心里居然还有功夫感叹：阳光不错！ 今天是个大晴天。 三天前的夜里，众人在两位大佬的掩护下，在死亡游轮爆炸的前一刻，成功登上了逃生游艇。 一个没差，全员平安回家。 就是两位大佬惨了点。 当初在游轮上，由于时凉发烧昏迷，戚暖实在背不动他。 在爆炸的冲击波席卷而来的前一秒，她拉着时凉跳了海。 可到了海里，大佬也拖不动时凉这个千斤坠，死沉死沉的。 要不是遇见了同样跳海的罗艳，大佬估计要和“千斤坠”一起沉入海底。 幸亏人美腿长的罗副官大力出奇迹，带着时凉一路游，送上了救生艇。 众人回到沙城的时候，正值日出，天光大亮，阳光潇洒恣意地照在大地上…… 所有人都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001回想着。 心说，除了他家老大，烧得和个热水壶似的。 现在，“热水壶”不知道怎么回事，水多到从眼角溢出来了。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那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让时凉一颤。 他回过头看，戚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阳光落在她身上，安稳又美好。 她怀里抱着季叔的小儿子，手里还捧着一本童话故事，正绘声绘色地给小孩子讲故事。 时凉的意识有些混乱，刚要说话，却猛烈地咳了起来，眼眶越来越红。 他终于明白记忆中戚暖梦醒时的感受，无法控制，无法摆脱…… 心脏开始剧烈地收缩，痛苦到呼吸困难。 他想吐，想把身体里的一切都吐出来。 砰的一声。 他发了疯似的掀翻了床头的柜子，死死盯着戚暖，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哭？” 他似乎气极了，又似乎很难过。 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001和002终于从死机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赶紧上前询问。 “老大，你怎么了？这里没人哭啊！”001心说除了你。 “是啊，老大你哪里不舒服吗？”002脸如菜色道。 季叔的小儿子也被时凉吓到了，本来已经要起身，欢天喜地地吃饭去了。 如今被时凉一吼，小季途又吓得缩回戚暖怀里。 他的思绪还沉浸刚才的童话故事里，不知怎么就和时凉的思路对上了。 小孩子满眼好奇，抬起头，颤颤巍巍地问道：“对啊，姐姐，美人鱼为什么要哭？” 戚暖：“……” 大佬被一大一小盯着，两人的问题应该是一个问题吧？？？ 她有点懵逼，瞧着自己手里的书。 也不知道哪个鬼才编的童话故事，虐到体无完肤。 真是害人匪浅。 令大佬最惊讶的是，时凉睡得那么死，居然也听到了她讲故事。 只是…… 为什么要哭呢？ 良久后。 大佬摸了摸小季途的头，回想着故事的情节，有些出神，“可能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她最爱的人没有了吧。” 大脑嗡的一声，时凉愣了一秒，然后大笑起来，激烈的笑声让他胸腔不住起伏，发红的眼眶盈着一片海洋。 咯吱，轻风吹开窗户，阳光洒了满屋。 时凉的视线有一瞬模糊，甚至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朝戚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侧脸。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审判官重叠在一起。 他觉得很痛，声音沙哑地安慰道：“暖，不要哭。” ——明明该恨你，可我的心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 过去 入夜之后，老板娘的小旅舍格外热闹。 因为时凉醒了，大伙儿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庆祝当初踏上“鬼船”的众人一个不差，全员幸存。 001闹得最欢，拐着曲老头手下的一众研究员猜拳，最后自己喝大了，没皮没脸地开始吹牛逼。 盛放和病鬼在那里起哄，说1哥最强，让他跳个脱衣舞看看。 喝多的001本来人就飘，被夸了两句，别说脱衣舞，搞基他也上。 侯三也是个蔫坏的，顺着话茬说想看1哥搞基。 001说没问题，摇摇晃晃地就奔着002去了，嘴里还喊着小宝贝儿。 002吓得嘴里的鸡腿都掉了，当场一句“卧槽”，扔下筷子，满大堂乱窜。 罗艳、老板娘和祝愿几个姑娘坐一桌，笑得前仆后仰。 唯独吕老爷子和曲老头两个上岁数的人比较实在，全程干饭，生怕抢不过年轻人。 后来众人回想，在沙城的那段日子竟是他们难得的快乐时光。 相比于大堂的热闹，旅舍天台就显得冷清多了。 戚暖找到时凉的时候，他正倚着栏杆抽烟，额间的碎发遮挡住眼睛，整个人颓废阴郁。从他脚边散落满地的烟头，可以看出心情不怎么美妙。 “喏，吃吗？” 咔嚓咔嚓，大佬啃着根黄瓜就走了过去，递了一根给时凉。 时凉走神得厉害，等人到面前才反应过来，抬眼见是戚暖，下意识地熄灭了手中的烟，用脚狠狠踩了两下，似乎生怕一缕烟味灌进对方的鼻子里。 戚暖挑了挑眉，觉得挺新奇。 咔嚓咔嚓，又咬了两口黄瓜。 “吃不？” 时凉没有接她递来的黄瓜，只是看着她像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嚼黄瓜，明明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黄瓜，她却吃得很开心，眉宇间都透着餍足。 他不由一怔。 在他的记忆里，戚暖似乎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不，也许一开始也露出过。 那个时候他们刚认识，他还不是后来那个和她针锋相对的监察官，她也不是后来那个冷酷无情的审判官。 时凉记得，那天是他家小上司的半日假期。 很难得，审判官身边没有带成群的护卫，许知北不在，季旅也不在。 时凉原本想趁机联系一下地下城，汇报一下暗杀任务的进展。不过，联络地点在红灯区，偏僻脏乱，治安也差。 他千方百计忽悠审判官去那附近转转，等到了却无比后悔。 “他们在做什么？” 戚暖站在他身后，翘着脚尖往屋子里看，里面有一对男女正在白日宣淫，门都没关。 时凉回头，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琥珀色瞳孔倒映着肮脏不堪的红灯区。 他瞬间慌了神，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一股恼悔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差点忘了他的审判官大人，他的小上司，今年只有十七岁。 年纪轻轻的审判官大人精明能干，实力非凡，一手挑起整个天空城。 可十七岁啊，装得再如何成熟干练，还是无法掩盖喜欢吃草莓蛋糕的事实。 于是，时凉的人生出现了第一个难题，该怎么和他的审判官大人解释性/爱这件事。 万幸的是，接头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时凉从头牌屋里出来时，审判官大人正老实坐在小板凳上玩旋转陀螺，模样乖得不像话，一副满足不已的样子。 那陀螺是他之前逛街时买的，由于没带钱，刷的还是审判官的卡。 刚才他借口拉肚子，去上个厕所，把陀螺塞给了戚暖，让她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 一刹那，时凉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一路上戚暖总是盯着他手里的陀螺看。 那分明是一个矜持的小孩儿看见新奇的东西想玩的表情。 时凉轻笑了一声。 审判官大人抬眸，疑惑地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 时凉摇头，心道：还是个孩子啊！ “我知道了。”审判官大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 时凉眼角一抽，不知道小上司猜出了什么，是看穿了他在接头，还是终于明白了里面的男女在干什么。 “回头让许叔来整顿一下，”戚暖垂下眼眸，看着脚下红灯区的泥土，“如果我这个审判官做得再好一点，她们是不是就用做这些事情了？” 时凉一愣。 …… “发什么呆？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时凉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就看到戚暖在歪着头催促。 他痞气一笑，“吃。” 这次换戚暖愣住了，准确地说是诧异，她心说这货怎么回事？变脸这么快，上一秒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下一秒就笑得跟朵流氓花似的。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流氓花”伸出手，绕过她递上前的黄瓜，抢走了她手里啃了一半的那根，臭不要脸地啃了一口。 “……” 怎么着？从别人嘴里抢下的更香？ 大佬不乐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最后只干咳了两声。 神奇，居然没发飙。 这次换时凉挑眉看她，“怎么了？” 大佬一脸矜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吗？” 咔嚓咔嚓，时凉啃着黄瓜，“嗯。” “能不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 时凉笑了，“你想知道？” “嗯。” 大佬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竟然隐隐带了点期待。 时凉笑不出来了。 人就是这样矛盾，他之前还责怪戚暖怎么能把一切都忘掉，现在却半丝都不愿意和她提起过去。 为什么想知道呢？ 那些过去从来不会让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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