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他一路将人当佛供着就好。 几人自浮屠客栈走出,外头曙光已现,晨钟惊鸟,远处山雾掩深寺,近处街上走着几位僧侣百姓,早起的摊位已在摆摊,偶尔传来叫卖吆喝声。 赫连断瞥一眼身侧的蒜苗,自打出了客栈,蒜苗唇角一直勾着傻笑,他停到红糖烧饼摊位前,“馋苗,要不要食些东西。” 佛国的太阳难不成是打西边出来,魔头竟主动给她寻食。 温禾辨了辨东方的朝阳,这才盯着对方一双深眸,“你带钱了么。” 赫连断探身,修长手指自对方腰侧束带一掏,捏出一块碎银,丢给摊主,“烧饼两个,打包。” 温禾吃着烧饼,随着赫连断往前走,时不时拿白眼觑他,“败家子,也不让找钱,那些钱买一筐烧饼绰绰有余。” 尾随的白乌,摇着白扇,于满是静谧焚香气的晨风中笑笑。 赖空空兀自嘟囔着,“饼只买俩,没别人的份,真是残忍。” 温禾听了这话,转个身,“蛤蟆,活腻歪了是不是,还想着吃,浮屠客栈里怎么幸灾乐祸来着。” “姑奶奶,我这人擅开玩笑说反话,方才我还为你念超读经来着。” 温禾:“……” “啊……哈哈哈,我走前面,我带路,我带魔君魔后去梵静海,那海可漂亮了。” 天际洇染赤金晚霞,一行人终于行至梵静海。 海面湛蓝,不染一丝波澜尘埃,海面如镜,映着天空浮云,仿似置身天边尽头,光是吸一口空气,便觉得灵魂涤荡。 温禾感慨,此海有一种让人顿生万般放下皆自在的归属感。 呆久了,铁定出家,皈依我佛。 几人立至海岸,影子清晰倒影于海,倏地影子一动,直往深海处游去,温禾傻愣愣瞧着,空海如镜,大家的影子皆已不见。 赖空空解释:“此乃浊气,被梵静海的净化之力带走,只有好处,无好处,放心放心。” 空寂海面,幽幽绽放一朵水莲,浮生菩萨的法身,于水莲之上,七色佛光中乍现。 赤脚踩莲座,身上披的白衣,似打云上裁剪而来,无风自动,荡出细小涟漪,菩萨拈花指上,浮一个幽幽暗闪,緇色四方盒子。 盒子直飞至赫连断身前,浮生菩萨轻醇柔缓的声音响彻空海,“此乃息壤柩,将它带去东海珊瑚岛,你将知晓一切答案。” 浮生菩萨消隐,静澈梵静海,余留点点涟漪,于夕照下,开出一海红莲。 赫连断摊手,息壤柩落于掌心。 温禾疑惑道:“半卷经藏在这匣子里。” 她仔细打量,不见匣盖,甚至连个缝隙也寻不见,这匣子要如何打开。 赫连断只道:“走吧。”便转身朝来路折返。 赖空空小心翼翼道:“我已将你们带来梵静海,后面我就没用了吧,我就留在佛国老家了,阿弥陀佛,诸位一路顺风。” 温禾朝金蟾瞪一眼,“赖蛤蟆,过来让姑奶奶再踹一脚,叫你诅咒我们。” 赖空空蹬着萝卜短腿,直往海水处缩:“菩萨无所不在,菩萨看着呢。” 温禾不再吓唬金蟾,去追前头的玄色身影。 手捧匣柩的魔头,眉头压得极低,似再想什么沉重事,温禾快跑两步,倒退走着,歪头一笑,朝赫连断摇了摇手中的一块烧饼,“夫君,这饼可甜了,说一说何为半卷经,分你一半。” 白乌摇着扇子,好吧,他就当他不存在。
第90章 半卷经【08】 来时虔诚,一步一脚印,走时潇洒,赫连断一挥袖,幻出一蓬云雾,三人瞬间踩上云头。 温禾见魔头不睬她,她将手中的红糖烧饼一掰为二,朝云末的白乌递去,“佛国的饼应是掺了特殊佐料,甜中含一股焦糖香,你尝尝。” 白乌手指微动,前头的赫连断一眼刀子瞥去,白乌四平八稳摇扇子,“多谢君后,属下不饿。” 温禾就地一躺,单手为枕,一边吃甜饼一边瞎哼哼。 端立云首的赫连断,听着蒜苗口中的小调,轻快而略带怪异,能觉出对方心情不错,便任由她一路哼唧。 白乌对小仙仙口中的古怪调子着实好奇,想着一路无语怪尴尬,他与水仙距离不近,隔几步云头说几句话,君上应不会吃味,于是摇着白扇问道:“君后所哼的调子可有名字,听起来颇新奇。” “有啊,叫《我爱洗澡》”,温禾嚼着饼说。 白乌手中的扇子稍顿,前头端立的玄黑身影动了动,赫连断扭头,瞪了悠闲躺在云头的温禾一眼,视线转回前方时,那凉凉余光扫了他一眼。 白乌打个寒颤,聊天没问题,聊天的内容出了差错,显然‘我爱洗澡’四个字,惹君上不悦了。 自家夫人对着旁的男子道这四字确实不妥,可小仙仙还不自知,一面吃饼,一面哼哼的更欢实了。 果然听得赫连断一道冷音传来,“闭嘴,难听死了。” 温禾起身,几步走至赫连断身前,歪头觑着对方,“我都唱了一路了,你现在才说。不过,我觉得很好听,我儿时不爱洗澡,我娘亲便放这首歌给我听,然后我能往水里泡上半天。” 赫连断眸底划过一丝疑虑,“你娘亲?” 后头的白乌,终于接到缓和尴尬的话头,笑着问道:“君后法身是株水仙,据说乃云上温谷天生天养,何时有了娘亲。” 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温禾脑瓜转得快,“是我梦里的娘亲,所以这首曲子只有我晓得,旁人从未听过。” 白乌有些不知如何接话头,梦里的娘亲,小水仙缺母爱啊这是,若他现下说几句安慰的话,怕是前头的君上吃味。 又听小水仙颇落寞的声音道:“我爹爹也爱唱这首曲子给我听,当年爹爹也是梦里的爹爹。” 白乌顿时父爱泛滥,小仙仙还缺父爱。 “后来,爹娘被车扎死了,我就打梦里醒了。” 白乌捏着扇柄,僵住。 这梦瞬间不温馨了,荒诞了。 赫连断斜眄蒜苗一眼,深邃眸底隐约闪过两字:有病。 温禾微垂首,鸦青长睫掩下眸底一缕沉色,再抬睫时,晃了晃手中烧饼,“只剩一口了,要不要吃。” 见魔头只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温禾将最后一口甜饼往嘴里一塞,“逗你玩,想吃也不给。” 她笑着嚼饼,几口咽下,却见魔头一直盯着她袖子看。 温禾抬手,原是食指上沾了一缕糖渍,她另一只手往束腰处掏去,蹙眉道:“呀,上次喝喜酒时,我帕子好像落在不毛山了。” 晓得魔头身上不会带着帕子,她转眸朝云末的白乌看去,“白护法有没有带帕子,借用一下。” 白乌不敢说带了,只捏着扇子摇头。 温禾颇遗憾,往云头下张望,瞧瞧附近有无河流湖泊,下去清洗一下。 脑袋正来回晃着,倏觉腕骨一热,是被赫连断紧紧握住。 温禾眼见沾着糖渍的手,被魔头拉到眼前,她心下一骇,脱口而出,“你不会是想舔了吧。” 赫连断:“……” 白乌:“……” 腕骨一痛,温禾被捏得嗷嗷直叫,只听赫连断磨着牙根道:“是咬。” 温禾猛地抽回自个儿的手,揉揉印上淡淡红指印的手腕,见魔头已不再瞧她,朝前方雾茫茫的云海瞧去,她直接将手指上的那一点糖渍抹到对方袖口上。 赫连断回首,狠瞪她一眼。 温禾嘟唇,“就你穿的衣裳见脏,看不出来的。” 后头的白乌实在没忍住,插话道:“君后,你会法术啊,没带帕子,可用法力将污渍清除。” 温禾不认同,“那多浪费灵力,我灵力本就微薄,能省则省吧。” 白乌:“……” 这并非节俭,这是懒。 修仙之人,能懒至如此地步,可谓罕见。 温禾对着脚下掠过的茂林,叹起气来,“哎,我们花木一族,尤其能开花的仙植,开花尤为重要。开了花,体内气血经脉方通,于修为上大有裨益。可我始终不开花,顶了五百年的花骨朵,我快愁秃了。其实并非我懒得修仙,是我凝气十分不易,所以但凡不用法力,我便不用。” 五百年不开花,真心不容易。 白乌提议,“无论是仙植亦或妖株,廖橐驼皆深有研究,待回了魔阴王朝,不如让廖橐驼给君后瞧一瞧。” 温禾方要点头,耳侧传来赫连断的声音,“无必要,开了花还怎么装蒜。” 温禾握拳:“就凭你这句话,我一定要开花。” — 东海,紫嬴水宫。 龙王老泪纵横,正给水晶棺中的一具藕身净手,鲨将匆忙赶来,“王上,据鲲鹏巡卫来报,一团魔煞之气直朝东海而来,据鲲将军形容,好像好像是……魔阴王朝君主赫连断。” 捏着鲛纱帕的手一顿,老龙王直起身,胸腔起伏强烈,“赫连断,赫连断,他敢来我东海,我让他再也出不去。” 腥潮气扑面而来,温禾缕了缕被咸风吹乱的鬓发,朝前方蔚蓝处望去,“这么快便到东海了。” 赫连断降着云头,斜乜蒜苗一眼。 温禾瞬间读懂魔头的眼神,哼哼着,“是,我是累赘,若非君上照顾我的身子,早便到了。” 伴着降下的云头,属于大海的湿潮气愈发浓郁,赫连断余光瞥见一道月白衫袍,风流倜傥地摇着扇子,他嗓音里浓浓的不满,“你怎么还跟着。” 白乌手中的扇子僵了下,心道你没让我走啊。 只是面上得挂着歉意微笑,阖上扇子躬身道:“君上的意思是……” “可以滚了。”赫连断言罢,拽住温禾的袖子,散了脚下的云。 白乌脚下一空,险些摔下去,浮空稳住身子后,敲着扇柄长叹:“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先前入西境佛国,赫连断担心一人照顾不来水仙,许他随着。 如今的小小东海,完全不放在眼里,自然不需要他了。 他回味方才赫连断眼神,嫌弃的就像在看一直追着他讨食的流浪狗一般。 呵!是嫌他碍着他们的新婚蜜月行了。 这样的主子,真要不得。 白乌感慨完,掉头朝魔阴王朝方位飞去。 前方两人方落至东海海岸,蔚蓝深海中央涌起巨潮,海水纷纷朝两侧退却,直退出一条海中宽路来。 海路中央走来东海龙王及一众属下。 龙王行至海岸,对赫连断躬身打拱道:“不知赫连君主驾临东海,老龙有失远迎。” 赫连断似是颇嫌弃这虚假一套,正眼瞧都不瞧龙王一眼,只望着缥缈无尽的水面道:“找个识路的,带本君去珊瑚岛。” “啊!”老龙长眉一挑,圆眼一瞪,十分愧疚道:“珊瑚岛前阵子不太平,有海夜叉聚众闹事,如今那岛屿满是死尸污迹,腌臜得很,待老龙让鱼群清理干净,君上再登岛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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