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了法海的视线,玄懿淡淡一笑:“意外吗?青丝一夜成白发。” 习青衫却早已料到:“这便是你偷习禁术的代价。” “没错,”玄懿点头,眼里却并无后悔,“只要能杀了法家人,我做什么都愿意。不过事到如今,青君还是不愿和我一块儿吗?” 习青衫抽出闲情:“本君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看见闲情剑,玄懿笑容不禁更甚:“青君还当真是,情根深种呢,只是不知这真心,落在法家人眼里,又有几斤几两重?” 不待法海同习青衫去体味这句话的背后之意,玄懿亦已拔剑攻了过来。 玄懿使的是一把巨剑,那剑通体漆黑,看似沉重,但在玄懿手中却又轻巧无比,且威力甚猛。 玄懿拿出的,是拼了命的气势,但在法海与习青衫的合作抵挡之下,并不占上风,甚至隐隐有落败之象。 玄懿并不在意,她甚至迎面去撞习青衫的剑锋,习青衫直觉有诈,却来不及收回,闲情剑上染了玄懿的血,下一刻,那血便如游蛇环剑而上,形成一条血绳,捆上习青衫的手腕,暂时封住了习青衫的妖力,也封住了他的行动,让他动弹不得。 玄懿捂着伤口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却带着笑:“我自是打不过青君,便拼了半条命制了这缚灵绳,可以暂时封住青君的妖力。” “习青衫!”法海见状退到他身边,确认这缚灵绳只是封住他灵力,并未对他造成伤害后,道,“你不要管了,接下来的都交给我。” “小海!”习青衫眉头紧锁,掌心不住地催动妖力,却毫无反应。 玄懿撑着剑站起身来:“青君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我若杀了法海,不正好助您一臂之力?” 法海闻言愣了些许,玄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闭嘴。”习青衫气极,试图强行冲破缚灵绳的束缚。 玄懿察觉到了法海那一瞬间的恍神,心下有了计较,挥剑的同时,继续道:“你以为青君为什么要待你这么好?一个平常修士,何需他三番五次出手相助?还不是为了你的那颗心?” “玄懿你闭嘴!” 法海好像头一次看习青衫这般生气,鎏金鞭挥出的动作照旧,但她的脸上已慢慢爬上了疑色:“你什么意思?” 玄懿举着剑贴近:“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吗?你的心是女娲石所化,青君接近你,只是为了女娲石罢了,他呀,不过是在利用你。” 他呀,不过只是再利用你。 刹那间,这世上仿佛只剩下了玄懿的声音。 明明前一刻,习青衫还在落星台上说心悦她。 下一秒,玄懿就告诉她,习青衫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的心,为了一颗女娲石。 法海不想相信玄懿的话,玄懿要杀她,自会穷尽办法乱她心神,可若是玄懿说的都是假的,习青衫为什么要那般着急又那般生气? “男人啊,都是这样,表面上说些甜言蜜语,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会往你心口插上一刀,要了你的命。” 玄懿眼看着法海在她说的话之下露出了破绽,嘴角勾起笑,瞅准时机,妖力齐聚一点,往前送出长剑,欲给她致命一击。 却不知为何,法海在关键时刻忽地又回过神来,堪堪避开了这一剑,只受了点皮外伤。 错过了这最好的时机,玄懿也不恼,不过她还是得抓紧时间,那缚灵绳困不了习青衫多久,她得在他挣脱束缚前杀了法海! 下定了决心,索性也不再收敛,最大限度地释放自身妖力,一会儿化作紫色巨鸟,一会儿化作人形握剑,与法海打得难舍难分。 玄懿此前炼化了不少其他妖类的灵力,又吸食了蛟龙血,妖力大涨,此时又不要命似的悉数释出,法海很快便落了下风。 习青衫很想上去帮她,可他现在灵力被封,发挥不了半点作用,他目前能做的,只有尽快突破束缚。 玄懿这次竟然敢来,便是做好了充足准备,若只用平常的法子,法海知道自己没有多少胜算,而不论习青衫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想利用她,她都不能再依靠习青衫了,她必须要靠自己赢过玄懿。 法海丝毫没有迟疑,在心中默念那个自己已熟悉了千百次的咒文,并同时施术结印,而这一回,没有人再来打断她。 金色的光芒自法海周身溢出,极为耀眼,习青衫能感受到法海越来越盛的灵力波动,他直觉不好,却没有办法阻止。 玄懿却忽地笑了:“很好,很好,你还敢用这一招,那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我谁胜!” 紫光与金光在空中相撞,发出巨大震动与轰鸣,二者初时势均力敌,各不相让,但慢慢地,金光渐渐占了上风,紫光越来越弱,终地濒临溃散。 与此同时,习青衫也终于冲破了束缚,奔到了法海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海终于,开大成功。
第44章 鸑鷟 玄懿被金光击中的那一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族人们濒临死亡时的绝望惨叫。 有鲜血自嘴角溢出,玄懿下意识地用手去抹,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抹不干净,身体承受了狠狠一击,整个人如同枯败的树枝般站不稳脚,踉跄着往后退步,将要扑倒在地之际,有人自身后抱住她的腰身,急切地唤她:“阿懿。” 是歧桓。 玄懿涣散的目光勉强聚拢,想要试图挣脱开他的怀抱,却发现双手无论如何都已提不上力。 歧桓抱着她,不住道:“阿懿,你坚持住,我来了,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 习青衫揽着法海,剑指歧桓眉心,声音冷冷:“你还想救谁。” 既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术,玄懿重伤濒死,法海也没好到哪里去,勉强撑着一口气站着,眉头皱成一团,五脏六腑都在疼。 “青君。”歧桓抱紧了玄懿,言语坚决,“我要救她。” 歧桓亦跟随习青衫多年,对这位青君,他心中满是敬畏,从不敢忤逆分毫,但此刻为了玄懿,他不得不悖逆这位昔日君上。 习青衫杀意顿起,在闲情剑刺入的那一刹那。 还是侑吴跪下为旧友求情:“青君,是歧桓不懂事,还请青君念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 剑锋堪堪止住,半晌未动。 玄懿不知哪来的力气,忽地笑出声来:“别……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没人能救得了我。” 歧桓无视眉上高悬的那柄剑,亲亲她的额头:“你别说话,我能救你一次,也便能救你第二次。” “来不及了,歧桓……来不及了。”玄懿摇头,又咳出血来,目光再次涣散开来,“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不是他,就好了。” - 玄懿原是一只修炼九百年的鸑鷟。 鸑鷟一族,是为凤属,炼千年而涅槃,涅槃九次后,便可化为凤凰。 只是那涅槃之火非常人所能忍受,就算扛过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很难扛过第三次……更遑论足足九次,鸑鷟也便因此而渐渐子息凋零。 玄懿出生时,一族只剩三十来只鸑鷟,她是年轻一代中,最富资质的那一个。 按照惯例,玄懿需要潜心修炼到千岁时历经第一次涅槃,但她在九百岁那年,遇到了一个人,也因此,她这辈子都没了涅槃的机会。 那个人叫法覃,是玄懿一生最爱、也是最恨的人。 玄懿初遇法覃时,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模样俊俏、意气风发,是江陵城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鸑鷟生性喜爱亮晶晶的璀璨之物,玄懿眷恋红尘,一次端午观礼,不过惊鸿一瞥,便迷上了那个如珍珠般夺目的人。 再遇时,是在一座深山里。 那段时间山里出了一只为非作歹的狐妖,喜食人肉,法覃独身一人入深林,与那妖狐大战了三天三夜,终是砍下妖狐头颅,玄懿在暗地里目睹了全程,见识了法覃的英勇身姿。 法覃除了妖,却也受了重伤,玄懿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他,二人由此熟识。 一个明明知道对方是修士,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个明明知道对方是妖,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鸑鷟一族不便入世,法覃便常入深林与她相见。 一来二往间,情愫便这么油然而生。 玄懿会带法覃看山间最美的风景,给他吃最甜最水嫩的果子,法覃也会从人间搜集各种有趣的玩具话本,想发设法地逗她开心。 她便就此以为,她的覃郎和其他的修士不一样,直至灾祸临头的那一日,她才恍然大悟,并无什么与众不同。 玄懿还记得那日法覃环着她,温声细语地问她:“凡间都讲究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下聘礼?” 玄懿极为惊喜:“你要娶我?” 法覃宠溺地刮了刮玄懿的鼻头:“我将至弱冠之年,合该成家立业,不娶你,难道要我去娶别人?” 玄懿被爱冲昏了头,不疑有他,踮脚亲亲法覃的脸,承诺道:“下月初五,下月初五就带你去。” 她本以为下月初五法覃会带着三书六聘来定下与她的婚约,可万万没想到,在他的身后,还尾随着十来位法家修士。 鸑鷟一族栖息的家园被付之一炬,混乱间,鸑鷟们奋起反抗,却有人动用了法家禁术,随着金印显现,在场鸑鷟的生命都被夺去。 “对不起。”恍惚间,好像有人这么对她说。 玄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逃到了十方罗刹。 歧桓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她没嫁成曾经挚爱的少年郎,为报救命之恩,成为了歧桓的王妃。 玄懿很想亲手报仇,但她的身子被伤了个彻底,只能靠蛟龙血勉强吊着命,法家又是除妖世家,她很难找到机会。 直到三十五年前,因缘巧合之下,玄懿得了一个法子,以自身精血布下诅咒,一夜之间,法家修士灵力尽失。 那夜玄懿就在七宝筑外,法覃似有所感,前去见了她。 往日英俊潇洒的少年早已两鬓斑白,他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懿,你还活着。” 玄懿眉目间满是恨意:“怎么,我活着,你很失望?” “不……不是,”法覃似哭似笑,似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只余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那时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父亲带人尾随在后,他们恨我与妖纠缠,便动了杀心。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这些话法覃都没能说出口,因他知道,便是说了,也挽回不了什么。 鸑鷟一族因他而亡,玄懿因他而伤,这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便是玄懿携恨复仇,他也没资格去拦她,这是他的罪,法家的罪,所有的恶果,是他们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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