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容瑾无需慕家的认可,只要我自己认可就行。” 清浅的桃花香笼罩,温柔而霸道,一如容瑾这人,用世上最温柔的语气,最深情的目光,做着最□□的决定。 胡小喜眉头一皱:“你脸皮厚,是不需要。可你问过咱们二姑娘吗?她是否在意,是否畏于人言?是否愿意为你放弃亲人?” 胡小喜这回算是同容瑾犟上了,言语上分毫不退。 容瑾死死扣住慕白蔹,危险的气息兜头罩下:“小白蔹,你说呢?” 他是想让她说话,打发了胡小喜。但是,胡小喜可不好打发。 “咳咳咳……”慕白蔹清了清嗓子,“婚姻感情之事,今时不同往日,小辈多有自主之权。这桩事我也是日日思索斟酌,夜不能寐。然情之一字,由心生,若能自控,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迷惘伤情的故事了。容哥哥心思深沉不假,对我之心倒是真真切切。他这份心思,我如今是懂了,总不能像先前一般逃避遁离。我慕家女儿,也非那逃避之人,还望小喜叔勿要插手,且让我自己解决吧。” 末了,慕白蔹郑重地朝胡小喜一拜。 容瑾眼波一荡,神色稍有缓和,扣住她肩头的手顺势而下,改为半搂着。 胡小喜双手拢在袖中,嘴角抽了抽:“姑娘如此,胡某若是不答应,显得不近人情。况且,胡某怎么说,也是姑娘的下属,也当听从您的吩咐。” 下属?燕君终于将注意力从凌霜身上移开,惊疑不定:“阿兄,你是谁下属?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胡小喜不置可否。 燕君眼角一动。他是不是该庆幸没有为了威胁容瑾而对人家姑娘动手?虽然他从来不知道胡小喜在楚国具体什么地位,但从母亲与他来往间可以看出来,他属于机要部门。能统管机要之人,那慕白蔹绝不简单。 燕君总算正视了一回慕白蔹。 面对燕君一脸“原来你深不可测”的表情,慕白蔹有些心虚,不自然地笑了笑。 恰在这时,凌霜缓缓睁开了眼睛。混沌的双眸聚起光芒,目光清澈如水,有这少女一般的天真神采。她缓缓坐起来,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燕君,似有几分不确定:“阿砃?” 燕君冷肃的面容总算有了温度,凤眸微微颤抖,噙着泪光:“阿霜,你终于认得我了。” “啊?”凌霜疑惑,“我何时不认得你了?你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在北疆吗?而且……” 凌霜戳了戳燕君的脸:“才去了月余,怎么好像去了十多年似的,这脸沧桑得跟我爹一样。” 燕君愣了愣:“阿霜,你今年多大?” “啊?”凌霜奇怪地看着燕君,“壹拾有四。”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燕君沉默片刻:“那是十二年前。” 凌霜愕然。 “如今是正始二十年岁首,你我成亲已然八载。寡人于正始十三年承袭君位,册封卢氏女凌霜为贵妃。”燕君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诶?诶 !”凌霜惊得险些从床上摔下来,“成亲?八年?什、什么情况?”她环顾四周,所见皆是陌生的面孔,一时竟不知该向谁求证燕君的话。 燕君扶住凌霜,目光沉沉:“燕无衣死了。” “……”凌霜呼吸一滞,神情僵硬,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在意地笑了笑,“阿砃,跟我提他做什么?他早几年出城时候,路遇山匪,不是早就死了吗?连尸骨都找不到。” 燕君紧紧盯着凌霜,不发一言。 气氛有些凝重。 凌霜不敢去看燕君的眼睛。 “是绿衣死了。”不知过了多久,燕君森冷地再度开口。 凌霜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扶着床沿的手难以自控地发着抖。她抬眸望着燕君,神色复杂:“可以告诉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吗?还有,他——怎么死的。” 燕君点头。 容瑾、慕白蔹和胡小喜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退出了凌霜的寝殿。 双雀城的这一场雪终于停了。 慕白蔹踏出殿门,被屋外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她用手挡住刺目的光芒:“这燕君也是性急,凌霜贵妃还没从失忆中缓过神来,就直接什么都说了,也不担心人家能否承受。换做我,只要凌霜不提,就半个字都不透露。若她问起绿衣,扯个谎应付过去便是。” 胡小喜见怪不怪:“他这人最是较真,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而且,瞒又能瞒多久,贵妃终究是会知道的。由君上直接摊开了说,会少许多麻烦。二姑娘呐,人与人之间,是以心换心的。夫妻之间,亲友之间,乃至君臣之间,‘诚’之一字,何其可贵。这心思藏得多了,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都无法维持这段关系。” 胡小喜说得语重心长,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容瑾,意有所指。 容瑾皮笑肉不笑,嘴角牵起一抹凉凉的弧度。 慕白蔹心下一紧,赶忙给胡小喜使眼色。在整个落英楼里,谁看到容瑾露出这样的笑容,都是躲得远远的,连姚雍和都不敢再造次。 胡小喜像是没看到慕白蔹的眼神,继续说道:“二姑娘啊,别怪老胡多嘴,你需记在心上。没有信任和坦诚,是不长久的!不长久啊!” 慕白蔹已经感觉到有冷气嗖嗖地从容瑾身上冒出来了。 胡小喜仍旧没有止住话头的趋势:“二姑娘,你还年轻,历练不足,莫要被某些小子的皮相迷惑了眼睛,冲昏了头脑。” 慕白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暗忖:不愧是多年掌管卯字部的二把手!不为强权淫威所摄,佩服佩服! 夸赞胡小喜勇气的同时,她偷眼去看容瑾,发现对方也在观察她的神色。不由地,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容瑾在看她,目光幽幽,眸底翻涌着莫测的情绪。 他想坏主意坑她的时候,他言语间威胁她的时候,她尚能故作镇定地直视他。但这一刻,她却心虚得厉害,看一眼都觉得心惊。 胡小喜提醒的内容,一直都是两人问题之所在。 她活了二十多年,所见之男子也有不少,能激起她心底波澜的,仅有容瑾一人。他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她清醒地知道这一点,自然不敢交付任何百分百的信任。相处的这些日子,看似轻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深情终究是抵不过猜忌的。 像是感知到慕白蔹的想法,容瑾脸色渐渐冰冷。 “容侯,夫人,胡爷,太后设宴,请三位移步寿延宫。”宫婢踩着碎步上前施礼,邀请三人前往寿延宫。
第112章 第二十五章又岂在朝朝暮暮 姜太后在寿延宫,设的是私宴,仅邀请了胡小喜、容瑾、慕白蔹和燕君。 燕君到得较晚。进来之时,脚步沉重,一如他的脸色。 “贵妃如何了?”姜太后问道。 “儿臣代阿霜谢母后关心。”燕君坐定,身姿挺拔规矩,神态毕恭毕敬,不见平日里的狠戾之气,“阿霜已经醒来,暂无大碍,只是——她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年前,寡人前往北疆那一年,这些年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 姜太后安静地听着,良久叹了口气:“这些年,让阿霜这孩子受苦了。既是忘了,那便让那些事过去吧。君上,你对贵妃情根深种,但凡关系到她的,你几乎是到了遇神杀神的地方。当年你王兄惨死,满朝文武乃至本宫都要杀她,都被你挡了回去。以往,你能如此待她,希望将来也能。母后年少时也心悦过他人,乃至如今仍惦念着,但不影响我与你父君携手白头。” 燕君对凌霜之爱,爱得深沉,爱得偏执。一直以为,燕君都以为他待凌霜之心,亦是凌霜待她之心。如今,突闻真相,也不知能否自我开解。 太后担忧燕君就此落下心结,故以自己的经历来提点燕君。 “儿臣谨记。” 燕君却是应得心不在焉。 推杯换盏间,燕君也是神思飘忽,人在寿延宫,心却不知去了哪里。若是无人同他说话,他也安安静静地,只顾自己斟酒饮酒。 这哪里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国君。 太后瞧着有些心疼,但有些事需要自己去悟,旁人也不便多言。 “再过些时日,昆仑城的桃花要开了。”姜太后将目光投向远方天幕,似在追思着什么,“我记得他最爱喝我酿的桃花酒,小喜,回去时候带些走。他的忌日,也快到了。这些年诸事繁杂,抽不开身去看他,你代我多去看看。” 姜太后嘴里的“他”,自然是叶无息。叶无息出生楚国叶家,母亲是大周端木王族的旁支,他出生之时,叶家早已败落。为了重振叶家,他秘密入了隐八部,掌管在昆仑城的卯字部。他为人放浪不羁,嗜酒如命,做起事来却极为稳妥,是楚君最为信任之人。可惜正值壮年的他,在探寻宁烈女帝陵寝的任务中,死得不明不白。他的死,至今是一桩悬案。 “本宫年近半百,这些年来时常忆及往事。平生无甚憾事,唯有一事,始终记在心上。小喜,听闻两年前有几个年轻人闯过了莲花秘境,你可清楚?可有关于叶无息之死的线索?” 胡小喜放下酒杯:“阿娘,你还没放下?” 姜太后点了点头,目光渺远:“还是想要一个真相。他这一生,活着稀里糊涂,死也稀里糊涂。可本宫却不想如此糊涂,总是想要弄个明白。” “莲花秘境已毁,内里乾坤,您需得问我家二姑娘了。闯入秘境的其中两人,就是二姑娘和容侯。”胡小喜把问题抛给了慕白蔹。 姜太后目光望过来,着实吓了慕白蔹一跳。这问题太突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她向容瑾投去求助的目光。 “太后劝说君上莫有执念,自己却也未能看破。”容瑾举起酒杯,朝太后敬去,“莲花秘境乃端木王族帝陵,巧用天地元气设下幻阵。此阵联结阵中人的心念,阵中所见所闻所感,皆人心念之所化。叶无息探莲花境时,灵气已大不如从前,全靠尉迟清和一人苦苦支撑。他的死,许是为心念所伤,许是为尉迟国师所伤。可惜,尉迟国师已然薨逝。太后想要的答案,已经没有人可以解答了。” “心念?”太后喃喃自语,眼睑低垂,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收紧,“是何种心念,竟能让他自绝经脉?” 良久,太后长长叹出一口气,颇有些自嘲:“我自认懂他,他一个眼神我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到头却是连他那般伤自己的缘由都无法笃定。” 一场宴席下来,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虽只过了半个时辰,却有半日那般久。 “太后威严,却着实是个温柔的人。实在想不到,燕君这暴躁冷酷的性子是她的儿子。”待到下榻的宫殿,慕白蔹唏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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