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郎君只一个人,怎点那么多菜。” “他说他要请客,或许一会客人才到。” 这顿素斋,仍旧只有简宁一人吃,净情说他无食欲,看着她吃便好,不用因照顾他这个和尚而专食素菜,即便食些肉食亦无碍。 简宁往对方身前的瓷碟内,夹了几箸她认为好吃的菜,“婆娑斋后厨的师父,是打御膳房出来的,手艺真的不错,你不尝尝可惜了。” “公主勿需客气,贫僧却对饭菜无一丝食欲。” “难不成得道高僧都不吃饭的?”简宁公主疑道。 净情摇首,“以前每次三餐,定时定量,可近日……一口食不下。” “哦?为何,难不成是身子不适,以至淡了胃口。”简宁仔细盯着对方的面色,并无病容,且眸光亮得很,唇色亦颇艳,比六年前,多了几分艳色。 用艳色形容一个和尚,似不大合适,但简宁确实有这种感觉。 现如今的净情,比东海初遇时少了几分沉静寡淡,反而多了些鲜活浓郁之感,像是给一副浅绛山水添了色。 两人走出婆娑斋,去隔壁坊听了一出折子戏,戏散后已是金乌西坠时分。 街头人头攒动,比先前热闹许多,吆喝买卖声此起彼伏,简宁公主牵着枣红骏马,迈着碎花小步随人群向前行,余光瞥见净情和尚唇角勾起一缕淡淡笑意。 简宁公主不解,歪头瞅着对方的侧颜看。 净情偏首,望着小公主淡淡一笑,“公主不舍得贫僧,故此走得极慢,可再慢,这条路终会到头。” 再次被说中心事的简宁怔了下,脸红的转过身,脚步走快了些。 听得身后传来醇厚之音:“公主随时都可去寮房寻贫僧,贫僧自会备下粗茶淡饭聊表心意。” 简宁顿步,勒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回首问道:“这么说,只要我想,就能见到你。” 净情淡淡勾笑,简宁公主的心噗通一跳,她暗暗觉得和尚的笑不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属于高僧凝澹清雅的笑,却觅不见了。 一匹高大黑马疾驰而过,没一会又响着蹄子折返回来,马背上跳下个年轻的小郎君,跨着大步挡在简宁身前,段二郎君笑道:“果然是公主。若非瞧见公主的赤燕红马,我是断不敢认的。公主为何这副打扮,来这闹市是为何。” 简宁实未料到乔装打扮逛个街还能遇见熟人,且被认出来,她搪塞一笑,“不过出来走走,竟巧遇段二郎君,我赶着回宫,我们改日再叙。” 说着,朝身侧的净情一笑,“走吧。” 段二郎君僵至原地,瞧着小殿下离去的背影。 她为何对身侧的马儿,露出那般温柔的微笑,如对恋人一般。 他竟比不过一匹马。 — 翌日半晚,简宁公主去了白宁寺后山,邀净情去闹市赏花灯。 第二日,又到后山廖房,请净情去春意坊品茶。 净情毫无反感,欣然作陪。 这日,简宁约人去东坊吃水磨糕,净情照例不吃,只看着小公主吃。 简宁又亲自送净情回白宁寺后山,如来时一般,被对方握住袖口,眨眼便落至寮房溪流前。 夕阳将沉,照得寮房前的溪流,斑驳朦胧,简宁有些不舍,越是同他接触,心里的依赖和喜欢便愈发浓烈,她委婉道:“净情佛子出家前,俗姓为何。” “复姓赫连,单名一个净字。” 简宁公主心里纠结万分,她还是有劝他还俗的念头,但心底清楚对方不会还俗,可这些日子净情从未拒过她,她不信净情瞧不出她的心思,既晓得她心思却不拒,是否对她生了一丝凡心呢。 于是她抑着心底的苦涩,道:“我若日后再来寻你,是否会打扰到你,若你点头,我就再不来了。” 只要他回答是,她便彻底抹杀心底的那些绮念,再不叨扰。 净情稍稍靠近对方一步,俯身,将她唇角翘起飞边的小胡子压平,“难怪先前走在街上被人一眼认出来,哪有如此俏丽的小郎君。” 被对方手指触及的唇角一阵烧灼,简宁吓得后退几步,随手扯上探至肩头的一丛绿枝,“你可是高僧,你若这般撩拨我,会让我误会的。” 几步距离的净情,并未讲话,而是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直直盯着她紧捏绿枝的手。 简宁这才注意,手中捏的是带刺的枸骨枝,指腹被扎破,渗出几滴血珠出来。 她掏出帕子,方要擦掉手中血珠,净情上前,一把握上她的腕骨,稍一俯身,含住她渗血的指头,将她手中余血舔舐干净。 简宁惊得瞪大杏核眼,一句话说不出来。 净情终于将红唇自对方指腹上移开,唇角挂着笑意,眸底是意犹未尽的贪婪,“公主的血如此香甜,贫僧有些吃不够。” 简宁稍稍回神,僵僵抽回自己的手,结结巴巴道:“你……你此举……是否不妥。” 净情声调幽魅,“只要公主不觉不妥,贫僧便觉妥当。” 简宁公主怔怔望着玉雕似的一张脸,看斜阳最后一缕余韵自他眉间淡去,整个山谷黯淡下来,风吹到耳边,带着深山特有的潮润寂静。 “公主。”净情倏尔拉起公主的手,凑近唇边,“天色已晚,后山常有野兽出没,不大安全,公主是否要留在贫僧的寮房。” 简宁公主身子越发僵硬,极力克制心里的慌乱,欲撤回被对方握在掌心的手,偏对方握得紧,她一时撤不回。 净情压低头,凑近简宁公主耳畔,轻声说:“你可知贫僧为何未有食欲,因贫僧不想食五谷,只想吃小公主。” 恶意的,充满挑逗的,于对方耳边道:“一口一口,吃掉小公主。” 啪的一巴掌,甩至净情脸上。 简宁公主眸底通红。 喜欢他是一回事,但被人这般轻薄是另一回事,况且先前他已表明不会做她的驸马。 净情抬起僧袖,摸了摸被打的脸颊,勾唇一笑。 笑容纯粹极了,不含一点调侃杂念。 简宁公主不解,“你笑什么。” 净情:“没被姑娘打过。”
第94章 半卷经【12】
正文君:请用更强大的购买率向我开炮花铃问:“小主,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大师兄了。” 花铃暗叹一声,果然,就知道。睹景思人,想人想出魔怔了。 温禾再揉揉眼,前方除了苍茫雪景,再无其它。 她仰头又灌自己一大口酒,继续前行。 空中雪花越发轻小,不觉间,一轮明月浮中天,照亮雪行夜归人。 寝殿轮廓渐朗,温禾扔了空酒坛,跟黑檀打个哑声招呼,静静推开门扉一角,掩去身后一串串雪脚印。 殿内的连枝灯,仍亮着烛火,魔头盘坐玄冰床,姿势未变。 阖着眼,长睫投下两片鸦影。 不知魔头睡了没,瞧窗缝外,静月照雪,无风无息,魔头情绪应该趋于平静。 温禾头晕晕的,还不忘干活。静静停至桌案前,对着亮着幽幽光晕的水仙苗,施法渡灵力。 “老花匠没告诉你,饮酒之后,不宜灌输灵息。” 温禾滞住,缓缓回首,望向玄冰床。 不知何时,魔头睁开了眼,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温禾收了灵息,挠挠头。 印象中,橐驼罗锅没告之她不宜饮酒这一项啊。 桌案上的育花手札,无风自翻,停至某页,静止。 温禾抓起手札,上头果然列着饮酒不宜渡输灵力这一事项。 她冲玄冰床方位,憨笑,“失误,还没看到这一页。” 许久未听冰榻方位传来声响,温禾抱着手札,主动靠过去。 赫连断盘坐如钟,因在暗处,眸底的光,愈发幽冷深邃。 温禾停至床前,冲赫连断吹了口气,“你闻,我没喝多少酒。见下雪了,借酒暖暖身子而已。” 嘴上说未多喝,酒气倒不小。 赫连断熏着酒气,颦着眉尖,瞥见蒜苗面颊晕红,不知是因酒气,还是外头霜雪之寒所致。 “我困了。”温禾抬手打个哈欠,又指向玄冰床,“你床这么大,借我一点,我很瘦的,不占地。” 说着,没等对方同意,踢鞋爬床。 赫连断冷颜,“你的床,在那边。” 温禾怯怯瞅一眼冰床下首,那张小小白骨榻,顺手抓起上头的麂皮毯子往肩上一裹,糯糯道:“人骨做的,不敢睡。” 说着,裹着毯子便要躺到冰床上。 赫连断眯眸:“你敢。” 方才吃了一肚子火锅,又灌了一坛子酒,温禾此刻困顿至极,灵台混沌,意识迷蒙,委屈地望一眼坐得端正的赫连断,含糊软糯的音调道:“什么敢不敢的,明天再说,好吧。” 头一歪,躺在玄冰床上。 倒下时,似乎不小心拿头撞了下对方的膝盖。 温禾已迷糊得不行,丝毫不觉得疼,倒是下意识伸手给对方揉了两下,“对不起……” 而后,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那双纤纤素手,还搭在他右膝之上。 赫连断垂睫盯着,思绪沉沉。 胆大包天,却又怯懦无辜,性子迷糊,马马虎虎。大智慧不见,满肚子花花肠子。演技精湛,但脾性不稳,频频露馅。出言顶撞,又适当示弱讨好,现如今宿醉晚归,酒疯撒得还算温和。 当然,蒜苗的马屁,亦拍得清新脱俗。 夸他守身如玉,心清如镜,不染纤尘,淡泊无欲念。 得道高僧的专属词,竟能套到他身上。 赫连断见她宿醉晚归,本满腔怒意,但见少女染着绯红的睡颜,那股郁气又倏地沉下去。 他明明可以一袖子将人扇滚至地,手指捏着诀,心里却丝毫未动。 气也不气,丢也不丢。 赫连断抚了抚额,脑壳疼。 本是眯眼假寐,清幽花香钻入肺腑。 不知不觉,赫连断坐着睡去。 外头,夜沉雪静。 白乌躺在石塌上,只觉窗缝未关严实,冷风渗进两缕,吹凉了后脖颈。 起身关窗的瞬间,一道黑影掠过。 白乌展扇破窗。 窗外,月光下,是提着酒坛的自春。 发顶肩头,落着三两片雪花。 “……今夜,星子,亮。”自春半举手中的忘川醉,“屋顶喝酒,去不。” 真是,下午请他不来,半夜趴人窗户。 白乌鼻孔哼了一声,眉梢眼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窗外望天,明月皎静,淡烟游云几缕,星子铺了漫天璀璨。 地上厚雪闪烁,绵延千里,仿似倒过来的星空。 白乌飞身上屋顶,拿袖口拂去屋脊白雪,示意自春坐。 — 宿新郡守府。 天都国师驾临宿新郡,为百姓祈风雨顺和,郡守府长街,披金挂彩,装葺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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