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颖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广陵密友,她是不是该上去揍一顿慕百岭? 不过,她已经没必要动手了。因为正主广陵已经在慕百岭身后了。 “夫君,你方才说什么?”声音轻柔又不失威严,挟着一股压迫的气息。 慕百岭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施美男计骗我,就为让叶无息输了赌局?”广陵不依不饶再次开口。 慕百岭折扇一拍额头,暗恼自己嘴欠,为什么把当年那事说了出来。 “公主,我去跪搓衣板。”慕百岭很自觉。 广陵哼了一声,抱过慕白蘞给了身后的奶娘:“带郡主去别处玩耍。” 奶娘应了声,抱过慕白蘞便退了下去。 “阿元,阿爹安顿好了吗?”广陵在慕百岭身侧坐定,问道。 “我已将舅父送出了城,尚需四五日才能醒来,到时,一切已成定局。”元天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情严肃起来,眼底透着几分忧色,“你当真要这么做?” 广陵颔首,目光投向高远的天空,坚定而不容有退缩:“成败皆在今日一举。” 慕百岭难得变得沉默,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广陵的手。 月牙湖碧波荡漾,田田莲叶立于水上,吹风而动。 一切显得是那个宁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 另一头,慕白蘞被奶娘抱着出了庭院,迎面却撞上了一队身披甲胄的士兵,鱼贯而入。寒甲铁剑,来势汹汹。 奶娘一惊,呵斥:“何人擅闯……”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将军拔剑,准确无误地刺入她咽喉。 血流如注。 下一刻,慕白蘞便被那将军拎在手里,动作之快,竟没让奶娘的血溅在她身上。随后,他将慕白蔹扔给身后的太监:“将小郡主送去夷光宫。” 慕白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人已被带上马车。 夷光宫位于天枢殿之后,是天子起居处理政务之地。 慕白蔹被送到夷光宫之时,天子正在休憩。龙涎香萦绕,琉璃珠帘微动,碰撞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夷光宫也很安静,这珠帘是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天子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也只是眼皮微微一动,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她身侧站着一名青年男子,身着暗红官袍,眉目间与女帝有几分相像。最为奇特的是,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整个大周有紫曈的,唯有尉迟国师一脉,且百年未必能有一天显现出紫瞳。 不难猜测,这青年男子就是女帝与国师之子,大周的亡国之君端木见渊。此时,他恭顺地立在天子榻前,逆光而立,看不真切脸上的神情。 “陛下,奴将小郡主带来了。”太监撩开珠帘,将慕白蔹推了进去。自己则退到一边,恭敬地侍立。 女帝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目光犀利冷凝:“孤让你们将公主带来,为何只有小郡主一人?” 太监垂下头,沉默不语。 女帝眉头微微一皱,却见端木见渊却突然跪在自己身前:“广陵长公主阴养死士三千,图谋不轨,现已伏诛!”他的声音很干净,但话语背后的含义却令人不寒而栗。 女帝瞳孔一缩,猛然站起来,衣袍带落身旁棋盘的棋子。黑白棋散了一地。 她勃然大怒:“谁给你的胆子先斩后奏!纵是广陵确有其罪,也当三司会审。谁给你的权利杀无赦!来人——鲁王假传圣谕,拿下!” 女帝的吼声犹在夷光宫中回荡。 然而,没有士兵守卫士兵冲进来拿人,连一宫的宫女太监都未曾一动。 慕百岭看到公主府有士兵闯入之时,便已猜到将要发生什么。巫渺曾说,女帝因忌惮而鸩杀广陵。事实上,女帝晚年,广陵长公主也确实大权在握,百姓只知有公主,而不知有天子。被忌惮赐死,也是说得通。 但如今看女帝的反应,并没有要杀广陵公主之意。这一切竟是端木见渊私自决定的。 夷光宫中一片寂静。 女帝脸色微变,目光如刀刃,直直盯着端木见渊。 端木见渊缓缓抬眸,眸中紫光忽隐忽现。他勾起唇角,颇带几分讽刺的意味:“皇姐原想在今□□宫,迎楚太子入主天枢宫。所以,这夷光宫的守卫早就被支开了。儿子顾及母皇安危,私自带兵入宫,望陛下莫怪罪。”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广陵长公主欲逼宫,已针对女帝做了安排,不想竟被端木见渊先发制人。他诛杀公主,而后以公主所作部署为踏板,顺利逼宫。 简言之,这是一场黑吃黑的宫廷阴谋。 仅只言片语,慕白蔹就明了当年广陵公主谋逆这桩事的原委。 慕白蔹能看明白,女帝自然也明白。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她怒极反笑,顺手拿过装着黑白棋子棋罐子砸了过去,她原想砸向端木见渊的脑袋,但终是有些不忍心,砸偏半分,堪堪砸中他肩头,“一个两个,居心叵测!好,很好!尉迟清和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棋罐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摔在慕白蔹脚边。 这一下其实砸得很重,端木见渊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直直跪在地上:“是母皇教出来的。” 女帝冷笑:“孤教你残害手足?” “母皇教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端木见渊直视着母亲,“皇姐今日若是进了宫,那完了的,就是母皇!是大周!母皇觉得,儿子杀得不对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白蔹感觉女帝在这一刹那老了许多,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鬓发也散乱了些许。 “对,你做得很对。大周不能落入楚国人手中,即使那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女帝阖眼,眼前便浮现广陵的端正矜贵的模样,一股悲凉苦涩不由自心底起。那是她最骄傲的女儿啊! “广陵待你不薄,你如何下得去手?” “待我不薄又如何?长姐不要这天子之位,我要!可她却不打算给我,而选择给楚国那个蛮夷!”端木见渊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女帝,眸色阴郁,“萧见宥也好,广陵也罢,挡我路者,都要死。” 女帝一步步后退,跌倒在榻上:“那孤是否也要死?” “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怎是弑君弑母之人?您身子骨本就不好,不宜再为国事操劳,此后便移驾摇光宫颐养天年吧。” 女帝颓然地坐在榻上,良久问道:“那巫渺呢?” “皇姐早先便将巫渺送出了城,我尚未寻到。” 女帝神色一动,似是松了口气,像是有些庆幸。这神情却也稍纵即逝,眉目间忽然涌起杀意:“渊儿,找到他,杀了他。否则你后患无穷。” 端木见渊颇感意外。 女帝这一辈子最在意的是巫渺,伤得最深的还是巫渺。就算端木见渊忤逆,她还是愿意为了这个大周江山,选择丢弃巫渺这颗危险的棋子。 “母皇不必担心,长宁在此,他定会回来的。”端木见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妨再告诉母亲一件事,我借天子印信拟了一道旨意去了东海。如今,东海郡巫族恐怕已经不存在了。” 女帝脸色骤变:“你疯了!” 巫族于诸侯和天子而言,既想拉拢,又十分忌惮。正如她与巫渺一直以来的关系。而且,巫族避居世外,向来不参与诸侯间纷争,诸侯自也不会主动发难。现在,端木见渊却公然屠戮,除了留下残暴之名,于大周并无益处。 “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端木见渊嘴角一勾,“而且,母皇说错了。不是我疯了,是您疯了。是您为了追杀巫渺,顺手屠了巫族。” 女帝一愣,良久笑了出来,那笑容凄凉苦涩:“孤这柄刀,确实好用。”这许多年,她独断专行,令诸侯惧怕。对于巫渺,亦是步步紧逼。她重来没有按照姐姐的遗言,引导巫渺,而是将他当作一柄最锋利的刀。刀锋所指,皆是她的敌人。 杀广陵。屠巫族。端木见渊假传的这两道旨意,完完全全符合她平日的行事风格,恐怕没有人会怀疑,这些并非她本意吧。 “罢了!孤最后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能以亲王之礼归葬广陵。” “依大周之律,弑君谋反者,除籍贬为庶民,不得归葬宗庙。既是庶民,又有重罪,自然只有曝尸于野。若大兴陵墓,岂不是让天下人觉得母亲杀错了?” “你……逆子!何以如此心狠?”女帝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 端木见渊冷眼旁观,随后举步走了出去,甚至连叫一声御医来看女帝的吩咐都不曾有。 母不慈,子不孝。大概女帝就是这种状况吧。慕白蔹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几步帮忙女帝顺了顺气。 女帝握住了慕白蔹的小手,眼中难得流露出慈祥:“长宁,还是你心疼孤。”
第46章 第九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自被移入摇光宫,女帝便一病不起。 然而,御医前来诊治,却都被她轰了出去。药也是一滴不喝,都倒在了宫门前那几株玉兰树。 慕白蔹知道,她是在求死。 端木见渊来劝过三次,自是没什么效果,不过是气得女帝多吐了几口血。 摇光宫远离天枢宫,曾经是一座冷宫,用作惩处获罪嫔妃。端木琯琯登基后,遣散了摇光宫中的宫妃,又修缮宫殿,宫里宫外种了不少玉兰树。自此,它从一座冷宫,变成了天子别院。后来,巫渺来了昆仑,琯琯就将摇光宫赐给了他。 女帝时常望着院子里玉兰树出神。倘若哪日,精神稍好,就会把慕白蔹拉到跟前,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往事。她会不断重复说着巫渺,讲他们如何相识相知,又是如何相互猜忌。讲到最后,她竟是哭了。 正如国师说的,端木琯琯与端木琳琅虽一个模样,性子却相去甚远。端木琳琅敏感多疑,没有了琯琯的她,始终没有安全感。她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为她生为她死的巫渺。她更不信任尉迟清和,所以用皇夫的身份,捆绑压制他。 女帝与尉迟清和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睦。从端木见渊对女帝的态度便可看出些端倪。 但慕白蔹却没想到,两人之间的隔阂竟然如此之深。 那一日,风雨交加,吹得摇光宫内纱幔飞舞。 从不曾出现的国师,冒着大雨冲进了女帝寝殿。他全身湿透,滴答滴答的水珠从衣服上滴落,只一会儿,便在脚下聚成一滩水。 “琳琅!”他粗暴地撩开珠帘,满面怒容,“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为何要将阿渺逼到如此地步?!杀了广陵,屠了巫族,生生将阿渺对你最后的念想都掐断了!” 他在州陵郡赈济旱灾,惊闻王城剧变,急惶惶赶了回来。方一踏入城门,又听闻东海巫族被屠戮。那一刻,他只觉有一盆凉水自头顶浇灌而下,随后心中又冒出一股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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