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闻到赫连断的气息,赶忙跑了。”温禾捏紧勺子,好歹提醒她一句,她也跑啊。 甘了了擦着唇角亮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担心赫连断吃醋,一气之下给我一掌,何必呢,我不跑,我傻呀。” 温禾嚼着香菇,倏地意识不对,仔细盯着眼前撕鸡的黄衫美人,“孤男寡女?我是女的,我肯定。难不成,你是男人?” 甘了了抬袖掩唇,“呀,怎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温禾这还没回过味儿来,白乌摇着扇子又倒一盏秋露白,“一般人很难分辨他的性别,起初我亦险些被他诓骗。” 温禾强行拖拽甘了了起身,扯扯袖口摸摸脸颊戳戳胸肌,“你是男的?天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比女人还要美,你让我们女子情何以堪啊。” 白乌一旁提醒,“小仙仙,既知他是男儿身,你这般拉扯是否不妥。若被君上晓得,甘了了怕是又要回月亮窟再吊个千八百年。” 甘了了回捏对方一把,“你可别害姐姐,虽然姐姐很想同你互动,互摸。” 温禾打掉对方揩油的手,“都是你姐姐姐姐的误导我,我才认错。” “趁着赫连断不在,快让姐姐多摸两把。” “起开,你怎么乱撩人,真讨厌。” 两人打闹间,西窗忽地无风自开,眨眼间,地上落下个身着丁香色华袍的人。 白乌的笑,僵在脸上,连同手中的杯盏也掉了。 丁香袍慵燃低醇的嗓音道:“炸我冥界地牢,盗我折香盏。白乌,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想提前入我冥府。” 白乌的僵笑,重回面上,起身拉着对方宽袖,“惊华兄难得来人界,来来来咱俩兄弟好生喝两杯。” 丁香袍袖淡淡一扫,拂开纠缠他的手。 “夜惊华?冥主夜惊华?”温禾瞪大双眼,不禁惊呼道。 夜惊华徐徐回首,“一株小水仙?” 难得有人不叫她蒜苗,温禾收到感动,这便是传说中的冥主,居然生得这般好看。 雪肤,紫发,紫眸,五官标致到人神共愤,举手投足慵懒中透着矜傲。 倏地,夜惊华眉心微蹙,似察觉到什么。 “方才,除却你二人,这房内可还有他人。” 温禾这才发现甘了了不知何时不见了。 “咦,前辈去了哪?” 温禾话音方落,一道紫光划过,夜惊华消失于原地。 白乌紧握白面扇,擦了擦额头冷汗,“今日,甘了了救我一命。” 温禾暗中缕剧情,猜测道:“难不成,冥主同了了前辈有过节。” 看那瞬间追去的速度,过节还不小。 白乌提起一壶秋露白,“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回魔阴王朝避避风头。” 下一刻,一道银光消失于窗口,只留一道余音,“小仙仙,劳烦结个账。” 温禾:“……!” 一个个都跑了,不是请她来赴宴么。 温禾确实没带银子,书局给的银票全留在少室山的小草房。 她只得幻个男装,跑去跟掌柜客套几句,凭着熟脸,又赊账打欠条,才出鲜味斋大门。 日后出门,得提前看黄历。 蓦地,从天而降四个甲胄将士,将她包围。 其中一位将士冷言道:“可是少室山温禾。” 温禾见对方来者不善,“我觉得,你们好像认错了人。” 虚着腿脚朝前迈一步,两柄银矛,交叉拦在她胸前。 “女扮男装,身带灵犀香囊,必是少室山掌门师兄所赠。” “怪不得这几日搜寻不到,原来隐了灵息。” “必是祸水仙没错。” “拿下。” 还真特么得翻黄历。 温禾与四将缠斗间,疑惑道:“你们何人,捉我作甚。” 四将身罩仙泽之气,绝非魔阴王朝之人。 再说魔头就在国师府,要擒她,不会放她出来闲逛。 “天后圣谕,擒少室山温禾入天界受刑。” 原是天兵。 温禾心下惊骇。 宿新郡当真热闹,不止来了邪祟,众仙门弟子,魔界头子及护法,甚至冥主天将亦来此聚集。 真是块风水宝地。 凭借花铃暗助,温禾冲出包围圈。打了一圈,也算打明白。 被天兵缉拿,怕是她出逼出赫连断一事,传到了天宫。 地仙依附天宫上仙,皆为仙族。她毁了仙族名誉,天后派人缉拿。 温禾实未料到,区区一本书,不但让她火进魔界,还能让她火上天。 前路倏然落下金银二将。 看行头,比方才四兵将强上许多。 花铃暗中提醒,“是天宫的金银二甲,小主你敌不过。我若暗中辅你,怕是引天将怀疑,从而暴露了我。小主作何打算。” “跑。咱不打,你助我逃跑便好。” 温禾脚底踩风似得,从二将肩头擦过。 后头二将,紧追不舍。 东坊扫了一整遍大街,二将仍旧不放过她。 温禾停在一扇墙下喘气,一掌捂心,一手抵胃,要知道,方才就不喝那几碗参汤。 花铃瞥见不远处国师府的金字招牌,“小主,进府,让魔头揍他们。” 温禾担心惊扰到玉狮子前的护卫,化作一道白光,直落别院。 金银二道光线,紧随而来。 温禾踩上门阶往里跑,“啊啊啊……” 霸霸罩我。 门扉倏地敞开,赫连断一身玄裳立于门前。 风将肩头卷发翻动,袍角冽冽,赫连断嫌弃道:“咋咋呼呼,不过两只狗追。” 赫连断隐匿了魔息,金甲二将探不清对方灵力虚实,但见对方容色,便不是好惹之辈。 银甲上前,“我等奉天后之命,缉拿罪仙,何人敢阻。” 赫连断静步下石阶,一个闪身,银甲将已被他扼住喉咙。 咔嚓一声响后,银甲头颅被拧下,转瞬被丢到已惊呆的金甲将怀中。 赫连断嫌弃地盯着满手鲜血,抬眸,唇角勾一道狂妄笑意,“天狗,抱着人头去给天后看,敢动本君的人,便是这个下场。”
第30章 菩提简【20】 廖深行白日与府内众仙家一道探寻城郡方圆百里内,可否余留妖邪之气。 夜里,便去沽玉楼。 连包无双三夜,听人奏琵琶曲。 几十首曲子听罢,廖深行便以一杯清茶收尾,“既弹累了,便歇一歇。” 于是,单手支颐,撑在案前打个盹。 天色泛青,国师大人便抖一抖长袍,走出沽玉楼大门。 国师权势滔天,自天阙城而来,乃圣上面前红人。小小花楼可得罪不起,国师连续三日到访天字号花房,仇妈妈愁得三日未合眼。 按理说,无双姑娘的卖身契上,附加条款分明:任是何贵客,只接三日。 然国师非一般贵客,乃贵客中的极品,若国师第四日续访,无双耍脾气不接客,怕是沽玉楼要关门大吉了。 仇妈妈到无双房里,说了好些分析厉害的话,无双似是一句未听进耳去。只望着窗外街头玩闹的几个小童发呆,间或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待仇妈妈说得口干舌燥,无双回身道一句,乏了,要休憩。 仇妈妈望着眼前紧阖的花门,唉声叹气。 这新魁首哪里有杜棉棉好性子,绵绵待人亲和,见谁都是笑脸相迎,哪怕是守门的小龟孙,她亦亲亲热热喊声弟弟,接客更是积极,蝉联沽玉楼花魁数载,从未得顾客投诉。 她当初是看无双生得花容月貌,才应下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条件。 不成想,十几年的基业,要生生砸在此人手里。 可庆的是,第四日夜,国师未访沽玉楼。 仇妈妈的心,总算踏实了。 国师未访,但来了位小将军,砸下一叠银票,扬言包无双姑娘。 入夜,廖深行正伏案作一副丹青,方管家来报,无双姑娘求见。 无双怀抱金线琵琶,提裙跨进木槛,国师搁笔,坐至交椅品茶,端得闲适逍遥。 无双盈盈跪拜,“无双想跟了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嫌弃。” 廖深行放掉杯盏,俯视身下美人,“想通了?” 无双抬首,红唇翕动,“国师说得对,你是个好人。但权贵之人,并非全如国师这般不与人为难,无双委实走投无路。” 原是沽玉楼去了个小将军,亦是皇都天阙而来,连着包了无双三日,欲强行为她赎身,带回府中做个妾。 小将军乃卫大将军的幺儿,那小将军年齿虽小,但即便郡守大人见了,亦唯有垂首听命的份。 沽玉楼终是护不住新魁首。 而国师威名权势,远在将军府之上,投靠国师不失为一条出路。 廖深行把玩着手中的石核桃,“那卫小将军年少风流,一掷千金,最肯舍弃万金博美人一笑。你若随他入皇都,可享尽荣华富贵。” 无双指骨蜷起,贝齿咬唇,似强抑心底屈辱,稍顷起身道:“如此,是无双打扰了。” 转身往门外行去。 耳后倏然响起一道低沉之音,“你断定我舍不得你,才敢来国师府求助,是么。” 无双缓缓转身,一双眸子直望进国师幽邃双瞳,她不禁眉梢眼角勾出一抹自信妩媚之气,“国师舍不得我,不是么。” 廖深行挨近对方,缓缓抬手,轻抚对方脸颊,眸底是化不开的缱绻柔情,“自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我会折在你手上。” 无双被安排住进满是蔷薇的春止院。 她站在屋前,望着院中一座玉石墓碑。 除了这块墓碑碍眼,春止院哪里都好。 蒜苗不开心,很不开心。 做何事都会走神,脸上的笑也僵的不行。 赫连断已无心再修流转经,起身下塌,靠近案前埋首画符的人影。 “这些御魔符,可是为了防本君?” 温禾一面画符一面走神,不知赫连断已至身前,赶忙拢了拢案上黄符,“没,没有,画着玩而已。” 赫连断探身,单指挑起对方下颌,“整日摆着臭脸,看着就烦。” 温禾方要骂出口,又顿住,干脆垂睫不语。 她可亲眼瞧见魔头杀人,脑袋咔嚓一下拧下来拎着手中,配着唇角那抹狰狞笑意,成功上位温禾心理阴影排行榜首位。 她生在无战事的和平年代,杀人场景只出现在影视中,哪怕穿到花界也未亲眼得见那般血腥场面,她当时真的被吓到了。 花铃也向她道歉,当时见她被金甲二将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国师府大门,便联想到功夫强大的赫连断。 本以为俩位天将探到国师府的浓重魔气,会识时务地躲开,更不成想赫连断下手如此快准狠,猝不及防拧下人脑袋。 当时的温禾,丝毫不见被保护的喜悦,唯有恐惧。哪怕做梦,都是银甲将头颅喷溅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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