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赶到的断念听了这番扭转乾坤颠倒黑白的说辞,嘴角一抽,随着几人步伐,重新步入谷内。 雨淅沥沥下着,打在纸伞上,因空谷幽静,显得格外清脆。 慕月西与孑然共撑一把伞,她暗瞥他侧颜,清隽挺拔,旁边若没人,她一早扑人怀里软着嗓子叫一声大湿兄…… 阿信已将老祖推进半山腰搭建的石居。 悬壶峰主替老祖把脉,捋着胡子眯着眼,沉吟半响,老祖半昏迷半睡,阿信忧心道:“峰主是否要给师祖换副药,先前的药一日三次吃着,不曾懈怠,可师祖病情未有好转迹象。” 郁峰主起身,拾起桌边毛笔,速速写了一记药方。 阿信接药方时,郁峰主转而将药方递给东张西望的慕月西,“峰主病情加重跟你有干系,这贴药你来熬。” 慕月西心虚的接过药方,瞅一眼上头的字,顿时瞪大眼睛。 郁老很自信,“莫要怀疑,你尽管按老夫开的来。” 慕月西挤出一丝尬笑,“不是弟子怀疑郁老的医术,而是这字弟子一个不认识啊。” 在她看来,纸上落着大蚯蚓,中蚯蚓,小蚯蚓……古往今来医生偏爱的那种天书药方。 …… 郁峰主将慕月西叫到门外,当即将药方读一遍。 慕月西保持怀疑,“郁老,这开的这是毒药啊,您这是坑弟子。” “呵!你这顽童还需老夫坑,你在不二草堂若能撑过七日算老夫输,不是你死就是师祖亡。尽管按老夫药方上的来,即便你过不了师祖的音修考核,至少因治病有功不会被赶下山去。” 外面的雨停后,师祖醒了,与孑然郁峰主在屋内说了会话,两位峰主才离去。 慕月西抱着孑然的伞,依依不舍将人送出门。 “大师兄,日后你多来空明谷转转好不好,尤其是雷雨天,我怕打雷。” 郁峰主听不了这小弟子过分而无礼的要求,先行一步,后面的孑然笑着点头,“可以。” 慕月西笑着冲人招手,“大师兄我们说好的,下次打雷你就来看我哦,别忘了带些小骨头做的糖葫芦,速度要快哦。” 人已出谷,直到对方那一角飘逸白衣也寻不见,慕月西才意犹未尽回头。 不知何时断念站在她身后,幽灵一般。 慕月西捂心口,“嫉妒不,就问你,大师兄待我好你嫉妒不。” 断念忽视对方的拱火,反而问:“你怕雷?” “怕又怎样,管得着么。”说完,朝弟子入谷求学用来歇脚的小屋走去。 “师姐对我好像有不浅的敌意。”断念在后面道。 慕月西停步,握紧拳头,回头,狰狞一笑,“师弟误会了,师姐只是格外喜欢照顾长得婊里婊气的小师弟,以后照顾师弟的机会有的事,我们走着瞧。” 断念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方才她攥紧的拳头,可见对他恨意不浅。 但他印象中确实不曾与此人有交集,再看对方行事作风,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唢呐,怕雷,种种疑点交织…… 他仰首望向天际渐散的雷云,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他很快自我否定,“不会的,她已经死了。” — 师祖不但对学生严,对自个儿也挺狠,被砸晕醒来后喝了一副苦药汤子,不操心自我保养,又开始授课。 草堂还在重修中,鉴于目前只有两个学生,上课不占地,课堂暂时转移到一栋草亭。 大半夜被木头人从被窝拎起来的慕月西,打着哈欠望着草亭外的月牙走神,堂上师祖一拍戒尺,“年纪尚浅如此没精神,还不如我这将朽的老头。” 慕月西坐正,嘀咕。 老来才觉少,哪个年轻人不爱睡懒觉。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回师祖,弟子看你牙上沾着韭菜叶子。” “……胡扯,难不成你不晓得此乃老夫量口定制的翡翠牙……咳……孑然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否则以你的态度,老夫定你治你的罪。” “谢师祖不罚之恩。弟子定当勤勉好学尽量让师祖少生气。” “别光耍嘴皮子。你的随身灵器何在。” “师祖你看到了,那唢呐不听我使唤,我管不了它,现在应该还在塌了的草堂那吧。” 师祖一拍桌子,“你如此态度,怎能学好。音修丢了灵器,犹如士兵上阵丢了武器。”抬手指向抱着七杀琴端坐的断念,“若他对你当场出琴杀,你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师祖不会的,师弟不会杀我的。” “你这小弟子是专门跟老夫过不去么,老夫打比喻难道你听不懂么。” “真是啰里吧嗦。”慕月西不耐烦起身,伸个懒腰,“我去拾我那唢呐行了吧。” 师祖见人头也不回走了,且是十分吊儿郎当的步子,他气得又直咳,“天音宗竟破例晋升此种弟子,无能后辈是嫌天音宗年头太长了么。” 断念给师祖敬茶,拱火,“师祖息怒,那小弟子可是被西海龙王认作干女儿,镜无宗主都要礼让三分。” “岂有此理,莫说她是龙王干女儿,哪怕天君之女在老夫眼里皆一视同仁。” 不二草堂修葺进度不慢,几个工匠已重新搭起框架,她那个大唢呐被推到一边,跟杂草乱石堆在一起。 慕月西走过去,弯身拍了拍唢呐碗,“不听主子话的代价就是沦为垃圾,你若再跟我对着干,我就将你扔进悬壶峰主的炼丹炉。” 不知唢呐是不是被这番话吓到,慕月西再念起咒术时,唢呐如愿变小。 她拎着唢呐跑回草亭,不顾座椅上的师祖还在咳咳咳,金唢呐一直在人眼前晃悠,“师祖师祖我发现这唢呐是金的,纯金的,这以后落魄了还能卖笔钱,天音宗果然富有,为弟子考虑。” 这粗鄙世俗的小弟子很难不让人生气,师祖拍桌子,“咳咳……你给老夫回座位。” 慕月西道一句是,跑回自己座位,盘腿坐下。 “是谁教你的坐姿?你当这是你家炕头。”师祖吼。 慕月西不情愿坐直身子,翻白眼。 师祖已气得有点说不出话,若非孑然一再请他多包容这小弟子,他一早将他扫地出门,此等目无尊长不知礼数狂傲无知之人,怎配入天音宗,别说做宗主徒弟,哪怕做外门弟子的资格都不够。 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师祖让慕月西抱着唢呐去亭外吹。 “吹你拿手的曲子。” 师祖病弱,吹不了废气息的唢呐,吩咐小童捎来一把墨笙。 “老夫便用这把笙探探你的唢呐之气。”师祖抱着笙道。 “师祖,你行么,弟子唢呐威力甚大,怕您老撑不住。”慕月西一脸真诚道。 “狂妄小徒,尽管吹你的唢呐。” 慕月西弱弱道一声是,然后端正唢呐,对着亭子前的一堆乱石吹奏起来。 高亢尖厉的唢呐声一出,差点将师祖的耳膜给震出血。 师祖忍着强烈不适吹笙,以音会音。 他的笙音方要融入对方的唢呐音,唢呐就开始变音,毫无规则毫无音律可言,几番下来,笙音一直追着唢呐转。 师祖喊停,“你吹的什么曲子。” “哦,弟子自创的。既然师祖问起,弟子当场给取个名字吧,就叫《你是风儿我是沙》。” 师祖沉默,陷入自我怀疑,既然对方能自创曲目,想必深谙乐理,难不成那唢呐真有玄妙之处,他一乐音大师都被绕了? “再试一遍。”师祖端正墨笙,“方才那首曲子。” 慕月西听话道是,对着一地秃石头乖乖吹起。 这次的唢呐声比先前还要嘹亮刺耳,断念瞧着草亭柱子微微发颤,桌椅发抖,他怀中的七杀琴似也不堪其扰嗡嗡作响,欲出来跟唢呐拼命的架势。 师祖忍着老心肝被振的苦楚,再次吹起墨笙,去融那小弟子的唢呐音。 仍同之前一样的效果,追不上,完全捕捉不到对方曲调中的起承转合,这调子突然拔高,突然戛止,突然转几个匪夷所思的调调又突然拔高再忽地砸地…… 师祖再次喊停,“你方才吹的不是这首。” “回师祖的话,弟子吹唢呐就是这种风格,第一遍和第二遍不一样,第二遍和第三遍绝不雷同,第三遍和第四遍也没有什么相同点,之后的每一遍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 师祖陷入沉思,良久抬首,颤着牙龈道:“你根本不晓乐理吧。” “答对了。”慕月西竖大拇指,十分响亮而自豪的回答。 师祖头一晕,眼一花,脑门砸桌子上。 他终于明白天音宗那些后辈为何要让这小弟子入山,不是嫌天音宗开创的年头长,是嫌他这个师祖活得太久了……
第27章 呐。 师祖被身边的小童推回去, 夜课中途作罢,草亭子里的两个学生互瞪一眼,各自分道扬镳。 郁峰主给慕月西的药方单子上有毒蛇和花蟾蜍两种毒物,慕月西为了孝敬老师, 连夜钻树林草丛蹚小溪, 逮住两条毒蛇又在溪水里摁住一只灵蛙。 灵蛙呱呱呱叫, 不断在少女魔掌中挣扎。 慕月西戳了戳灵蛙肚皮,“待会温水煮青蛙, 我会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谢。” 灵蛙一听当即翻白眼,“我乃师祖亲放浣溪的灵蛙, 你不能吃我。” 慕月西吓一跳, 跟攥在手里的青蛙大眼瞪小眼。 “当我是瞎子么, 你身上疙疙瘩瘩的一看就是癞~□□,灵蛙表皮光溜溜的我没少烤, 你忽悠不了我。” “……我被一条毒鱼攻击过,毁了皮肤, 我先前的皮肤是光溜溜的。” 慕月西大力拍了下蛙头,“你咋不说你长青春痘留下的疤呢, 满口胡说八道快赶上我了,你这种蛙不实诚, 煮了煮了。” “别别别, 我真是灵蛙,你煮了我师祖会责罚你的。” 慕月西还未说话,溪边传出呱呱呱一片叫声, 紧跟溪水里跳上好几只突兀着大肿眼泡的小青蛙, 由于岁数太小, 见母蛙被劫,不敢上前只鼓着腮帮子呱呱呱喊娘亲。 慕月西本就对小朋友没抵抗力,这几只小蛙丑萌丑萌的,她当即松开魔爪,放了灵蛙妈。 万一煮了蛙妈妈,小蛙崽们怎么活啊,蛙妈妈领着一队小蛙扑通通跳水后,慕月西站溪边叉腰喊:“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可要记着我的大恩大德啊。” 灵蛙泪目,怎么仙山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弟子,又听岸上传来那弟子的询问声。 “知道哪里有花里胡哨的□□么。” 灵蛙担心那弟子耍不要脸又下水捉她,于是半颗蛙头浮出水面,道一句下游三里有个黑沼泽,里头有蟾蜍。 说完,立马湮水溜了。 黑沼泽成功逮了几只花花绿绿的蟾蜍后,慕月西背着装满毒物的竹篓往回走,突然瞧见黯淡天幕闪过一道似有若无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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