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鹤九沉默稍许,点点头轻应一声。 客厅中原本光线昏暗,抬头也尽是暴雨拍窗,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在这道骇人白光中猛然出现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映出一个古装女子的身形。 女子咧嘴一笑,齿光森白,如狡兔一般动作迅速地闪过来,在容音作出反应之前就抢走了她面前的手机。 “……”容音背靠座椅仰天长叹,“岑鹤九啊,你这店里到底都养的什么东西,行动一个比一个诡异,奇奇怪怪的……”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奇怪。”岑鹤九取笑道,继续扒碗里的饭,只是味道已不同刚才,现在不过味同嚼蜡。 抢走容音手机的正是颜如玉。电闪雷鸣中神出鬼没的,要不是她职业素养高超,说不准现在已经被吓得心脏病发作了。 她听见颜如玉躲在一旁嘀咕“臭小子”,“不听话”之类的,阿碧在旁哀叹,一声比一声凄婉。 岑鹤九看见容音疑惑的眼神,好笑地解释道:“你不知道?阿玉看上小慎子已经很多年了。” 阿碧疯狂点头附和,“是真的!自从慎小爷来咱们店里,我这耳根子就没一天清净过!” 正说着,慎鉴那边可能看见是容音的号码,竟然百忙之中接听了。听见是颜如玉喜笑颜开的声音后,沉默两秒果断挂断。 再打,接都不接就摁断了。颜如玉的喜笑颜开转为垂头丧气,垂头丧气又转为揪着阿碧的脖子撒气,阿碧还没来得及哀嚎,又重新被塞进了沙发缝艰难求生。 “……”容音有点瞠目结舌。 慎鉴好脾气,容音还从没见他挂过谁的电话。想想也是,要不是他好脾气,也不会在忘虑阁十年如一日地忍受迷妹了。 瞠目结舌的同时,她还觉得阿碧的白发上冒了点绿。 在颜如玉忿忿回到古册中后,容音头一回良心发现地把阿碧提出来,同情地安慰道:“要坚强啊,老爷爷。” “……噗!”遭受到暴击的阿碧吐出一口暗红老血,化成原形,搁在沙发上不动了。 岑鹤九吃完饭,连眼皮都懒得抬,“自个儿把番茄酱擦了,记得擦干净点。还有,浪费的两个番茄从你香火里扣。” 阿碧立刻滚出来兢兢业业擦地板。 容音只能默默感叹“黑店原来是这样的”,受教了。 阴雨天气里仿佛格外适合睡觉,容音几乎一睡不醒,再睁眼就是六点刚过。天色转暗,阴沉沉地发红。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争吵声闹醒的。听声音,像是慎鉴和岑鹤九在起口角。 这两个人也会吵架? 容音随便披了件外套下楼,发现楼下连灯都没开,两人就这么僵持地一站一坐,慎鉴就着窗台的光线翻一本古籍,岑鹤九大喇喇靠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和天气有一拼。 两人连容音下楼都没发现。 ……她最讨厌这种情形了。不擅长调节气氛的人,这个时候开口只会把气氛变得更尴尬。 正在犹豫怎么打破沉默,容音的小腿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化出了原形的娃娃,此刻是一只食梦貘的模样,长鼻短腿,细细的毛发全湿透了。 食梦貘的神韵有些像豹之类的猛兽,但是在熟人面前,娃娃只剩下温顺和垂头丧气。 容音看她这副样子,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榆职大的事情不顺利?”话问出口,才想起今天岑鹤九的打算,“对了,不是说要带一只鬼回来么?我看这店里气息相当平和啊。” 平和个鬼。 岑鹤九的侧脸投出坚毅轮廓,咬着牙没开口。慎鉴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娃娃蹭在容音边上,无精打采地说:“对不起,今天出了差错,明明发生了好几起案子,但是我们捉到的怨灵却怎么都少一只。我为普通人驱噩梦的时候,没留意那只找不到的怨灵就潜伏在人的梦魇里,一时大意差点伤到那个人的神智,险些酿成大祸……” 岑鹤九冷着脸打断,“这就是你们一只鬼都没有带回来的理由?好几起案子,带一只回来就这么难?” 慎鉴轻声叹气,试图平息他的怒火,“鹤九,那些案件大同小异,留下来缠着事主的都是几丝枉死不甘的怨气,先不说这样零散的气息根本带不回来,就算带回来也是用不了的,封印册向来只封完整魂魄。最后一只怨灵是最完整的,可当时那种惊险状况下来不及权衡,如果我选择留下那只鬼,不仅事主魂魄会受损,我们也看不到娃娃了。”他顿了顿,小声补充,“或许也看不到我了。” “哦,什么鬼这么厉害?吃了金坷垃?”岑鹤九歪头嘲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慎鉴也有点生气,笑着附和道:“是啊,否则我怎么会搞不定一只鬼呢。还是我该夸赞一声岑氏的血脉强大,我早该自甘其下等你亲自去处理?” 容音听着这场对峙渐渐跑偏,只觉得头疼,觉得眼前这一幕犹如不久前看过的婆媳大战,她才是那个夹缝中求生的人。 娃娃还在瑟瑟发抖,容音扶着扶梯蹲下,大概睡久了,有些头重脚轻。 她摸了一把娃娃的毛,试图过一些阳气给她,“别吵了,没有意义。娃娃不是灵力受损了吗?你们都没人过问?” 上一个灵力受损的还没养好,又多一个病号,忘虑阁快改成病号收容站了。 娃娃知道容音现在支撑自己的身体已经很费力,有些受宠若惊地退开,赶紧化成年画娃娃的身形制止了她继续过阳气。 “对不起,容姐姐,老大说这次的事件可能和那些害你的坏人有关系,我不应该那么不小心的!对不起,我把线索弄丢了,我明天就再去一趟,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挽回!”小东西奶声奶气的,带着哭腔,眼窝都是红的。 容音扯扯嘴角,“你信他?小时候我们玩‘捉鬼’游戏,他的第六感就从来没管用过,谁都不愿意跟他一组。别想了,先待在家里,和阿碧一起养好精力再说。” 阿碧嘟着嘴飘过,“老夫可没这么弱鸡,恢复得可快了。” 慎鉴背靠窗台,傍晚的微光将他刻成窗上的一纸剪影,“不,音音,我也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和你有关系。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是到现在为止的一系列事情中撞了多少次巧合?未免太令人费解了。” 容音稍作沉思,“那你的意思是?” 慎鉴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翻开的古籍上,“你身上的毒既然源头出自古籍,那么解药也必定要从古籍中寻,封印册中记载的故事虽然涵义飘忽,但这本册子是不会骗人的。所以我准备回一趟西洲,多翻翻旧宅里的医书,说不定能找到门路。” 容音一听就觉得不靠谱,“这毒药刁钻古怪,医术数量庞大,你要找到什么时候?现在我和鹤九伤都没好全,阿碧和娃娃的灵力没有恢复,你如果走了,忘虑阁怎么办?”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角落——难道靠小黑拉开非酋结界保护他们? 慎鉴的态度不容置疑,“总有轻重缓急。” 容音不出声了,低头用毛巾给娃娃擦头发。 店是岑鹤九的,腿长在慎鉴身上,岑鹤九阴沉着脸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慎鉴决定要走谁也拦不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容音自己也是个凡人。她想活。 她还有太多的谜底没有揭开。 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怔怔发愣时,眼前忽然一闪,客厅里的灯被打开了,四周顿时通明。 阿碧开了灯,讪讪说道:“咳,别这么沉重嘛,又不是永别,想当年我和阿玉也分别过几十……” 话没说完,封印册中就猛然蹿出一个影子缠到慎鉴身上,听说他要回西洲,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旅游,四舍五入等于度蜜月。 容音盯着那道异常矫健的身形,再扶额听颜如玉用拉风箱似的嗓门撒了几句娇,顿时觉得自己肯定还没睡醒。 趁着气氛轻松了一点,容音挪到岑鹤九身边,弯下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容音难得在他面前把姿态放低,她似笑非笑地盯了半晌,没一会儿岑鹤九就绷不住了,没好气地换了动作,故意不看她,“有事?” 容音无辜,“又不是我惹你,你冲我生气干嘛?” 岑鹤九气笑了,“又不是你惹我,你来哄我干嘛?”下一秒却像泄了气的气球,那口发堵的感觉再也没提上来。 “哦——原来不要我哄啊。”说着暧昧地瞥瞥慎鉴。 岑鹤九不耐烦地将她打横抱起堆在沙发上,“哦什么哦,准备吃饭了。” “谢谢岑老板——”容音从善如流地眨眨眼,看岑鹤九转头进了厨房,才对慎鉴提起白天的事,“阿鉴你说学校里有好几起案子?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慎鉴苦笑一下,“快吃饭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容音倒无所谓,“我从小入行,还怕这个?” 慎鉴见她是真的不在乎,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紧绷着,斟酌道:“总之死法不一,除了一个莫名跳楼自杀的,剩下的大都是窒息死亡,尸体没有明显损伤。还有一个单子不在我们这里,被别人抢了先,那一个听说是被风筝线割断颈部,怨气很大,我就索性也没再管,不知现在处理得如何……” 容音皱着眉听,语音通话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一看是许久不联系的喵萝,容音就示意慎鉴稍等,接起电话准备悉听小姑娘的吐槽。 岂料她抱着手机等了半天,不见那头说话,却听见喵萝十分跌宕起伏的气息,好像很害怕。 容音心一下子提起来,“怎么了?” “我……”喵萝顿了四五秒,好容易才续上气,咬着牙说出后半句,“阿,阿音,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去招惹那些东西……” 容音现在听见“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字眼就下意识脑子疼,她顿时像个老母亲一样叹息,“你先别慌,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是慌,阿音我好害怕,”喵萝在电话那头泪如雨下,“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敢出门了,我、我窗外有个东西,一直在看着我,我拉上窗帘,它还在,我闭上眼睛,它还在……那个东西它、它没有头……” 喵萝隐忍不敢放大的音量和哭声回荡在耳边,容音崩溃地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慎鉴,“你刚才说,最后一个给别人处理的单子,逝者是怎么死的?”
第91章 忆少年09 容音来不及多作解释,抓起包风风火火往外走,“告诉鹤九我不吃晚饭了,朋友家里出事,我去看一看。” 喵萝的电话还没挂断,容音把刚才的话续上,“说地址,我现在过去。” 前脚刚有死者故去,后脚就有怨魂缠上喵萝,哪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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