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七日回魂,收取自己的人间记忆,方才记得自身死生,而商静庭是被三爷强拘回来,一时不查,却未知己之死生,得其子点破,方才恍然。 瞬间,那夜灯下独饮,窈窕一女轻盈而入,杏色桃颜,语若莺歌,身若柳轻,拥粉噙脂,方觉兴起时,白骨森森,一爪掏心。 直至此时,商静庭方记起,那日原与一美婢玩乐,却不想美人怀中化为枯骨,白骨探爪,一爪摘心。 原来,他是真的,死了! 三爷指凝月华,修长似玉,拈了片蜜渍海棠喂给球球,那凉凉淡淡语声若玉击冰乍般,入耳有种别样清冷风情: “商氐于先秦之时避祸此方,以巫蛊之邪,布下这以生人气养宗祠脉之阵,以阳宅为阴地,以荷池为金井,溺子养元,以荫其族。 虽世代入朝助世,也曾造福一方,却因溺子而犯天怒,幸得也曾行善积德,才有这世代平安。 然,你商静庭却私德不修,听得李家乃有德有福之族,为求娶李家嫡女,居然溺妾七者,其中有孕者四。而后,又先后溺杀庶子三十五,共溺其子三十九。 你祖上溺子,纵是婢生庶出,也仅取不足失智之子以祭,纵如此,也犯天怒。何况你溺杀之子,全是聪而有智,生而有德者。 若非善者依天律层层上告,依阴司律而行,尔早该归阴了。” “说得自己好似阴主似的!爷是商家主,处置几个女婢的贱种有什么错?哼,归阴?爷要留在阳世,留在家里,何人能阻!” 商静庭冷笑出声,那张青灰透白的鬼脸之上,陡然布满蛛丝网迹的血痕,狰狞狠厉的睁着众人,红红舌尖轻舔唇齿,目光阴森觊觎着四下的生人血肉。 “阴主?这世间之人是如此称呼我辈的么!” 三爷桃花明眸轻挑,唇角轻勾,似笑非笑之间,意态风流,斜倚椅中,似玉之掌一手轻揉虎崽儿,一手平空取来玉盏,美酒香溢,轻饮浅酌之间,全不将身化厉鬼的商静庭放心上。 厉鬼?身负不世之冤,有不灭之怨,方才有化得厉鬼之机。 就商静庭这缺了大德的,七日回魂期都未满,散满天地之魄未聚,强行被点醒灵智的,要化厉鬼?醒醒吧,那是在自动碎魂呢! 商静庭哪里知道这个?他还以为这是他大权在握之时,还妄想着食取亲子血肉,食尽这满府生机,以求存于世,横行这天地。 三爷清楚这商静庭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可这满府上下却不知,连胡胖子也吓得两股战战,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着脸冲三爷嚎: “三爷,祖宗,他,他要过来了呀!” “死胖子,你看你那怂样!给我起来。” 胡九恨铁不成钢的一把将胡胖子拎了起来,一脚踹在小腿肚子上: “给我站直了,看你吓得!区区残魄,也配称鬼么?还厉鬼,他要一动,立马就变鬼焰火,炸散花了,你怕个什么劲儿?” “啊???” 胡胖子惊了一下,他有些犹疑的看了看三爷那闲淡自在神色,又看了看胡九那鄙夷之色,讪讪摸了摸鼻子,躲一边儿种蘑菇去。 李氏由杏儿扶着走近商静庭几步,神色莫测,似有什么要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拎起一串元宝投入火盆,而后转身离开。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商静庭却对李氏半分夫妻恩情亦无,李氏不过是他迎娶过门聚福镇宅的工具,谁会对工具有情? 何况李氏端庄大度,一派世家大族气派,哪有半分他所喜的妖娆风情?故,商静庭纵与其有二子一女,也从未放心上。 不过,李家向来是福荫有德之家,李氏也是行善积德之人,她的血肉~! 胡胖子没想到,鬼焰火,真的会炸上九天化为烟火璀璨。商静庭那向李氐的一扑,还未扑近,便直冲九天之上,炸为烟火光灭。 胡胖子的嘴都闭不上,只能用手一托,强令合上,否则与商家兄弟那般,也太有些丢人。 商静庭魂魄一灭,整个商府便如地震一般,荷池水涸,假山石塌,宗祠祖阁化为灰飞朽腐,凡以聚阴吸阳为阵的居所,尽坍塌不存。 然,一众主仆尽皆未损,只此处屋倾房损住不得了。 恍若萤火虫般的灵光成群结队,绕着三爷飞舞蹁跹,似在相谢,而后随着聆音现身,尽飞入聆音身后的那扇大“门”而去。
第二十七章 三爷看着这池涸、房倾、厅塌的,忽觉意兴阑珊,清削透玉的修长手指轻揉了把球球的暖厚皮毛,轻轻长叹,宛若银河星殒的寂寥: “多行不义终招恶果,只是这夜深露寒的,露天而居,怕是有些个不便。胖子,爷先去寻休息,尔等自便。” “诶,三爷,等,我一下……” 胡胖子一个没拦住,三爷已领了胡九消失无踪,胡胖子收了音,苦了脸喃喃报怨: “您老人家到是走慢一步,好歹捎上我胖子,让胖子我有地儿睡上一觉呀!” 睡?胡九若知胡胖子的报怨,非呸他一脸唾沫不可,三爷去休息的地儿,你想搭伴睡觉?是嫌自己活得够了吧! 血海之地,广浩无边,除了血海红流,便是遍地开满的荼靡花。 腥红若血,妖娆诡谲,花若未开时,枝生利刺,形若荆棘,花若开时,妖艳绯红,见之目眩。 胡九坐在花丛之畔,用把象牙小梳给球球梳毛,支着腮叹气: “小毛团儿,你可真是够有福的。冥地三尊之一是你的主子,我这修成精道的给你梳毛,侍候你的吃食,天底下有你这么享福所宠吗? 不过也是,你这么胖,一不小心就被人当肥猫,不是主子养着,非让那些个饿疯的,给扒了皮儿煮来吃了不可。” 胖虎崽儿懒洋洋的一抖圆耳朵,眼皮儿也不掀一下,只当胡九在念经,气得胡九咬牙,却愣是不敢说一句重的,球球可是三爷的宠。 血海红流,艳若火融,于血海之中渐渐有人坐起身来,长衣月白,指若脂玉,肤似月华凝霜,眉秀如浓墨描就,一双桃花眸,似若有情更无情,唇绯丹霞轻勾,恰如仙者步九重。 三爷容颜极盛,世间少有的好容貌,象株繁花绯艳的桃花,艳色惊春,不因世间褒贬而减其色。 自血海之中缓步而出,三爷眉间冷肃之色更凝,他随手轻招,球球浮空轻投入三爷怀中,美滋滋的轻蹭自家主子,娇憨的“嗷呜”轻吟,以示亲热。 “小东西,胡九把你照顾得不错。” 三爷如玉脸上轻显出丝笑影来,他方欲夸奖胡九几句,却忽觉心中动念,身形一闪间,已出现在间客栈的后院中。 胡胖子正陪着位中年人在院里打转,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胡胖子正在双手合什,举过头顶四下拜拜,口中念念有词: “三爷,三爷,三爷,有急有难,救命啊!胖子这身肥肉,可全托给您啦!” “胡胖子,你是一日不烦爷,你这一身的肥肉不舒服。” 三爷语声淡淡的,他素日便不喜这红尘纷扰,却因这胡胖子几番破例,却是缘与胡胖子的三分薄缘。 而今这胖子却似黏上了般,这般三番四次相扰,三爷也难免有些个动气,脸色微沉,桃花明眸潋滟不再,冷冷冽冽似凝上层薄冰,寒凛清冷。 “三爷,真不是我胖子没脸没皮的讨嫌,象个没够的冤鬼似的烦着您老人家,实在是,程家这事儿,真的只有麻烦您。” 胡胖子如何不知自家这般行止让人生厌? 可他也没办法,商明宇、商明皓兄弟正忙着安排家中老小,重整选地建宅。 程家之事,自便落在他头上,何况他就是为这,才将三爷“骗”至开封的。 商均(商丘)程氏清贵之门,世家大族,人口自是不少,但再是多,也架不住族中青年子弟不分嫡庶,不论主家旁系的诡异死去。 缠着胡胖子的中年人,便是程氏主家嫡系一脉的族长,程方平。 程方平年约四十左右,身形不高,一身褐色织金缎的常服,胸前挂着绞金链的怀表,十个手指上到戴着八枚宝石戒指,什么猫眼,红宝,翠玉戒,看得人晃眼。 程方平五官平平,那一双眼却极有特色,单眼皮,小眼睛,总似没睡醒似的,睁着和没睁一个样。 此人虽其貌不扬,但能稳坐嫡系族长之座,便定不是个好相与的,故,与之相交之人,从不因其貌而轻看他。 程方平在三爷方一现身时,便小退一步,看似畏缩,实存戒备,有心拿胖子顶缸。 他做得隐密,原以为无人能觉,却被随之出现在他身后的胡九给看在了眼中。 胡九贪馋,胡胖子好吃,这俩自认是一对食友。既是友,胡九又何容程方平这般动作? 只是,胡九虽是心中不愉,却终是存世已久的大妖,人心善恶见之不少,自不会冒然点破。 况,胡胖子何人?敢单枪匹马下地寻墓的,没点子看破人心的眼力劲儿,他早被坑死在地底了。 只不过是大家装象,互相演戏,纵然心中咬牙,脸上却是欢颜喜笑故作不知罢。 胡胖子眨着黑豆小眼儿,可怜兮兮的看着三爷,只差没挤几点泪来应景,他是真怕这祖宗甩手不干。 三爷随手轻挥,一方卧榻已摆在那株梨花树下,梨花似雪,簇簇满枝,压得弱条低垂,柔风轻过,雪瓣缤纷。 三爷斜倚榻上,轻执玉盏,浅酌轻呷。 盏中酒色清碧,绕鼻而来的酒香中还有几分梨花清甜香气,一瓣似雪梨花瓣飘落酒中,映着碧酒,有种别样风流美态。 三爷的手细腻白皙,宛若上好羊脂美玉,甲若粉贝,轻执玉盏,让人看得神迷目眩。 “三爷~~~” 胡胖子拉长了嗓子,他是真的没招,对上三爷他就自动矮半截,那张能把麻雀骗下树吃肉的巧嘴,也似少了半拉舌头,全无用场。 “商均程家?祖眠之地的风水到不错,确也出过几许济世之才,助帝之妃,可惜终是贪婪太过,自招其祸。” 三爷轻抿酒水,淡淡酒香连这梨花甜香也掩之不去,反似融入这花香之中,更添几分韵味。 三爷的嗓子,也因这酒花交融的薄香而显出几温软,象冬雪融化的春水,听在人耳中,也有几分让人心欢的醉意: “天道之下,寿数短长,皆与因果有关。尔辈自造业果,引来绝裔之危,寻爷,又有何用? 想来,姑苏齐家尔等早已去过,自也是被拒门外,这才寻上这胖子来诓骗爷吧!” 要糟!胡胖子只听得三爷开言点明因果,便知自家这情,讨得不是个地方,这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程方平此刻到从胡胖子身后转了出来,向三爷恭敬施礼: “商均程方平,见过冥河三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8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