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法师相继到来,显然让整座花楼内的人慌了神。 尤其来寻欢的客人,不知发生何事,停杯投箸屏息凝之。 仇妈妈泪眼浑浊,攥着温禾的手,求助道:“温小公子,你与李二公子乃熟识,自打棉棉失踪后,他每隔两日便带着官差方士法师来沽玉楼暗查作法,我这花楼生意还做不做了。妈妈我求求您,您同李二公子说说情,放我们花楼一条生路。” 一队人直往二楼天字号花房来。 这回,李二公子打首,瞧见站在门口的温禾,主动打上招呼,“温兄,你也是来找绵绵的?还是……” 他激动起来,“你晓得绵绵去了何处。” 温禾摇首,“我不知。” 诸位方士抱着各款法器,去棉棉花房做法,温禾同李二寻了张绽着绿梅的花几,坐下来聊天。 李二一口咬定,绵绵遇害了。 因绵绵失踪前一天,两人约定,翌日去檀忘山的空中湖,捉野鸳鸯烤小鸟,绵绵姑娘乃中诺之人,从不食言。 李二分析,若遇急事,大可传信给他,改日再约,但她倏地没了人影,连着随身丫鬟亦消失得没踪,定是遇到危险,连个信也传不出。 虽然李二也是常来沽玉楼找绵绵喝花酒的客人,但这位李二公子与先前那位面相猥琐的大叔,并非同类人。 先前那位,是绵绵的爱慕者。 李二乃杜棉棉的忘年之交。 忘年之交一词,出自杜棉棉之口。 一千多岁的杜棉棉与十四五岁的小公子成为朋友,可谓缘分。 一日暴雨,李二被迫进沽玉楼避雨。 不唤姑娘,不点酒,丢给仇妈妈一锭金子,便只身坐至墙角花几,拿着一柄玉刀,雕刻一尊松木菩萨。 仇妈妈拿牙试金,金锭竟是真的。 这般大方的贵客极少见,于是仇妈妈唤了几个姑娘前去勾搭,欲拉住小金主,多多来沽玉楼消费。 小公子相貌清隽,虽因年少面色稍显稚嫩,但眉宇间贵气盈盈。 姑娘们乐意勾搭,但被公子身边一位带刀武仆吓走。 这头小肥羊不能跑了,仇妈妈思忖着,敲开二楼天字号花房门扉。 请出魁首。 杜棉棉的目的,是征服各色男人,尤其对她不上心的男人。 但自她来沽玉楼,还未见过哪个男人对她没兴趣。听仇妈妈道新来个极冷淡贵气的小公子,倒引得她兴趣。 小公子专心致志做雕工手艺,身侧随着两个仆从,武仆魁梧端肃,不止武艺高强,竟还会些阴阳术法。 还有一文仆,小眉小眼,鬼精灵似得模样,叫小蚊子。 杜棉棉并未贸然前去打扰,而是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小花几坐下,素手支颐,看人雕刻。 夜将明,外头雨声渐稀,小公子手中的松木菩萨终于完工,他轻轻吹掉莲花座上的木屑,小花几旁的杜棉棉终于开口,“我觉得这莲花座,不适宜这尊菩萨。” 小公子侧首望她,“依你看,何物可配这尊菩萨。” 杜棉棉款款走去,捧起对方掌心的木雕菩萨,“此菩萨并非端肃相,这眉宇间似有几分飘逸妖冶,配佛家典籍中的曼陀罗可好。” 小公子从谏如流,点点头,现场改刀曼陀罗须弥座。 自那之后,小公子成了沽玉楼常客。 小公子自称天阙城人士,单姓一个李字,家里排行老二,是被家父罚至此地,守塔抄经。 天阙乃承虞国天都,当今正是李氏天下,宿新郡唯有一方皇家拟匾的宝刹,内藏天恩塔,是皇家子嗣贵眷清修反省之地,不难猜出李二公子乃皇亲贵胄。 于李氏族人眼里,李二不学无术,冥顽不灵,嗜好雕刻,于是被罚至天恩寺扫塔抄经。 李二每日扫塔七层,外带找人誊抄佛经,剩余日子便继续做雕工。远在天阙城的李家人得知,伤透了心,一个月的扫塔抄经,延长至一年。 这可乐坏了李二,于是更加的不务正业。 李二与杜棉棉很能玩到一处去,因两人都不务正业。 李二出手豪阔,认为杜棉棉是个人才,不该埋没于青楼花坊,欲为杜棉棉赎身,认作干姐姐。 仇妈妈开了个天文数字,李二掏出天文数字二十倍的银票砸了仇妈妈一脸,仇妈妈差点兴奋到背过气去。 掐着人中揣起银票时,被杜棉棉夺回,转还给李二。 她还不想走,她还未悟出勾人的真谛,她还未搞定裹正。 杜棉棉视金钱为粪土,更得李二公子敬佩,于是亲自雕了个妆奁,嵌了宝珠,送予杜棉棉。 据说妆奁上随意一颗珠子,都可买下十座沽玉楼。 殊不知,当夜温禾爬窗户来找杜棉棉喝酒时,杜棉棉死死勒抱住她,说:“李二弟弟他人傻钱多,看见他送我的妆奁没有,姐姐我发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没看见姑娘们妒忌我的眼神,太爽了哈哈哈哈……” 温禾被掐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市侩了。” 后来,温禾亦试着讨好李二,想着得些财宝赏赐,发个横财啥的。 约了两次,去最是烧钱的鲜味斋。 第一次,李二喝多了,她买单。 第二次,两人一起多了,李二没带钱,还是她买单。 她再不想尝试第三次。 自那,再没主动向人示好,两人的关系便不近不疏。 当然,还有一次,李二托姜大拿花天价买她一副加长版春宫图。 但最后,那卷图,洇了。 她还没来得及重画一幅,便丢了马甲,被赫连断掳到魔阴王朝。 当然,李二不知她便是灵魂画手,兼话本先生哂公子。 方士们摇着法铃青帜罗盘,于花房一阵叮当,推门走出,拱手向李二汇报,“未追寻到蛛丝马迹。” 李二一拍桌子,“滚滚滚,一群没用的废物。” 温禾见对方比自己还急,安慰着,“吉人自有天相,绵绵生得一副吉相,定能逢凶化吉。” 李二宽袖下的指骨蜷起,“话虽这样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我是真的将绵绵视作亲姐姐,要知,世上无几人能懂我和我的艺术雕工。” 言罢,倏地站起,一副慷慨就义的悲壮表情,“那么,目前只剩求助国师府了。” 他不得不向他最讨厌的廖深行低头。 杜棉棉是温禾好友,好友失踪一事,不可小觑,不得不急,温禾便随李二,一道入了国师府。 四周渐静。 杜棉棉不动声色扭了扭捆束她的藤条。 一旁的女鬼终于哭乏了,安静缩至一角,目无焦距垂视地面,似陷入某段回忆。 负责看守的乞丐男鬼,抱胸打瞌睡。175看书 杜棉棉暗忖,这或许是她逃走的机会。 看守她的乃三个魂,一个已修成厉鬼,另外两个是乞丐男魂。被她暗称大乞和二乞。 大乞被女厉鬼派出去打探消息,现未归。 趁着女鬼发怔,二乞困乏,她好不容得来逃出升天的机缘。 腿肚被藤条束缚,杜棉棉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往外挪,不时暗中观测两鬼动静。 身后眼前,茫茫灰霾,鼻尖隐约嗅到菩提香。 蟠龙玉珏已被女鬼拿去,她现下无法求助大师兄,即便玉珏在她手中,她也不会再用。 如今只得瞎子摸象般往外走。 自己深陷这般境地,纯属多管闲事。 活该,她吃饱了撑的,让人修什么庙吧。 这会可好,把自己修理成这副鬼样。 女鬼已成厉鬼,神智时好时坏,两个乞丐男魂,闻着她香,竟想活吞了她。 幸而,女鬼清醒时能威呵住两个乞丐,她这才苟命至今。 脚下似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显些摔倒,好在稳住了身,更是幸运的未惊动身后二鬼。 倏地,前方飘出一团幽光,是擎着幽魂灯的大乞回来了。 瞧着十分激动,边向内里跑来边大喊着,“丹二姐姐,好消息好消息,柳媒婆死了,登上戏台当众剖出自个儿一颗心脏……咦,你个花妖又想跑。” 一阵窸窣声,杜棉棉被大乞拽着头发,倒拖回去。 瞌睡中的二乞被惊醒,丹二女鬼亦站起身,猩红的眸底狠狠剜一眼衣衫不整浑身血痕的木棉花妖,再瞪一眼因打盹险些让人逃走的乞丐。 “柳媒婆死了?” “是啊,活生生剖心而死,死前还骂自己活该。” “哼,那个恶婆子竟还有心。”丹二不以为然,又呸了一口,“自然活该。” “有呀,血淋淋的一颗心脏呢,我好不容打探出来的消息。你不知道现如今宿新郡内,到处是捉鬼擒妖的法师道士,还来了不少修仙门派的仙长,据说少室山的大师兄都被请下了山。我没给打散了魂,实属老天保佑。” 丹二眸底迸着恨意,五指蜷起,尖长黑指甲嵌进肉里,“什么法师道士仙人,来了又如何,都得死。” 猛一回头,丹二瞪向杜棉棉,“不是喜欢跑么,你们两个好好伺候伺候她,伺候得她腿软脚软,看她还跑不跑。” 两个乞丐猥笑着逼近地上一团影子,两乞一早动了邪念,欲上了她灵身,再食了她花魂。 丹二斜乜一笑,“若非七爷留你一命,我早便杀了你。” 杜棉棉臀移后缩,对着两乞猛摇头,“你们滚开,不要碰我。” 先前已被这两个乞丐占了不少便宜,自己这遍体鳞伤的模样,便是被两个肮脏鬼抓咬出的。 身上遮羞的布片本就不多,被两鬼撕扯一番,已所剩无几。 杜棉棉心底越发绝望,死命自两鬼身下挣扎,破口朝女鬼骂道:“你这个丑陋的女鬼,我大师兄来了,一定会找到我,一定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还有你的姐姐,因你做了这些恶事毁了她阴德,你们姐妹俩永世不得超生。” 姐姐两字激怒了丹二,她一脚踢开趴在杜棉棉身上的男乞,同时幻出一支骨箫,黑唇一启,奏出诡谲音调。 杜棉棉连同两个乞丐,受不得魔音穿耳之痛,抱头滚地哀嚎。 骨箫蚀魂碎骨,不消一会,两个乞丐灰飞不见。 丹二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手握骨箫,喃喃:“我万死不辞,但姐姐她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杜棉棉蜷缩倒地,浑身仿似拿刀子剐过般疼痛。 穿魂箫,乃魔阴王朝右护法墨见愁的贴身法器,而她身上的不死藤,亦是魔阴王朝之物。 否则她千年花妖,怎会被缚游魂手里。 她战栗着,后怕着,同时亦懊恼自己用蟠龙玉珏求助大师兄。 若云汲师兄来救她,怕是不晓得即将面临什么,他的对手又何其强大,且与魔阴王朝暗中勾结。 少室仙府全数弟子,甚至整个宿新郡十几万人口,只要对方想,可于瞬间将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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