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一声轻吟,斜里蹿出来只小毛团儿,雪白的皮毛,大大的狐尾,巴掌大的身子电闪般跳到三爷脚边,一双小爪子冲三爷连连拱爪做揖,一双浸水黑葡萄般的狐眼灵动而可爱。 “嗷呜”,胖虎崽儿用圆滚滚的小身子挤开小白狐,嫩生生的虎啸没半分威慑力,反似有几分撒娇,象是在争宠一般。 小白狐不妨被胖虎崽儿给挤了个跟头,身上一尘不染泛着银光的白毛沾了些许薄尘,忙抖干净,而后水润狐眼轻转,狐嘴轻咧出个坏笑,猛向前一蹦,粉嫩嫩的舌尖一卷,那片鹿肉便被叼入狐唇,几口吞下。 “八百多岁的老妖,欺负只不能化形的小崽子,德行!” 三爷修长似玉的手指轻弹,敲了一记小白狐,而后手掌轻舒抚向胖虎崽儿那软绒绒,暖乎乎,肉嘟嘟的小身子。 小虎崽儿可委屈了,圆圆亮亮的金色瞳子里,全是对白毛狐狸的指控,小身子贴近三爷,小脑袋在三爷腿上轻蹭,一副告状的样子,也是对狐狸的示威:他是我的,他选的是我,臭狐狸,不许抢我的主人! “三爷,至于吗?不过是只不能化形的小崽子,有人家好看吗?” 小白狐优雅的舔着爪子,没办法,那鹿肉太好吃了,纵是修行近千年也不曾有机会品过此味,它都心动,想要“卖身”了。 “不过是山中野狐,纵是修行日长,又有何可炫耀?它虽未化形,却心志纯良,比之你,爷更中意它。” 三爷轻斜了白狐一眼,伸手将委屈得直往自己怀里拱的小东西抱起来,反手间又是鹿肉现于掌心,递给小虎崽儿,轻笑着: “小东西吃吧,认了爷当主子,好东西管够!” “主子!” 白毛狐儿一下用两前肢死抱住三爷的脚,狐尾摇摆,愣是轮圆摇出了狗狗的谄媚与殷勤,那语声娇嗲,纵非人形,也让人听出了绝色美人的妩媚与万种风情: “人家,比这肉丸子,有用多了!” “你太丑,爷不收。” 三爷的嗓子清清亮亮,语声温柔缱绻,象极了青天白云之下,幽谷清泉,润润浸浸的听入耳中很舒服,可那话,却硬得象石头,砸得小白狐瞪目结舌,两眼直冒金星。 “吱”的声尖叫,直跳起来,再看时一个白衣素裳的绝美女子叉了细腰,气得鼻歪的在原地乱蹦,纤指粉光抖得象筛粉似的点着自家鼻尖,一副快气晕的模样: “我丑?我丑?我哪儿丑了?论原形,论人形,谁不说我是美人? 敢说我胡九是丑八怪!我还比不上个不能化形的肉团子?还丑,我怎么丑了!” “它是我的宠,你不是,所以,你丑。” 三爷护短也是护得到家了,他的鹿肉原是为小虎崽儿准备的,却被这只狐儿舔去吃掉,还让小虎崽儿这么委屈,没一巴掌把这狐儿拍平已是厚待,说丑已是轻的。 小虎崽儿圆眼已笑眯成弯弯的月芽儿,小肥爪子轻捂着嘴巴,开心得直蹭三爷,主子为它出气,臭狐狸快气死了,好开心! “我也可以做你的小宠,还能化为人形做你的丫鬟,服侍你,凭什么收它不收我?” 狐儿也委屈了,大大的狐眼中蓄着泪,她是真的想跟着三爷,不仅是因三爷拿出的好吃肉脯,也因为三爷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势,让她又惧又想靠近,却终是想靠近的心思占了上风。 可没想到,三爷不收! 三爷轻轻抚着小虎崽儿茸茸皮毛,幼崽儿的毛细密而柔软,绒绒的很好摸也很温暖,而反观那只狐,纵毛皮再漂亮,也没有幼崽儿摸上去的手感好。 我说,三爷,这才是您真正嫌弃的理由,什么丑不丑的,根本就是随口胡扯的搪塞吧! 白狐没想到自家美丽的人形也不能让三爷多看一眼,心情低落之下又化回狐儿,毛茸茸的狐耳垂下,尾巴也无精打彩的垂在身后,全然没有方才能精气神,小爪子在地上磨蹭着,想走,却又舍不得,一派低落的神气。 “嗷呜”,小胖虎崽儿嫩生生的小嗓子轻呜,小胖爪子轻搭在三爷的手上,一双明亮的金瞳看着三爷,用种撒娇而乞求的神色看着三爷,那可爱的小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笑出来。 三爷也确是笑了,他没想到,自家无意挑上的小宠物居然是这么好玩的小东西。明明方才还因为被狐儿欺负而委屈,却又在看到狐儿的伤情而代其向自家求情撒娇,还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这般可爱的小宠,他是真的可以放心的宠爱很多年。 有了小虎崽儿的求情,白狐胡九也跟上了三爷,不过委委屈屈的做了侍女,还换下她那一身最爱的素白绣花衣裳,换成了身土得掉渣的蓝花土布衣裤和圆头黑布鞋,梳了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十足乡下土财主家里的大丫鬟。 那张艳光四射的脸上还点了几点白麻子,看是不算难看,也有几分俏皮的味道,但那容姿比之方才,已是天上地下,让胡九也不由苦了张脸,却半分不情愿也不敢露。 再看那只胖成球的小虎崽儿,舒舒服服窝在三爷怀中被顺毛,不仅有好吃的填嘴儿,还被宠溺着取了个“球球”的小名儿,胡九简直羡慕得想撞墙:我现在变回幼崽儿,还来得及么?
第二十二章 胡胖子也是拼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托着自家的肥肚子,跑山下水的寻人,总算在“听雨楼”把三爷给寻到了。 听雨楼,乃是此方最大的食肆,旁的不说,一味黄河大鲤鱼烧的糖醋味儿的“鲤鱼跃龙门”那是一绝,不腥不柴,鲜美酸甜,极是开胃。 三爷不沾凡尘烟火,可这会儿他身边的小宠与个侍女却是馋货,被香味儿一勾便走不动道,而他反正又不差那个小钱儿,便也点了桌美味让这俩只解馋,自家也自虚空中又取了齐八爷的好酒佳酿品起来。 “诶呦,我的活祖宗吔!三爷,可算找到您了!” 胡胖子一眼便瞅见临窗倚坐,眸光潋滟,微晕眼尾,薄霞浮玉的三爷,忙三步并了两步,活似座小肉山似的“滚”上楼来。 浑圆肉丸似的“弹跳”一下坐于三爷对座,抬眼就见美食满桌,而他所坐之座正好有洁净未动的碗箸,也不细思,随手拿了,便一筷就挟向椒麻牛柳,口中轻叹: “三爷,不过几日未见,您就养了只这么肥的猫,还收了个土得掉渣的丫鬟在身边,该不是想在这儿长住吧!” “长住?爷若在此长住,此方生灵就该哭了。” 修长玉白的手掌轻抚过球球小虎崽儿温暖软厚的皮毛,明眸桃花水色波光,唇勾浅笑,酡颜微醉,一身清逸如仙风华变得慵懒,仿佛那春日暖阳沉香亭畔盛放的殷红牡丹,绝色倾国却又傲立不群。 或是酒沉薄醉,三爷此时神色轻松,全无素日里那冰冷傲意,反似屋顶阳光下舒展腰肢的狸猫,,骄傲却又不是全然的高不可攀,举手投足反悠闲惬意,让人不觉心生亲近: “胖子,你抢了球球的‘红烧狮子头’,小心球球咬你。” 胡胖子正将丸子往嘴里送,闻得三爷如此说法,身子一僵,侧头对上张毛毛的小圆脸与尖尖小牙,吓了一跳,惊得丸子塞在嘴里连嚼也没嚼整个就吞了下去,噎得直伸脖子翻白眼。 胡九抬脚一踢胖子屁股下的椅子,将人转了个个儿,抬手一巴掌,拍得胡胖子把丸子直喷了出去,呛咳一声才缓过劲儿来: “哎呦喂,谢了妹子,您可救了我的命。” “把你噎死了,没人给这俩付账。” 三爷只要开口,就能把人给怼个半死,连胡胖子这种乖顺的货色也是张了几下嘴,无奈的赔笑,小心的对三爷一拱手,埋头接着吃,这样才是上策。 胡胖子其实心里也明白,但凡事涉生死,少有三爷不清楚的,这位爷脾气大不假,性子淡也是真,可只要是他真能管的事,都会管,嘴上说的再狠,也不过是因事非其所能涉罢了。 就象是渡人轮回的事儿,这位主儿是真不管。理由旁的人不知,胡胖子与姑苏齐氐混得久了,却是知道的。 三爷乃主冥河血海之事,一身凶煞之气天地无所可匹者,他虽主鬼事,能取黄泉之水,也能送渡黄泉,却偏无法助人轮回。 故,谁要不开眼请他帮忙轮回,甩你个白眼儿是轻的,一脚踹翻让你自入轮回,那叫白捡。 胡九虽个子小小,又是娇娇女儿身,可这胃口却比胡胖子也不差,这席面叫了两桌,这俩几乎平分九成半,小虎崽儿球球顶多吃了半成,余下的全被这俩吃货塞肚子里了。 球球翻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在三爷怀里撒娇,小东西从未尝过人间美味,一下子吃撑着,不过还挺美,有个大方的主子真好——尽管腰包是胖子掏的,也是主子好。 李氏由杏儿陪着来到三爷下榻的“思齐园”时,正是日影初斜时,蓝衣青服的侍女手中捧着金盆,水汽轻散,白巾已沉,显是方才服侍完梳洗。 三爷一身月白长衣,银灰丝线暗绣花纹滚了衣边,同色暗绣竹叶挺秀,一身风华,清逸而隽永,象是水墨丹青中的仙者临凡,眉目舒展,膝伏金墨色条纹的幼猫(那是只吃胖了的虎崽儿),衬得双手修长优美,指若玉透尖削,甲似粉贝生光,肤若白瓷凝莹。 三爷此身风华宛若梨雪轻扬,又若冷月凝光,清冷似冬夜的白梅寒泉,却又在眸光轻转中让人心生涟漪。 李氏只一眼见到那双手,多年前旧事直上心头,心下一悸,不由自主软下膝来,直直跪地伏首,纤纤细指的指甲不由自主刺破掌心肌肤,沁出的血洇湿掌心,语声哽咽: “李氏英华见过三爷,叩谢三爷四十年前援手,救得我父兄大恩!英华不知三爷乃昔日恩人,大胆冒见,乞请恕罪。” “你本无罪,又何来恕罪?起来吧,昔年之事,不过举手。” 三爷也没料到,此来会碰上曾随手相救的人,昔日那总角小儿已然老去,稚龄弱女亦非昨日黄花,光阴流水,对凡人的摧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李氏泣不成声,她黄花年少待字闺中时,心中不止一次暗暗思量过未来夫婿的模样,用以暗中猜思的样子,却是眼前这人的容颜。 幼时初见,乃是一家人山中逢劫,父兄几被一青毛怪物掏心,恰逢这人路过,恍若神人天降,衣带月华,指凝霜浓,眉目清雅若梨花映雪一般,举手便灭了妖邪,也从此住进了小女子心里。 少女情怀,曾日日忆起那心中人,忆他的眉,忆他的眼,忆他的唇角轻笑,和那双如脂似玉的手。 而今重见,其人依如天上冰盘玉轮,自己却已是日薄西山,垂垂老矣,早非绮年玉貌。 苍天侍其何厚,却又对吾何薄! 虽是心中有叹,但李氏终是出自名门身历风雨的人物,于半百之龄重见檀郎心中有感是一回事,以鸡毛鹤发之身对陌上玉人动念,却是不智与亵渎,不仅辱没眼前人,更辱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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