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想,素来胆大包天的凉月而今也有想为而不敢为之事,便连一旁的太微都忍不住笑她此番算是砸在苍驳手中,只却不知她究竟看上苍驳哪处,一块永远都捂不化的冰,值得费这些心思吗? 凉月死心眼儿的劲头立马冲上头顶尖儿,豪气道:“弱水三千,我一滴都不要,我就要那一块捂不化的寒冰。” 这番充满缠绵的豪言壮语,活将太微哽在喉咙里的话给当场压回去,只摆了摆手示意她速去取衣。 取来披风后,凉月又转道回自己房中拿了红伞,在将披风递给苍驳的同时,也不由分说地往他头顶压下一片红影。 但碍于异剑之气,凉月不敢在苍驳身旁久站,只得招来北行代她执伞,佯称自己昨夜睡时踢被,受了一晚凉气,导致眼下有风寒之兆,恐染给公子。 这时,雀姑娘、江叔也纷纷裹了厚棉袍子,拢着脖颈朝这边围拢过来。 将心上人安置好后,凉月终于得空查视异状横生的灯笼,只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灯笼,眼下却像受惊一般,身子抖若筛糠,嘴里还不停地囫囵道:“出了……出了……” 凉月轻轻摩抚其顶,又看向太微,问道:“灯笼怎么了?” 太微摇摇头,愁眉道:“我亦不知,灯笼虽素来胆小,但也不至于会被一阵地动吓成这般模样,怎么哄也哄不安稳。” 雀姑娘和江叔闻言也一前一后围了过来,江叔俯身凑近灯笼一听,忙道:“该不会灯笼对那些东西有感应?” 苍驳如冰封住的脸上忽而蹙眉,手中异剑“铮”地一响,似要冲出剑鞘,那拼了命的颤动竟和灯笼如出一辙。 凉月立马看向江叔,急切问道:“江叔,你说的那些东西,是指什么?” 江叔却转过头看着苍驳,似在征求其意见。 凉月亦将目光投向苍驳,却猛然惊觉其体内散出的寒气愈渐凛冽,便连一丈开外的凉月,都被那道寒气激出个噤战。 主仆几人互相递着眉目书信,倒是不知其中究竟有何不便告人的秘辛,而这秘辛又是否跟异剑有关。 凉月隐隐觉得,苍驳手中的异剑和他们讳莫如深的秘辛有干系,还有苍驳的体寒之症,恐也有所关联。 而最主要的是,江叔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与今晚的地动又有何联系? 另外,灯笼为何在地动后性情陡变,嘴里不断说着的“出了”,又有何指?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之间,仿佛突然多了一份联系,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根长线在牵引,某处一发,即动全局。 而已然身处其中的她和太微,是无意入局,还是从来都在局中? 凉月凝眸注视着苍驳,他冷峻的形容开始松动,幽邃的眸心忽然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波。 在这连空气似乎都要凝结的气氛里,无人出声。大家好像都在等,等他授意,等一个秘辛公诸于众。 空气本就降至冰点,寒风却好像并不满足,刮得更加肆意。大雪似乎也不甘落后,一个劲儿地往下浇,方才被地动抖了干净的瓦顶,很快又铺上一层白絮。 在众人开始搓手跺脚以此生暖时,苍驳终于颔首。
第140章 苍家有个世代相传的秘辛。 苍家近些年虽连出两代统兵之才,但在苍夬之前,苍家并无从军之人,祖上世代都扛锄躬耕。其间倒是出过几个秀才,但皆未中举。 其中有个秀才,开设过私塾教人识字,不过后来因学生越来越少,实在难以糊口,只得将私塾关闭。 要养家吃饭,就得赚银子,可这几个秀才除念书写字之外,别无傍身之计,所以最后只得又扛起锄头回到田地里,继续这祖祖辈辈的营生。 苍家世代都守着一个秘密,更确切地说,是一件物什,即苍驳佩身的那把异剑,其名为后虚。 若问后虚剑从何而来,这便要追溯到一千年前,苍家的一位先祖身上。 那位先祖同苍家历代农人无甚区别,一生都在田地里耕犁,唯一的意外便是此人在一次为田地除草时,在两排青苗间拾到一柄锈迹斑斑的铜剑。 在那时,即便不是名匠所铸之剑,也能当好几钱银子。 白白得几钱银子,他自然心中欢喜,草草劳作完便去河边将锈剑仔细清洗了一番,泥秽是洗了个干净,但锈斑却似乎越洗越多,连忙捞出水,就着衣裳顶真擦拭。 入市卖剑之前,为不受人蒙骗,此人特地上了一趟剑铺,找掌柜掂价。 谁知那掌柜心眼儿甚高,只扫了一眼,便摇头断言此剑一文不值,便是切豆腐都嫌钝。 此人闻言怏怏,就此打消卖剑之心。 回家路上,心想此剑既百无一用,他拿回家也无处可使,随手便委弃于路边的杂草丛中。 尚未入家门,此剑便被抛之于脑后。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漆黑一片,也寂静的可怕,他不断地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仿佛置身在另一处空间里。 他着急万分,不断地往前跑,可这片黑暗却犹如没有尽头,任凭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遍,也始终被兜在其中。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嘡嘡”一响,好似踢中一物,忙蹲身去探,一手掠过,摸到个冰凉之物,他当即打了个寒颤,黑暗中,又一点点摩挲,惊觉此物竟是一柄剑。 此剑触之生寒,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寒气自剑内涌出,甚至这黑暗的空间似乎也因为此剑的出现而勃然冷却。 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被这把剑冻成冰块,遂而霍地将剑一甩。 说来也怪,此剑甫一离手,周遭寒气骤然退散,再一触碰,寒气又勃然荡出。 他被困于黑暗中束手无策,索性一把拾起冷剑,“铮”地拔剑出鞘,刹那间,剑闪精芒,整个黑暗瞬间亮如白昼,一个眨眼,又归于一片漆黑。 不过,他却借此看清了此剑模样,全然不同于打铁铺的寻常刀剑。 此剑更像是由玉所琢,剑身漆黑,剑柄却白如羊脂,连剑鞘都不同寻常,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不大不小的字。 由于这位先祖并不识字,因而不知晓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黑暗里的寒气随着此剑出鞘不觉又凛冽几分,他无计可施之下,双手握剑,对着黑暗猛力一挥,一道白光当空一闪,他霍地惊醒,缓缓睁眼,周身疲惫不堪,四肢僵硬。 明明是五黄六月,他整个人却是从头到脚都如坠冰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恨不得把箱底的棉袍子给翻出来裹上。 在热气的熏腾下,他的手脚开始恢复知觉,遂而慢慢从床板上支起,刚一动作,却惊觉手握一物,偏头一看,登时悚然,手里握着的正是他在梦里拔出的那把寒剑。 而此剑依旧保持着梦里出鞘的状态,他见鬼般把剑往地上一丢,周身寒意顿时消却大半,但剑上寒气却分毫未减,他又立马跳下床板,一通手忙脚乱后终于归剑入鞘,而后再次丢到地上,寒气竟刹那消泯。 而寒剑回鞘的那一刻,不仅寒气消失,更且从柄至鞘,光泽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斑斑锈迹。 此状貌,分明是他昨日在自家地里发现的那柄连豆腐都切不动的破剑,却哪里还有一点莹润痕迹。 此人骇然不已,第一反应是,这剑留不得。 他迅速在箱中翻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将寒剑囫囵一裹,又在村外挖了个深坑,将寒剑连带着外面的裹布一并埋入坑里,重新把坑填平后,又费力劳神地搬来一块大石,死死地压在上面,方扛锄回家。 是夜,入睡后,那柄剑竟然又出现在梦里,梦中情形与前一晚如出一辙,此人醒来后亦然手握寒剑。 而这时,剑上的寒气比之心里的寒意已经算不得什么,此剑像是长了羽翼,不管把它丢在哪里,它都能准确无误地飞回其手中,如同一块粘在身上便再也甩不掉的膏药。 无可奈何之下,此人只得将它用布缠好,锁进箱中,最后丢掉开锁的钥匙。 说也奇怪,从那以后,此人便再也没有梦到过那把寒剑。 几十年过去了,及至弥留之际,此人方将箱中秘密告知其后人,并交代后人,务必将箱子和他葬在一起,深埋于地下。 其子依照父亲的遗愿,在出殡那日,将箱子与父亲的灵柩葬在了一处。 本以为怪剑从此将永埋于地下,谁料其子回去的当晚,竟做了和父亲当年一样的梦,更惊悚的是,醒来后亦手握寒剑,与父亲临终时所说毫无二致。 其子惊骇之下,只得效仿父亲当年的做法,将寒剑锁在箱内,丢弃钥匙。 苍家自此便传下一只箱子。 而且,更奇怪的是,自从怪剑临门,苍家代代都是单传,并且全是男丁,体内寒气更是一代比之一代盛,到了苍夬这一代,便是在夏日里,手脚都时常冰凉,再捂也热不透。 苍驳出生后,不仅遍体冰凉,更且无法啼哭,全国有名的大夫都被请到府中诊治过,而大夫所言均如出一口,皆道此乃其携生之症,无药可医。 这可急坏了将军夫妇,苍夬军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而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的苍夫人则开始四处登庙拜神,却始终不见一点成效。 眼见苍驳一日日长大,任凭苍夫人用尽心思教他讲话,他却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且,打出生开始,此子便是面无表情,不会哭,也不会笑,不管苍夫人如何逗他,他都冷若冰霜,苍夫人为此偷偷哭过好多回。 苍夬心里却隐有所觉,此症多半与祖上传下来的后虚剑有关。 但是几百年来,苍驳却是第一个罹患哑症之子,且这孩子身上的寒气比之自己更严重不少,因而苍夬认为,此子罹患哑症的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体内寒气过重所致。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此剑丢不掉,亦毁不了。 犹记多年前,苍夬还是营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时,某次杀敌,不慎将后虚剑遗失在战场上,原本十分庆幸,谁知当天晚上便做了和先祖一样的梦,翌日醒来,后虚剑正稳稳当当地握在手里。 这把从天而降的怪剑就像一个无法打破的诅咒,将苍家代代人都困囿其中。 苍驳三岁那年,事情生变,却不是转机,而是变得更加匪夷所思,亦更加扑朔迷离。 那年,苍驳三岁生辰的前一日,傍晚时分,突然落下的瓢泼大雨将所有欲出门之人阻在家中,而这其中就包括苍驳的母亲,祝南境。 那时,祝南境本来要去其金兰姊妹家中赴约,谁知前一刻还是万里晴空,暮色熏城,转眼就骤雨如浇。 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急雨,很快便停,谁知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雨小之势,出府计划由此落空。 于是,祝南境便又回到房里,同雀姑娘商讨明日的庆生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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