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青铜棺椁却非常人能用,虽商周青铜为贵,但以铜为棺,却有封印之意,再设七星伴月,便是禁锢。 何人需如此设计?真是,有趣! 三爷难得有兴,便留胡九照应袁开山与球球,自己由聆音相陪,入这山中。 没有凡人在侧,自然行得极快,不过须臾便已在墓前,若只看这怪石草茂,只不以为那不过是寻常土丘,又怎知内中乾坤? 盗者,以鼠穴而偷入大墓,打洞掘土忙个不休,又何知,真有术者从不行暗处,而是择正而入。 三爷自恃身份,自不会学那盗者一流打洞而入,只需放出气势,大墓自然墓门大开。 甬道之中鲛脂为油的长明灯永燃不熄,殉坑及陪葬之尸,宛若生时一般,战战兢兢跪地伏首以迎。 那寻常沙土客若来,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凶悍之所,此时反成迎奉贵人,恭请登堂的迎客之地。 聆音虽是血海鬼将,但也曾以人身在世上活过十数年,对这般的差别待遇,也是深觉可乐。 ——只曾见过墓中枯骨葬尸,将入墓之人吓得魂飞,追个半死,何见墓主得屈膝赔颜,向入者恭敬? 三爷却当平常,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犹记前秦之时,他往秦王墓中取东海明珠,那迎接的架势,比之帝王奉迎太上也不差什么。 那被土夫子开了外棺,去了二层椁,露出青铜内棺的铜棺,此刻是竖着的,象人似的蹦跳着,撞在地上叮当山响,直似砸石开山一般。 棺中之人也是气闷,他好好的死也死不清静,先来群贪婪之辈想盗他的墓,后招来位惹不起的,还让不让人死彻底了? 聆音辞世之时年岁尚小,少年心性未绝,一路行来尽见尸伏骨跪,好不易见个蹦哒得象只蛤蟆似的铜棺,难免起了玩性。 聆音一步上前,用指头一捅,那铜棺便似立足不定的人一般,跌了出去,摇晃几下,咣当,摆平。 “嘻嘻~” 有孩童清脆笑语传来,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棺室的一个木箱后露出来,金眸轻眨,语声甜糯: “哥哥,来玩呀!” “小东西,这个更好玩哟!” 聆音一抬脚,便又将好不易立起的青铜棺又扫平在地上,腾起淡淡烟尘。 那金眸小童便是浮光镜中所见灵尸,除去身着童衣儒服,肉肉小脸儿也缺乏血色,他与寻常小童,并无不同。 棺中人干脆躺尸,反正起来也会被踹趴下,还不如躺着,反正,也没差。 小灵尸也不怕人,轻巧的蹦跳着凑近聆音,拉拉他的衣角,笑嘻嘻的道: “哥哥,放开他吧!他也很可怜,被铜汁灌棺封了好久,动也动不得只能躺在里头。 要不是有几个贪心的人进来,他连起来蹦蹦也不行。 “说得也是,你说他好好的躺在自家墓里,偏偏有人冲进来抄家似的搅扰,也就难怪那些怨尸,会气不平,追了出去。” 三爷轻言浅笑,那瓷玉般的白皙手掌轻扬间,那青铜棺宛若铜莲绽放,铜板四分,滚出一堆玉璋、玉玦、玉环之类,及一个周身漆以金漆的“人”来。 说是人,除了略看得出个人形,其实从头到脚全用金漆糊个遍,七窍尽封,活似金俑。 这般原该是尸,但偏,那躯中人魂尽齐,无一缺失,乃是活人施以困魂术后,强行制成的金“人”。 金漆涂躯,秘药染身,可千世万年肉身不腐,七窍尽封,令魂魄不得出,不知己知生死,铜棺铺玉而封,可蕴阴养灵。 难怪,墓中多设殉坑,多聚阴怨之气,还会出一灵尸。 却原来,什么北斗葬式,七星伴月都是掩饰,这根本是用活人为祭的邪术。 ——镇山河! 所谓“镇山河”,便是古时皇室宗族为保江山万代,挑一本宗命格奇异之童男子,以秘法禁锢神魂,以为活祭。 而这种活祭之法,便叫,镇山河。 生不得生,死不得死,这般活祭之法,何其残忍。这般为己之利,不惜负尽苍生的心性,只怕也是凡人所独有。 三爷手掌轻舒,宛若玉白莲花绽放,一朵金红莲焰轻轻飞起,绕着那金漆人俑转了一圈后,那凝固金漆如流水般滑落。 当耀目金色一点点褪去后,一个肤色苍白细腻,身无寸缕的少年,瞪着一双琉璃似的墨黑明眸,用种纯净而天真目光看着三爷。 那双白白小小的脚丫子,不自在的轻搓着,以神识传音,小心的问: “我……,您,不收我吗?” “尔虽棺封数千年,但有地灵之气蕴养,人魂未失,肉身未朽,且已脱人道,非人非尸,乃为灵,若修行得当,可为一方庇护。 乃为,此山之山君,世称,山神。” 三爷抬手间,一袭织锦红衣将少年裹上,也让那双小鹿似的双眸中少了些窘迫。 只是却让远在姑苏的齐府,多了些烦忧,毕竟少了件专为迎奉新人所制的嫁衣,也是麻烦。 ——不错,那是齐家位招婿姑奶奶的,嫁衣。 少年穿上红衣后,方似松下口气,唇启半响也无法吐出一字,终是只能放弃,以神识向三爷道谢: “子书,见过冥河尊主。” “子书?” 三爷神色微动,反手间收回红莲金焰不见,凝眸看去,眸光幽冷,宛若黄泉水深,冰寒彻骨,声似不波古井,全无波澜: “夏桀幼子,曾以己力阻得黄河水患,却终被谋害。原来,却是你被做成了‘镇山河’,我还以为,商灭乃是另有其故呢!”
第三十二章 夏君桀与成汤君王纣同为古之暴君,然书史著传者皆为胜者,又有几多真实传世? 子书,夏桀之幼子,生而有慧,幼有大德,曾以稚龄治黄患救万民得享贤名。 然,贤名广传之下,自引妒恨,加之外敌环觎,声名鹊起之后,便无故失其踪。 若昔时子书安在,怕亦无成汤之天下,更无殷纣之恶名。 子书救民有功,却被商君制成“镇山河”,上犯天律,天降其罚,令其后裔之君位为臣子所夺,且身负污名,万世难洗,以做惩戒。 今日子书得脱其难,当承山君之位,为此地之山神,永受香火。 三爷乃此界冥尊,赐以锦衣(尽管那是件嫁衣,天道也认),便是承认其山君之位,乃是名正言顺,以此做封。 故,此时山中正在悄悄发生变化,明明已枯之流,却有小溪清泉重淌而过,无草无木荒土也立时草木葱郁,花开烂漫。 苍松古柏似平地拔起,明明方才出现,却似已在此方,生长千年万岁一般。 林中小兽来去,兔奔鹿走,草木深处,隐有猿声虎啸。 这原是荒僻之处,死气沉沉,到处瘴气迷雾,休说虫吟鸟鸣,就是乌鸦叫也没一声。 却在这一刻,如拭尽尘埃的图画,尽显出它原有的生机与美丽。 天地造物,神工鬼斧,原就是奉其至真至美与万物生灵,这是苍天大道的恩赐,只叹凡人无知,负尽苍天。 子书与那小灵尸得天所庇,终得一个正果,地仙山君永镇此方,连殉奴残骨也受其惠,得以洗尽前怨,轮回转生。 聆音无趣的用足尖踢着这满室青铜古器与黄金美玉,他原以为跟着三爷来此,可以一展身手,打个痛快,最不济,也可弄只小灵尸回血海里玩耍。 结果,他们就是来此册封山君的,别说打,连个敢站起来嚎一嗓子的都没有,爪子好痒啊! ——好打架的聆音郁闷了! 小灵尸早与子书跑墓外看景儿,三爷也往姑苏桃花坞,让八爷打开黄泉道,就剩他既不愿归血海,又太过无聊,在这里发呆。 发呆的聆音踢着踢着,不知哪个箱子被踹散了架,一个水晶头骨滚了出来。 那明明不过是寻常天然晶石形成的骷髅头骨,却在滚到聆音脚边后张嘴“桀桀”怪笑,道: “小子,很无趣么?来,跟我一起玩吧!” “玩?你一个石精修行千年万载,辛辛苦苦,就弄出个吓人的头骨模样,连身躯亦无,有什么好玩!” 聆音弯下腰,用手指头捅着那晶石骷髅的头盖,笑嘻嘻的,象个天真的孩子: “你这头骨里连脑子也没有,尽是石头,不好玩。” “我是叫你去玩,又不是让你玩我,你管我脑子里是什么!” 石精骷髅头在地上打了个转儿,有些气结的道: “三爷特意带你来,你以为是游春么?连子书这等生有贤名且负大德之辈,都敢施以邪术之人,你以为简单? ‘镇山河’这种邪术,不仅是用以相保江山,还另有一种用处,便是借此祭术可延寿于施术之人。 也就是说,有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被三爷破了法,他若不甘受死的话,很快便会寻来。 子书与那小灵尸虽受天泽,但得道不过一时三刻,终难敌于他,到时,自是你这鬼将出马,懂了吗?” 说这一大通,也亏得他乃是晶石骷髅,若真是寻常骷髅早牙歪齿落了,尽管如此,还是又原地打旋,似乎,好晕! 青城山中,正拈香参拜佛陀的当地书画大家,时方而立之年的江青枫忽地神色狰狞,手中所拈之香几乎生生折在掌中。 幸得立时回神,又恢复一派儒雅温文之态,不动声色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后,手指在衣袖的掩盖下掐入肉里,脸上有那么一刻扭曲。 江清枫,青城才子,书画双绝,亦是“镇山河”的,施术之人。 ——当然喽,活了几千年的老姜,挥笔涂鸦就是再菜,也在年深日久中也磨成大家。 不过,老瓜皮皱的愣装嫩,皮厚哦! 江清枫悠游于世间,仗着一身邪术,及经年累月积下的书画之技,于世上改名换姓活着,却也快活。 快活得他都快忘了,他不仅是个“不死”之人,亦是成汤开国之始的第一任,国师。 而他的“不死”,也是建在“镇山河”的封印之下,如今事有变故,不知何处有差,原本万无一失的“镇山河”,似乎被人破解。 人总是越活得长久,就越怕死,江青枫也一样。 原本,身为国师,他当劝君王行之正义,方保万世齐昌。却因心中私念,劝商君行下“镇山河”这种逆天之术。 虽因殷商自承恶果,但他江青枫也于从中取益,早有受报的准备。 但,事到临头,他却怕了,鸡皮鹤发老死于榻,这种日子,他不想要。 既不愿被动受戮,江清枫便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他在这尘世辗转数千年,也不是白混的。 江清枫不白给,聆音也不是善茬儿。 聆音是血海鬼将,手下鬼卒,皆是历朝历代刑狱高手,个个都是凶悍桀骜之辈,没点儿真本事,还真收伏不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8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