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气闯祸便要有力气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境况,这些都是你素日爱吃的点心。” 碧碟里的三色素点心,玲珑诱人。 玉碗里是散着清香的鱼肉面。 温禾小声嚅嗫,“我觉得我没脸吃饭。” 云汲拾起一块皂儿糕,递至她唇边,温禾不由自主,咬了小小一口,勉强嚼了两下,食不知味地咽下。 见人只尝了一小口,又垂首不动,云汲笑问:“是想让师兄喂你吃?” 温禾这才讷讷拾起点心,坐到绣墩上吃起来。 云汲走去茶案处倒水,发觉壶中水微凉,用法力加热后,方倒了一盏,靠近吃糕的少女。 “你虽闯祸不断,却是个有分寸之人。身为少室山弟子,你深知侮辱魔阴君王赫连断的后果,一旦那本辱他之书传至他手里,不止你自身难保,整个仙门皆有可能被你累及,可你为何还要以他为原型,写出那些文,作出那些画。” 温禾略抬头,望见云汲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流光,不由得咀嚼动作慢了几拍。咽下糕点后,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拿起糕点猛往嘴里塞,好似如此便能止住对方质问一样。 釉辞茶杯递至眼前,温禾抬眼,见云汲唇角堆叠着浅浅笑意,“不想说,师兄便不问了。” 温禾接过茶盏,灌了几嗓子水,顺下了糕点。 “我怕死,大师兄。”她轻声说。 云汲取过她喝空的茶盏,静静放至香几上,手掌一摊,掌心躺着个闪幽幽的六芒石。 温禾认得,此乃昆仑天机石。 妙自言先生上课时曾摇头晃脑讲到:昆仑虚藏无数秘宝,天机石乃其一。若道行高深之人,耗损一定修为,可用此石窥得天机。 云汲轻抚对方发顶,“昨日,我用昆仑天机石为你卜了一卦,乃是吉相。所以说,此次遇难,你会逢凶化吉。莫怕,师兄自会护你。” 云汲走出小草房时,随手一挥,给屋院罩了一层结界。 回首一望,轩窗内灯火黯了,只檐角的琉璃风灯幽幽飘作一团,这才离去。 浅雪三更半夜纠集一帮师弟师妹,来草房子欲行绑架。 几人暗中打算好了,偷偷绑了温禾,连夜送去魔阴王朝,向赫连断多少表示一点仙门的诚意。 或许,明个午时,赫连断便不会来少室山找麻烦。 大师兄偏心祸头子水仙,他们可不惯着她。 浅雪甚至将日行八万里的雪鹄鸟喂饱了,只待将这个小作仙送出仙门去。 可不知谁往小草房罩了结界,且是隔音的那种。 一帮子人在院外叫嚷骂街挥剑甩鞭子丢石子,草房子内毫无动静,甚至连灯烛都是黯的。唯一生动的,是斑斑驳驳映在窗棂上的花枝月影。 浅雪气得叉腰,“亏她还睡得着。” 领一帮子人方要撤离,碰到拎着食盒来送饭的草二。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两人又隔空对骂了几回合。 草二抠鼻:“刁蛮恶毒大小姐,整天见不得别人好,你处处与温禾作对,别以为大家不知道究竟为何,你就是嫉妒大师兄对温禾好,大师兄待温禾就是同旁人不一样。看见没,檐角那个琉璃风灯便是大师兄送予温禾的,气死你气死你。” 浅雪撸袖子:“你个区区狗尾巴草敢辱骂我。” 眼看着两人要掐起来,草二被后赶过来的竹已劝开。同行的师弟师妹们也劝阻着浅雪,双方这才各自归去。 这一夜,小草房因着结界,异常静谧。 直至临近午时,云汲才亲自到小房子撤走结界。想必,昨夜有心刁难之人,被结界所挡。 目前,他能给的,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保护。 温禾自屋内走出,眼下挂着两只浓郁黑眼圈,显见着没睡好。 昨晚,她用花界圣物—祖魂花铃,呼叫花神月倾。 呼了一宿,一宿没反应。 最后,花铃安慰她:“小主,别担心。我乃花界祖魂,灵力强大,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面对强大的赫连断,花界祖魂真能护得住么。 若真能护得住,她希望护少室仙门安生。 虽然云汲师兄昨晚道,已用昆仑天机石替她问了卦象,乃是吉卦。 谁知,这是不是师兄的安慰之词。 那赫连断何许人也。光妙自言老先生上课讲得那些关于魔头的传闻,都足够她胆战心惊,何况落到魔头手里。 传闻,赫连断欺师灭祖,曾亲手将师尊的头颅拧下,屠尽同门手足三千余人。当年名动天下的天门派,被他一手灭门。 赫连断有个残忍嗜好,喜欢以拧断人脖子、再扬手将人化成骨灰的方式杀人。 凡落至他手里的,神魂俱灭,连复生的希望都没有。 温禾觉得,今日,她会死得尤其惨烈。 不远处的云汲,沐浴暖光之中,山风鼓动衫袍,端得忘尘脱俗。 再加上对方性子温谦,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人。 不但浅雪倾慕她,整个仙门的女弟子红着脸偷偷议论她,便是高岭之花郁子幽,看他的眼神亦带着几分道不清的暖意。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不让温禾动心。 尤其他身上浅淡的白楠沉香,让人心安又舒服。 往日温禾失眠时,若闻到熟悉的白楠香,很快便能进入梦乡。 一梦香甜。 似连时光都静悄悄变暖。 温禾眯眸,甚觉今日日光多情。 她缓步靠近对方,每一步皆视死如归。 她心里清楚,当头顶日头移到正午,小命可能就没了。 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纠结的呢。 最终,她停至云汲抵足距离,鼓起勇气,“大师兄,我……” 积攒的勇气,不知为何,瞬间泄底。表白的话卡在喉咙,温禾憋红了脸。 “你怎么了?”云汲关切问道。 温禾握拳,对上那双清澈到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云汲,我喜……” “昨夜未曾睡好?”云汲倏地打断她,随即轻柔地摸上温禾的发旋,“想得多,想得杂,自然睡不好。” 言罢,转身,衣袍旖旎摇曳而去,像极了天边捉摸不透的云。 温禾心底酸涩,大师兄是何等玲珑心窍之人,方才她露出诸多表白痕迹,他怎会不知。 他及时打断她,这便是他的态度吧。 告白被拒。 反正也知道,会被拒。 温禾涩涩一笑,跟上那片青衫衣角。 — 魔头讲究,正午初刻,如时抵达少室山。 他来时,铅云压顶,林木呼啸,风卷尘埃,鸟兽惊逃,有股子末世味道。 长老及仙门宗首,摆出的空中阵法被他一弹指破开。 众仙齐列,温禾站至太极阵中央,瞧见铅云中渗出缕缕灰雾,落地化形,乃玄服青年,翻飞卷发,五官绝美,堪堪落于太极五行屠魔阵阵眼。 来者指骨弯曲,虎口处随意卷着一册书。 正是大火的《赫连氏秘史》。 看封册,还是最新版。 没错,她H书男主角,来了。 本是一身凌厉杀机,因掌中卷着一册书,竟糅杂了一丝慵然。 只一眼,温禾不得不承认,她将男主画丑了。 她笔下的绝色之姿,对比眼前鲜活的魔头,不知逊色多少。 赫连断的眉眼五官太过稠艳,气势张狂凛冽,让他轻易成为众生万物中一道最浓郁色泽。 不止将人比下去,山川万物皆失色彩。 可惜,如此倾城绝色之人,是个大反派。 全仙门一级戒备,赫连断踩至阵眼中的墨靴稍移。 咔嚓几声脆响,阵法破碎,脚底土地寸寸皴裂,如破败蛛网。 随着屠魔阵法破开,赫连断眼尾勾出一抹张狂笑意,声调醇沉,透着压抑之力,“哪个是哂公子,给本君滚出来。” 温禾方要站出去,被左右两边的草二竹已给钳住臂腕。 两个同门日常与她最是亲近,温禾遭此劫难,两人有心无力,但真心不想就这么见温禾去送死。 温禾还未来得及安慰左右两位,只觉臀部一重,被身后的浅雪一脚踹出去。 那一脚,携满这位仙门大小姐多年累积的愤恨之意。 力道之重,差点让温禾飞起。 温禾踉跄大步往前冲,行将摔倒之际,下意识伸出右手拽住入眼的那片玄色胸襟,这才稳住步伐。 心下侥幸不过一瞬,倏然意识到更大危机。 视线沿着紧拽住的那片衣角上移,暗纹金线的领口,完美弧度的下颌,微抿的唇角上是挺翘的鼻柱……直至望见对方深如井冰的一双冷眸。 温禾怔了一瞬,视线覆下移,瞅着对方胸前那片被自己抓皱的衣角。 她终于意识到,魔头被她当众……袭胸了。
第3章 缘起【03】 蓦地被袭胸的赫连断,面色有些僵硬。 他似乎未反应过来,他亲自找上门的仇家,竟以此种方式跟她打招呼。 其实,打小毛丫头扑向他的那一瞬,卸人胳膊的念头,便于脑海里回荡了好几回合。 只是,随着那丫头的逼近,他竟闻到淡淡一缕花香。 是何香,他不识得。 但对一个五百年不知嗅觉为何的魔头来说,那极淡的一氛香,足以让他愣神。 赫连断面上的僵硬稍纵即逝,眼底渗出危险之色。 花铃急了,急忙暗里提示温禾:“小主,弄啥嘞?!你摸魔头摸上瘾了,还不赶紧松手。” 被吓得魂魄险些离体的温禾,骤然松手,还使劲甩了甩手,意识到这个动作像是摸到什么脏东西的下意识反应,打算抢救一下,手一伸,复又摸上赫连断的胸口,胡乱揉拍了几下,同时挤出几声尬笑,“不好意思,我们仙门地滑,您多担待。” …… 赫连断一脸郁色,略垂眸打量一眼胸前被抓皱的一团,默然不语,又似再酝酿更大的杀意。 温禾十分尴尬,左右望望同门,祈祷有哪个能主持大局的高手出面缓一缓尴尬气氛。 可左右一望,前后一探,众仙门皆摆出一副不知什么情况的表情。 大家看上去比她还懵逼。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温禾心一横,对上赫连断深邃而危险的双眸,“没错,我就是哂公子,哂公子就是我。” 赫连断仔细打量眼前人。 昨个让白乌打探情报,白乌返回魔阴王朝,只说著《赫连氏秘史》者,乃少室仙门一法力低微上不了台面的小弟子,并未说是个女娃。 瞧着小姑娘面皮生得清新温甜,两腮是未长开的婴儿肥,骨子里更是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小小少女气韵,怎么也不能将这清纯少女同满纸污秽、画笔香艳露点的话本作者哂公子联系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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