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的离开,加快了他的计划。 回来后,他喜欢步步不离她...... 此时,白珝两行眼泪止不住的掉,却不敢停下步子,期间她还因着急,绊到石子摔了跤,又忙爬起身继续往下跑。 这一路上,白珝多想再撞见抱着满怀紫玉兰的栾熠,他会笑着递过花给她,打消她的胡思乱想。 奔到修炼场,望着师兄们正收剑系马,准备回去休息了。 抬手一把抹去眼泪,怕他们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她吸引来他们的目光。 大师兄道:“师妹怎么来了?行囊都放上船了,明日就能离开了,是不舍我们吗?” 二师兄打趣:“她怎么可能会不舍我们。” 温润师兄闻声而来,“师妹,你眼眶怎么红了。” 白珝听到这句时,身体怔了下。 再掩饰下去,可能会引起他们的猜忌。 她干脆带着哭腔说:“栾熠去摘花,一日了还未归,怕是遇到危险。” 二师兄摆手道:“害,他能遇到什么危险,你不放心自己去看啊。” 白珝没回话,她跑到黑马前,手忙脚乱解着绳子。 二师兄走来,拍掉她的手,“打结不会打,现在连解开都不会了。” 白珝:“多谢。” “客气。” 白珝翻身上了马,玄平站在围栏外,盯着她看。 “师父。” 或许是上次她平安回来了,这一次玄平没阻止她,待她出来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她。 白珝接到手中,打开看了眼,里面是许多晕船丸。 她哽咽道:“师父。” 众人只以为这是她明日离别不舍的情绪,都未多想,包括玄平。 “早点回来,天要黑了。” 很平常一句话,白珝却集满眼泪,就连张口都说不出一句,只能点头应了声,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直到离开文心道,她都还在想会不会是她的胡思乱想。 一面是明知答案,一面在期望自己乱想。 她甚至去了二师兄说的那山头,一片半坡绿野上,只有一颗野生长的紫玉兰树,那里没有他的身影,这一路都没有一个抱着紫玉兰的人。 这山离文心道并不远,这更加坐实了她的猜忌,逐渐拉长不归的时间,也或许是为了复仇。 她不再欺骗自己只是想多了,她认清现实,也不再期待会在路上遇见他,她耗尽灵力加快速度,驾马奔向琼芳城。 ...... 短短几日山间雪融化了大半,马蹄一脚踩进,带出污泥。 深埋雪中的发簪,露在地面,又被马蹄震起的红枫叶盖了下去。 刺鼻的血味,弥漫在山中,冲进她的鼻腔。 日落挂红,半边天的血光刺破薄云,而另半乌云遮挡外一片透青。 就似一块燃火的红布,压了下来,叫人喘不过气。 红枫乱卷在空中,迟迟不落地,飘荡眷恋,最后就像有股力,要将最红的枫叶,扯进血泥中,添上血的包袱,使它厚重再也无法轻飘飞起。 这一日的天,是她此生见过最似血的,恨不得和地上这些鲜血融为一体。 她期望见到的人,就在前方,他站在城门前,杀得乏了,沾满血的“斩雪”支撑他微弓起的身子。 周身凛冽凶狠,但她也感受到了他的彷徨。 再往前踏一步,就离开了这片山林。 她站在他那天的位置,下了马。 栾熠亦是见到了她,瞳仁剧缩,震惊她追到了这里,从脑子里蹦出的第一想法,是下意识的逃,看着她缓缓走来,一步步接近自己,而自己却被定死在了原地,一刻挪不开眼,直勾勾盯着白珝,一身洁白的白珝。 地上横尸遍野,独他一人满身是血站在那片红光下。 白珝那日希望一抹光能给到树荫下的他,可此时,却想打烂这片天,让它陷入黑暗,再睁眼时破晓的光会照在他不染一尘的淡紫衣上,鎏金泛泛。 她跨过尸体,淌过血水。 栾熠就这么目睹她的裙摆,染上一圈血色,心似刀剜。 白珝的心又何尝不是被刀划破。如沐清风的少年,没有记忆时都能让她心动的人,此时让她陌生,令她害怕,可她又准确的知道,这才是他,是要复仇的太子,是持剑开天的战神。 她站定在他面前,愣愣抬手便接下一颗从他发上滴下的血滴,在掌心炸开了花。 长睫挂着泪珠,那双眼中积起的泪,汹涌溢出,几条泪痕滑落,糊了满脸,他没有想从前那般抬手为她拭去,亦没有为她吻去。 他表现的冷漠,却低下头不敢看她,冷硬的眉没有拧起,却透着心疼。 白珝不让自己哭出声,声便挤压在喉咙,烧疼,蔓延到耳中嘶鸣,针刺般痛,她吞咽缓解。 “你……为何选了这条不归路。” “一直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声音冷淡,就似一摊不带波澜的死水,仿佛白珝无论如何做都无法让水掀起涟漪,但她又知道,会有一卷袭天的巨浪,将会吞没这里,它由恨而成。 “栾熠……” “白珝。”他打断了她。 白珝怔住,他直呼她的名,有多久没听到他这么叫她了,平日里他唤的亲昵,原来白珝二字喊起来,心会突然一滞,屏住呼吸犹如上了刑场,害怕他的下一句。 尽管他唤的轻,就似犹豫后,随气吐出的一句,她的五脏六腑都在拧痛。 栾熠:“回头,走吧。” 白珝死咬着唇,唇颤抖泛白,仰头阖眼,泪流满面。 她站在原地寸步不退,栾熠不知用什么话才能逼走她,才能让她离开这片血地。 直到后来,他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只是为了不让她碰到污秽。 却在病急乱投医时,说出了,那般伤她的话。 “一时分不清,你和悠然谁更让我身心愉悦。” 这话说完,他其实就已经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他没收回。 白珝听到这话时,连齿都失了力,松开咬出了血丝的唇,苍白的两瓣唇颤抖,压在喉咙的哭声低声泣出。 她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望不见他避开的双眸,求不到这话的真假。 但她还是道:“栾熠,这话你不要乱说,我知道你没有,但我……心里还是会有道坎的。” 压制自己不会因哽咽,让话不完整,可最后一句,还是止不住的颤了下,断开了。 她挥去脑海里,冷宫那五年,那些人灌在她脑海里的话语,她们说姚悠然的受宠,二人间的恩爱。 栾熠静了许久,劝她离开,“你该走了。” 白珝倔强任然不动,“你说,放下了,要和我世间游历,你是笑着答应的。” “栾熠。” 栾熠:“我在。” 白珝壮着胆子,想赶走自己对他的害怕,想再感受他的温柔,指尖攀上他透光泛红的耳尖,她本想掐印上章,手顿了下,他已遍体是伤,她又怎么能再给他刺痛,转念,轻轻捏了捏。 这个动作,就如同在给一只傲气又闹别扭的小狗顺毛。 其实微弓下身这个动作,在外看起来感觉屈辱。 但栾熠从来没那种感觉,他甚至很喜欢白珝碰他耳尖,她指尖的温度,指腹的柔,都是他贪念的。 所以此时,尽管是满身的血,尽管看起来凶狠,他也没有恼去拍开她手,而是侧了首,看似不耐烦,却让她更好的触碰,抬手不会费力。 这个侧头同时也带了对刚才那话的歉意。 白珝知道他在和她道别,可她还是不死心,挤出抹笑,轻声道:“船筑好了,行囊已在船上,师父那边我也说了,他喜欢游历经验丰富,听说我们要走水路怕我们晕船给我们装了好大一盒药丸……” “嗯。”栾熠再次打断她。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可以手刃那些仇人。 白珝欲言又止:“……那我们还走吗?” 她在询问他,等他的答案,等他的决定。 栾熠站直了身,被血溅湿的发贴在衣衫上,颗颗血滴形成扎眼的血痕,印红半边身。 他的耳尖从她指尖滑走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僵硬在半空,缓慢放下。 栾熠:“走不了。” 白珝:“还不够吗?” 她看着尸体遍地,还不够吗?还要杀多少人?还要背上多少罪恶。 栾熠:“远远不够。” 他要所有人为整个琼芳赔命! “那些你说爱我的情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是为了利用我复仇,还是为了支开我。” 白珝在明知故问,所有人都被他的假象骗了,他营造的一切兵马,钱庄,那样计划的复仇像真的般,而这个复仇计划倒是像个假象。 她唯一想问的,不确定的,是在他说不知她和姚悠然谁能取悦他。 空去的那五年……是啊,她该相信谁的话,是,她没了自信,她开始不明他的心。 所以,这两年他对她说的情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二人四目相对,天边的猩红泻在他身上,栾熠眼底如寒潭深邃,血红。眼角泛的红,明明不忍,但吐出的话冰冷又无情。 “儿女情长怎比得过家仇国恨。” 对视时,他看出了白珝对他双眸的畏惧,他知道那双眸子里,白珝的倒影沾染了血色。 他慌乱的别开眼,不敢再多待,他只有尽快复仇,才可以放下一切和她走。 而现在他要支开她,让她远离这个危险地带。 若能回来,他可以用一生去弥补她,去寻她,去爱她,但不是现在。 就差一步了,他就可以复仇了,心底压了多年的石头总于可以抛开了,他不要什么权贵,他可以和她四处游历,过平凡生活。 可白珝,更本不喜欢四处流浪的生活,那种让她没有安全感的生活,不能睡个安稳觉,她一点都不喜欢,想离开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而现在,她准备好了一切,他却转身走了,如此坚定的背影,将她抛之脑后,如此果断的放弃了她。 明明就差一步了,已经过了船期,耗尽灵力让她赶到此,还是晚了,他已经屠了城,他已经杀得停不下来了。 可是就差一步啊,上了船她可以陪他一世,让他慢慢放下仇恨,让他平安渡劫,归到天界去做他万神之上的神,她仰望他就好,她不再打扰。 他会忘掉这人间的数年,或是无关痛痒的记起。 原来,爱是胜不了恨的。 她估错了,估错了此劫此恨,估错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无关痛痒的是她,而并非此劫。 此劫已是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栾熠最后一眼深望向她,眸中尽是不舍,身后兵马涌来,看着她的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过来,他移开目光,拴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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