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方才,她不小心抓了他的胸,似有些羞赧,耳根微红。 极大反差让赫连断有些不可思议。 他印象中,哂公子应是个猥琐老书生,或是早年间用肾过度,现如今雄风不再,只能靠笔下意淫的空虚病弱男。 会不会哂公子另有其人,仙门只拉出个小弟子顶罪。 但白乌护法于侦查探源、刨根问底方面乃一把好手。 揪出个话本先生,再简单不过,应不会出差错。 再瞅一眼面前少女,原身竟是个蒜头。 不,是绿茵茵一株蒜苗,生机勃勃似能掐出水来。 赫连断朝温禾欺近一步,眼底勾出一抹猩红,“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蒜苗。” 温禾最气别人误会她身份,咬牙解释:“我不是蒜苗,我是水仙,水仙不开花的那个水仙。” “……” 水仙不开花,可不就是装蒜。 赫连断眯眸,高大身影笼上眼前娇小一团,右掌一抬,拿插画书敲着温禾的小脑袋瓜,而后一字一顿,每隔半句便敲一下对方的脑袋瓜,“本君是一次七夜郎?猛如兽,坚如铁,热如岩浆?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睡折三千美人腰?” 天知道,他半死不活精神不济,横躺在魔阴王朝螣蛇王座上,白乌一脸神秘,给他呈上个覆着冰蚕绸的玉托。 他失眠了数百年,以为又是白乌打哪里搜罗的有助于安眠的天宝物华。 谁知掀了绸布,竟是一册书。 还是册话本。 若非扉页插画图中的人,与他顶同一张脸,他根本懒得翻看一眼。 赫连断夹起散着油墨香的书册,越看越来精神,以至于,腰都挺直了。 那感觉怎么说,像是个长期萎靡不振之人突然被打了鸡血,又似残废多年之人被打通任督二脉,周身气血沸腾,五脏六腑跟着燃烧。 一册书从歪着看,到坐直看,到抓着王座扶臂看,再到精铁打造的螣蛇扶臂被抓出裂痕。 王座通灵,里头有螣蛇蛰身,乃是个忠勇护主之物。 白乌担心自家君王一怒之下掐死螣蛇,赶忙着人抬了几筐石核桃进来。 让人捏着看。 赫连断看得尤其仔细,不懂的地方还请教白乌。 比如,何为一次七夜郎。 白乌说,凡间夸赞男人雄风,用一夜七次郎赞美之。 说得是一晚上可巫山云雨七回合。 至于,一次七夜郎么,就比一夜七次郎要勇猛持久多了。 赫连断虎口卷紧了书,再用力敲了下温禾的脑袋瓜,“小蒜苗,你让本君找到当年叱咤六界、气血鼎沸的感觉,写得好,写得好。” 这绝不是夸她的意思。 温禾似乎听到对方磨牙的声音,她捂上自己被打疼的脑袋瓜,“……文学么,夸张手法,艺术加工,不用这么计较呵呵哒。” 赫连断磨牙,“本君偏要好生计较计较。” 言罢,指骨施力,手中书册化作灰色齑粉,一缕缕飘进近身仙门弟子体内。 温禾也吸了一鼻子。 为首的几个仙门弟子惊骇,暗自运气,发现并无不妥。 可那团团缕缕飘进体内的灰气是怎么一回事。 温禾亦发现那些诡异粉墨,忙说:“你若真想计较,便计较到我身上,与他人无关。” 赫连断气笑了,按理来说,他亲自找上门的仇敌,勿用废话,早便被他拧断了脖子。 这小蒜苗一纸侮辱,竟让他萎靡了数百年的精神,为之焕发。再加上出于难得的好奇,这才让她多活几句话。 赫连断一掌欺近,猛地扼住温禾的脖颈,眼里满是蔑视讥诮,“区区一株小蒜苗,本君的怒火你可受得住。今日,整个少室仙府,没有一个能逃得了,都—得—死。” 魔头不愧魔头,出手直接狠辣,脖上的窒息感,让温禾大脑缺氧,若非花铃暗中为她渡灵力以抗衡魔头的施虐,她早便被掐死了。 饶是被花界祖魂护着,温禾也被掐得吐了血。 心肺灼烧,耳内嗡鸣,眼底胀痛。温禾她猜,此乃七窍流血前的征兆。 花铃急道:“小主,假死假死,魔头功力比我想象中强大太多。我有点撑不住,你先死,我再暗中救活你。” 难得温禾被掐得七窍升天,还能在心底吐槽,靠不靠谱啊。 万一救不活呢。 花神呼了一宿都呼不到,可见是个不靠谱的。 花神不靠谱,花界祖魂就靠谱了么? 罢了,阎王叫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死也要死得淡定。 温禾做好赴死准备,倏觉脖颈处,窒息感一轻。 她下意识赶忙呼吸几口气滋润肺腑,缓缓掀开眼睫,面前是一张放大的魔头的脸。 仍是狂妄的那张面皮,稠浓绝色的五官,但眸底隐含一抹微不可查的疑惑。 魔头低头凑近她的脸,但因对方身量高,她又过分娇小,对方颈项弯曲至不小的弧度,才跟她的头,处同一水平线上。 赫连断眉心微蹙,似在嗅什么,两人挨得极近,陌生男子强大凌冽的气息夹杂鼻唇间淡淡的温热感,逼得温禾的头,不由得往后仰。 一双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使她退后不得。 温禾心跳如雷,心里瞎琢磨,魔头说她是蒜苗,难不成魔头日常嗜好蒜蓉,又或者喜爱饭前咔嚓一口开胃大蒜,所以……是要直接咬她一口,然后再咔擦咔嚓吞了? 无怪乎温禾这般认为,因赫连断的头,已然凑至她鼻唇间,浓密羽睫简直要扫上她面颊,魔头唇内齿间轻磨,像是想咬她一口的模样。 温禾后缩不得,紧张得忍不住贝齿咬了下唇一口,尝到唇角的血腥之气。 赫连断继而垂首,唇瓣即将覆上那双因侵了血而艳红的双唇时,又蓦地停住。 四周皆是仙门中人。 外人眼中,这是一幅生动鲜活的调情画面。 众人皆疑惑,难不成魔头被这小水仙美色所惑? 但未曾听闻赫连断乃好色之辈,况且名满天下的仙族第一美人郁子幽,便离小水仙不足几尺。 相较之下,小水仙黯然许多。 魔头若无眼疾,不会瞧不见。 站在人群中的草二,十分紧张,紧抓着旁侧竹已的手,“亲亲亲……要亲上了这是?” 竹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知道,不晓得,不明白,看不懂呀!急! 仙门中人,除却年少一辈集体懵逼的,剩下几位上了寿数的宗门之首,兼之各大长老,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甚至有几位已偏头转移视线。 不是要来取人首级的么,这是再搞什么黄色?! 尤其清修一辈子的祝商二长老,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让他一把年纪了看到这些。 唯有云汲见此诡异画面,面上不懵逼亦不羞赧,眸光深邃,指骨抵至拳心。 那头,温禾觉得气氛不对付,弱弱问魔头:“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长睫微动,赫连断头颅微微一偏,长睫扫得温禾心尖一紧一颤。 赫连断不急不缓站直身,一手还圈着少女的脖颈,直起身的那一刻,手掌上移,指腹摩挲上温禾染血的唇瓣。 带着探索,戏谑,怡悦。眸底杀意外露,竟透出一层笑意,他幽幽启唇,“有意思。” 斜里一道剑气袭来,赫连断目不斜视,一手格开。 云汲的问心剑,重回掌心,云袖一舞,娩出一道剑花,剑尖直指赫连断,“魔头,你当众辱我师妹,视为不齿之徒,放开她。” 众人不解,商讨大会上主张沉住气,静观其变的大师兄,第一个便跟人打起来。 温禾更不明白,打就打吧,魔头还携着她左右上下翻转、避招式,划圈圈。 她显然跟不上节奏,转晕了,快吐了。 被赫连断夹在胳肢窝里的温禾,与人打商量,“放下我,你更有优势。” 赫连断忙着接云汲的剑招,并不理会她。 银色剑刃晃了温禾的眼,她灵感迸发,悄悄幻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魔头的心窝戳去。 本以为即便杀不了魔头,也能让魔头挂点彩,泄点真气。 但温禾高估自己实力,那匕刃贴至魔头身前,竟被无形气泽灰化掉。 温禾瞅着手里光秃秃的刀柄。 死了,这下偷袭不成死定了。 她开始在心里给自个儿提前念超度经。 云汲的灵力让众仙叹服。即便在场宗门之首加三大长老齐上阵,亦不能与魔头对上如此多招。 但云汲还是败下阵来,发尾一缕青丝被魔气挥断,轻飘飘落至地上。 赫连断最后一掌,杀意满满,若非一旁的郁子幽上前替云汲卸去一半魔息,此时的云汲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云汲以剑撑身,左手捂着心口,唇角溢出几缕鲜血。 郁子幽亦被魔头伤了肩胛,气息不济的模样。 郁子幽搀扶住云汲,一双清冷美眸盯着笑得张狂的赫连断,方要站出去跟魔头拼命,手腕被扣住。 云汲冲她摇首。 她根本不是赫连断的对手。不止她,整个仙门,怕是无一人能同魔头对上十回合。 他方才努力坚持十几回合,已是极限。 短短一架,温禾已被转得眼冒金星。 眼见着架打完了,魔头还凌空夹着她,就跟妙自言老先生胳肢窝里夹着书卷戒尺,厨房的张二胖胳肢窝里夹着两捆大葱一样。 温禾忍不住拿粉拳头垂了魔头几下,有几拳打不对付,垂人小腹上。 “再碰本君一下,剁了你的手。” 温禾识时务,收回张牙舞爪的小拳头。 赫连断质疑的眸子瞅着云汲,方才交手,对方的内息,像极了鹤焉仙尊,“你与鹤焉老贼是何关系?” 云汲握紧剑柄,“休得辱我仙尊。” 赫连断又是张狂两声笑,“今日本君留尔等狗命,待日后慢慢玩。” 说话间,夹着温禾飞入天际暗云。 大长老一声令下,“天罡无欲阵。” 仙门弟子速速摆阵,无数仙剑闪如雷电,汇成剑龙直抵天际霾云。 电网自四面八方兜头而下,赫连断一手扯住一股电网,一咬牙,徒手撕裂,自残缺一角飞身而去。 三长老扶额恸哭,“我仙门之力与魔头悬殊至此,仙门将大劫,天下将大劫矣。” 一片哀怨声中,云汲藏至软袖间的无妄花,渐渐黯去光泽,隐去花形。 花神月倾,于昨晚殒世。 花魂化作无妄花,可将赫连断困束七七四十九日。 无妄花可困人,亦可护人。然,只可抵用一次,弥足珍贵。 他不该冲动行事,就此将无妄花用了。 或许,此花日后可作大用。 — 魔头体力真好,温禾心道。也不召唤个坐骑,就夹着她一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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