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退后两步,扭头看向太微,“太微,《地阴经》上可有说估鶠有驭人神识之能?” 太微摇头,“并未有此记载。” 馒头缓缓撑起身子,“看来低估了这个上古魔煞。” 估鶠竟能驭人神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事,看来弓箭手目前也已受其牵制。 北行扫视一眼堂中诸人,惑然道:“那为何我们没事?” “是凤凰翎,凤凰为百禽之首,便是估鶠,在凤凰面前,也不得不俯首称臣。”馒头言出,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凉月,仿佛在看绝境里的一线生机。 凉月闻言赶紧又拿出凤凰翎,小心谨慎地托在手心,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稍重的呼吸便将其吹走了。 当众人正期凤凰翎再显神威之时,“啁”,一声清啸自高空急掠而来,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突然闪过,停在凉月跟前。 苍驳抬起一掌,掌心向上,托起凉月的手背,将其摊开的手轻轻往里一弯,刚好将凤凰翎合进掌心,凉月不解其意,张口欲问,“苍……” “驳”字尚在口中,身旁白衣便倏忽一下没了踪影。 再一转头,却见岁暮楼的门已开半扇。 “苍驳。”凉月急声喊出,冲到门口往外一望,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涌动,却不见那道熟悉身影,低头再一看手里的凤凰翎,眼神一定,似打定了主意,匆忙将凤凰翎交至太微手中,面向众人,“大家都待在楼里,关好门,不得离开太微半步。”说罢,青鸟似地飞了出去。 头顶上,估鶠嘶鸣,墨蓝色的翅膀几乎掠过凉月的发丝,她飞快地穿梭在行动生硬的人潮中,目光焦急地寻找着那个白色身影。 与此同时,凉月惊讶地发现,人群行进的方向竟是皇宫,这一发现直叫她心惊肉跳。 宫内人是安是危,她并不在意,她在乎的是苍驳的安危。 苍驳身为大将军,即使舍命都要保护宫中那人。纵然他驭使得了后虚剑,但到底肉眼凡胎,又经得起几番搏杀?况且他的对手是上古魔煞,而非同为肉眼凡胎的寻常敌人。 凉月心急如焚,一路疾驰,很快便到宫城外。 昨日宫门外被擒一幕依稀在目,没想到只过去短短一日,却如同换了天地。 外面的人欲涌进宫内,而里面,凉月挤近宫门,朝禁中一看,里面的情形同外面别无二致。 好在宫门早已关死,失了神智之人只知前行,并不知打开宫门,所以外面的百姓尚进不得宫去。 眼瞧着人群以决堤之势涌来,凉月已被逼得额头和膝盖紧贴宫门,左支右绌之际,面前人突然停止动作,凉月怔怔一瞬,当即垫脚远眺,只见所有人都如中定术般停驻不前。 而低飞的几头估鶠竟猛地往上一窜,离弦之箭般飞至高空,又忽地停下,骤然间,一道长长的嘶啸声焦雷般在夜空中震开,又似激浪冲向远方。 也就是这时,所有被迷了心智的人瞬间惊醒,寂静了三日的万聿城霎时沸腾起来,震耳欲聋的惊叫声一波盖过一波,一浪胜过一浪,震地凉月耳朵都木了。 紧跟着,沸反盈天的惊叫声中,自四面八方“嗖嗖”飞来的羽箭对着一望无际的夜空一通乱射。 万箭齐发,一阵箭雨骤来,生在软红香土上的京畿百姓几时见过这般景象,当场被吓得魂飞胆落,不管不顾地抱头鼠窜,凄厉的惨叫声不绝如线,仿佛天将崩于顶,地将裂于底。 身前掎裳连襼,乱作一团,身后宫门高闭,无路可退。 凉月被围得水泄不通,想要硬挤,却发现除了脚下立锥之地,竟连半点容身的缝隙都没有,几乎感觉一身骨架子都快散掉,脑袋里又嗡嗡作响,忍无可忍之下,目寻片刻,见不远处有一座高点,心中顿生计较,猛地跃起,一举踩上身前之人的肩膀,冒着箭雨,足踏众肩而行,片刻飞至高点。 脚下人头攒动,呼喊声不绝于耳,有唤娘子的汉子,也有唤汉子的妇人,有唤爹娘的孩子,也有唤孩子的爹娘。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甚至绝望。 可是,这么多人里面,却唯独不见那抹白色孤影。 怒风卷起漫天飞雪,打在凉月身上,扬起曼曼红绡,发上红穗肆舞,她整个人似欲乘风而去,直上云天。 风里的腥膻气逐渐减淡,但风势却一点未弱,隐觉一股再熟悉不过的煞气注入风中,凉月当即皱鼻,仰头望去,却见一片黑压压的墨云当头罩下,瞳孔一缩,霍地拔出断花翎。 估鶠准备享受猎物了。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如冲天炮仗般陡然炸开,搅地凉月心烦意冗,跺一跺脚,再仰头之时,由近百头估鶠织成的黑云骤然放大,眼瞧着越来越低,这时,人群中,一个白影脚踏鹯背,飞掠直上。 凉月大喜过望,如茫茫大海中飘摇之人,忽见夜下一座灯塔,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抹白影跃身追去。 冥蒙寒夜下,一绯一雪两个身影,一上一下掠向高空,幽冷的眸子往下俯去,只一眼,旋即收回,直往黑云之心奔去。 “后虚剑。”凉月一惊,沉寂三日不醒的后虚剑此时竟焕然一新,且毫不掩饰周身杀气。 越靠近苍驳,凉月的行动就益发吃力,后虚剑初醒后的杀气比之以往更浓,直叫凉月寸步难行。 眼见就要跌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软绒绒的身子突如其来地将之接住,凉月回首一看,双眼陡然瞪大,“灯笼?” “凉凉月。” 还是那个稚气的声音,可凉月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庞然大物竟是灯笼。 这头怪物,姑且称之为“怪物”,可比灯笼大得多,足有一人之高,且无翼而飞,若不是大致还能看出有几分灯笼的形容,凉月只怕难以将其和那个身量小巧的灯笼联系起来。 灯笼将凉月驮至方才的高点放下,未及凉月细细将其打量,灯笼蓦地转身,飞向黑云,身姿矫捷,如风行电击,浑不是先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孩。 望着它远去的背影,凉月不禁喃喃自问:“灯笼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由得她多想,目光不经意一扫,却见太微、归尘子、北行三人也已赶至。 幸得归尘子和北行二人皆习过武,否则就凭这无势可挡的人群,都能立即将三人冲散。 一身红衣站在高点,极为醒目,太微一眼便看见她。 四目相对之时,凉月忙冲太微挥手,周遭声浪啸海,凉月喊了一声,却如雨落湖,遂而用口型说:“过来。” 太微即刻会意,立马向归尘子和北行比划手势。 须臾,三人穿过混乱不堪的人群,终于在凉月所立的高点汇合。 这处高点其实是宫前的一座观星台,眼下无人来此观星,倒成了纵览形势的一处好地儿,且将将立下四人,再多一人都难以容身。 狂行一路,三人却面不改色,太微就不说了,本是妖,恢复体力不过一瞬之间。 北行自小跟在苍驳身边,加之又上过战场,身体倒也练了出来,一路提气狂奔数十里地,自也不在话下。 而归尘子却叫凉月刮目相看,这般婆婆妈妈之人,竟能追得上二人脚步,且面色如常,可想其功力不浅,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个做事拖泥带水的道士。 三人甫上观星台,凉月便抓着太微急问:“快给我说,灯笼是怎么回事?” 太微往黑云之中两道时隐时现的白影望去,缓缓道:“那会儿你走了之后……”
第160章 一炷香工夫前,凉月将凤凰翎交予太微,堂内众人见将军和夫人双双投入险境,均开始坐立不安,几名老将甚至提刀欲出岁暮楼,最后都被归尘子和北行拦了下来。 虽非战时,但军令始终是军令,不分时候。几名老将的资历虽然都比北行深,但此刻,北行之言便代表苍驳,所以倒也无人敢抗令强闯。 待在楼里的人丝毫不比外面的人舒坦,一城之人如蹈水火,处境岌岌可危,前方情势不明,敌人又实非凡力可对付,这对于在沙场里浴血厮杀、在敌营前策算战略的将士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煎熬。 一屋子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脸色变了又变,一层窗户纸都快被这几人给生生看穿。 谁知这时,灯笼开始坐卧不宁,嘴里不断发出怪异的声音,一双爪子在太微的衣服上不停刮着,似在磨爪,太微当即捉下它一只爪子,翻开来看,果不其然,绵掌又开始生出尖利的爪钩,太微外层的衣服都已被其生生划烂。 不宁唯是,太微还发现,灯笼嘴里也不大对劲,掰开一看才知,先前的乳牙业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排尖牙,更且上下各有两颗獠牙,状类虎齿。 而变化还不止这两处,太微惊觉它的体重越来越沉,身量也越来越大,抱着它渐渐有些吃力。 此时,屋子里的其他人很快也发现这一难以忽视的变化,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凝在灯笼身上,眼见它越来越大,所观之人,无不诧异万分。 “放它下来。”最后是馒头出言提醒太微,不然还不知她要抱到几时。 “前辈,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前日初见时,北行和馒头互有两句口角冲撞,而致二人之间生出些许芥蒂,但眼下事态紧急,已然脱离掌控,正是需要吴越同舟之时,北行心中的嫌隙瞬间化为乌有,向馒头请疑。 其实,馒头最是记仇的主,甚至比凉月更小肚鸡肠,但关键时刻还算能顾全大局,既然北行已经开口,它纵然再是计较,也不好在此时做作,回道:“成年夙师有獠牙,亦有利爪,身量足以高过八尺大汉。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灯笼应是在急速成长。夙师只有成年之后才有攻击力,幼年时期只能自保,所以,一般不幸落单而又寻不到族人的夙师则会立即找一个能力强大之人,相处几日后,若觉出此人对自己无坏心,之后便会极其依赖那人。” 太微不禁狐疑,“《天阳经》上却未记这一笔,你又是如何知晓得这般详细?” “也不晓得师妹和苍施主现在怎么样了?”在门口徘徊的归尘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不过无人理他,因为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量益发庞大的灯笼身上,无暇他顾。 馒头抓了抓自己并无胡须的下巴,端起一副老者之态,“咳咳咳……《天阳地阴经》流传数千年,难免有所缺漏,太微姑娘和老朽看的未必是同一本。” 馒头所言不无道理,可太微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眼下倒也无心思就此问题深究,便随口应道:“前辈所言在理。” 随着灯笼身量增大,众人纷纷后退,为其让出一片宽阔的空隙来。 灯笼的身量很快便已超过时常将其抱在怀里的太微,正当所有人都在揣测它究竟会长到多大时,馒头突然急促地大喊一声:“快让开,它要出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25 首页 上一页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