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泱,你隐了神息,到底是不愿见我,还是隐瞒身上的伤?垠渊心头瞬间又紧张起来,他无法安心前往离泽,准备先去少阳一看,才走出两步,却被拦住。 “尊上,您欲去往何处?”奎山并没有放下拦在垠渊身前的手臂,一脸严肃问道。 “我去看看弥泱。”垠渊也不争辩,此时的他,完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在渴求对方原谅。 “尊上,弥泱尊上她此时定不想见您。”奎山看垠渊怅然若失的样子,只能尽自己所能开解道:“否则她何必隐了神息,我们当先想办法破解离泽禁制,没准过几天,弥泱尊上她自己想通了,就会来见您。”虽然知道自己所说的都是些无用的安慰之词,但总比三个人干坐着沉默好。 “她不会来见我的,否则我将元神之力还给她的时候,她为何不收起而是毁掉,她现在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垠渊回到座椅上,一盏接一盏的喝着茶,想用茶水中的苦味麻痹自己内心的苦涩。 奎山和破军四目相对,很快又装作无事的饮茶,他们皆知弥泱平日虽从不处罚神族,但对敌人,绝不手软,妖族和灵族都畏惧她的狠绝,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狠起来也是如此可怕。哪怕只是一丝元神,自毁元神一事,天地间没有哪个神祇敢尝试。 神族的元神,仙族的仙元,妖族的内丹,就如同人族的心脏一样,是所有人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平日里都是被悉心呵护着,不会让别人轻易触碰。弥泱如此自伤要承受莫大的痛苦,只怕心里那道坎是很难过去,奎山也不知再说什么为好,只能期望垠渊自求多福。 破军心中忧虑,又不敢出声,只能以意念传音,像奎山询问弥泱的伤情,伤势无碍,只是心结难解,巫神微微摇头,皱起眉头。 “王上,左长君大人求见。”大殿内传来一阵高亢的声音,大抵是近侍找不到王何在,只能在殿内高呼。 天钧和丹陆两国王宫内的近侍极其特殊,他们并非普通人族,而是奎山用少阳的仙气附在木偶上所化。百年前有感两位尊上会在百年内归来,他便提前炼化这些木偶,让他们变作人形,送入两处王宫内,这些近侍没有任何情感,他们只是传达王命的机器,只会听命于神族,待日后两人返回玄墟,他们就会恢复木偶之神,被带回少阳。 不过泰舆宫不像穹霄宫,宫内只有近侍,这里的近侍只是极少部分,神族来时才会出现,平日都是禁卫在宫外候着。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过这些木偶,若是人族侍从,定不敢这样在大殿内高呼,内殿的气氛不知还要凝重到几时。 垠渊听到外面的呼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朝殿外走去,姚威此时突然入宫,定是边境有变,若一直沉湎于愧疚中,导致更大的动乱发生,怕是弥泱真的要此生此世,永远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直到他完全走出内殿,破军才忍不住长叹:“自作孽,不可活啊,尊上是否会后悔当日之举。” “我看倒是不见得,那位担忧成那样,还不是照样去处理他的家国大事,我倒是担心弥泱尊上,说着那么狠的话,做着那么决绝的事,还不是让你我来此处帮助那位,只希望尊上她,不要彻底伤了心神才好。”奎山说着,拿起茶壶给连个空盏里倒茶,好茶难得,总不能浪费。 破军哪还有心思品茶,只盼着快些让贪狼出来,与他共同面对这混乱的局面。
第53章 南征 震泽畔的参天古木旁,弥泱昏昏沉沉地躺在干燥柔软的矮草地上,刺目的阳光照得她头疼,抬起手遮住从枝叶间打下来的日光,恍惚中,有个模糊的人影向她走来。 玉簪束起的长发,如墨般铺散在身后,素白的长袍上隐隐有金光流动,人影逐渐靠近,俊朗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来人缓缓伸出手,深邃的眼眸中蕴藏着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是你吗,垠渊?她想触碰那只近在眼前的手,身上却像压着千斤重的巨石一般,无法动弹,突然,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变成一把利刃,带着死亡的气息猛扎下来,血滴飞溅入眼睑,绿叶金光皆被染成血红。 猛地一挣扎,弥泱从草地上坐起来,胸前隐隐作痛,空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压抑感,除了平静的泽水和参天古木,只有阳光在草地上渡上金色,这里再无别人来过的气息。 她懒得起身,朝不远处的仙邸内释放出几道神力,如丝线般的神光,将奎山仙邸内存放着的忘忧和梨花醉一并带到震泽畔,随意打开一坛,自顾自饮着,以缓解那张总是时不时出现的面孔带来的烦闷。 泰舆宫内,垠渊坐在王座上听着姚威诉说前线发来的密报,不禁为边境线上担忧起来,赫炽金总是以小股部队,趁丹陆守军不备时偷袭,炎谷驻军损失惨重,援兵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到。若边境防线被击垮,那些平日与猛兽为伴的林木中人,就会长驱直入,进入丘壑之地,到时,整片沃野就会暴露在敌人眼前,虽然贵族们可以抵抗野兽,但人数更多的百姓,士兵却不行,已经平静了数万年的南荒部族,在此时骚扰丹陆边界,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你立刻下令,让援军返回,不得越过丘壑地界。”他对姚威吩咐道。 “王上,不可啊。”姚威几乎脱口而出,若不派兵,炎谷守军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让炎谷守军坚守不出,不得与赫炽金人交锋,你与我即刻前往南部丘壑之地,与当地人商议借道之事。”几番思量后,垠渊决定亲往丘壑林中,借道通过,这样,即可缩短行军时间,又可减少士兵伤亡。 “借道?”姚威被王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丘壑中人和北部居民水火不容,莫说借道,就是是否能安然无恙地进入都还是问题。 垠渊却有自己的盘算,丘壑之地本就属于丹陆,若能成功借道,便可与那些土著民交好,或许还可借他们手中的四兽一用,若不能成功,那只能先用神力将他们压制住,也顾不得什么天道法则,待解决了边境之急,再做下一步打算。 根据坎泽上的禁制来看,离泽禁制或与赫炽金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似北荒古尔列人逐水草而居,无固定领袖,赫炽金部由哈氏家族统治。早年的赫炽金人只是占领沼泽地以南的大片林地,可在不断的扩张中,哈氏家族将整个南荒都收入囊中,当初丹陆派向离泽畔的驻军,早在千年前就已撤离回丹陆,因此要南下离泽,还需先摆平赫炽金部。 “只要能借道成功,我丹陆大军就可长驱南下,将赫炽金人堵在炎谷南岸。”他随手幻化出一张地图,悬空挂于大殿内。 “只是炎谷上只有一道石桥,如何能容纳这许多士兵?”姚威问道,借道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石桥道窄,大军南下,得不到很好的疏散,反而容易被围剿。 “我会用神力在炎谷上方筑起百里宽的栈道,足够数十万大军通过。”垠渊走下王座,站在地图面前,在炎谷上画出两条笔直的线条。 数十万大军!姚威一听这个数字,当场愣住,丹陆左右两军加各地驻军,总兵力也不过八十余万,王竟然要出动数十万大军前往南荒,这哪是要将赫炽金人拦在炎谷南岸,分明是要将南境尽收归丹陆。 “王上,您要对赫炽金用兵?”他连忙走近几步,小声问道,尽管大殿内无人,他还是怕走漏了风声。 垠渊默默点头,并未做任何解释,北荒的古尔列已归顺天钧,他怎能放任赫炽金再独自为政,虽然这个南荒部族与丹陆本是同根,但放在身后始终是个威胁,若是一统南境,日后若丹陆与天钧再交恶,也可少个后顾之忧。 “你即刻派人通知姞远,整顿左右两军,挑出三十万精锐,他们三人每人统帅十万人马,先头部队全为骑兵,分别间隔两个时辰,明日天明便出发,我们现在就前往丘壑林中。” “王上,我等都离开焱城,若天钧趁机偷袭,如何是好?”联想到昨日在殿外祁安之言,姚威有些放心不下,丹陆与天钧本就是国仇,如今的和平全依托两位君王,现在二王之间有隙,谁也不能确保天钧不会趁此时来攻。 灼烈活活被天钧人钉死在冰柱上,虽然临死前他对着两国数十万将士亲口承认自己害死了兰裳,但那毕竟是一国之主,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将丹陆的颜面踩在脚下。时隔三千年,仍有很多丹陆贵族对此事难以释怀,与之相对的,天钧贵族同样对先王的死难以释怀,姚威会有这样的担心,也不足为奇。 “若是一年前,我定会担忧你所说之事,但现在,天钧贵族不得王命,不敢擅自发兵攻我丹陆。”垠渊边朝殿外走,边说道。 “万一天钧王......” “绝无可能。” 姚威见王如此坚决,不敢再说什么,虽然只是谋面几次,天钧王倒不像爱兴兵戈的人,想来真的是自己多虑,便让王宫禁卫去通知姞远,将王命传达过去,由他具体部署。 “尊上,您要去何处?”他们刚走到大殿前,就被从内殿赶出来的奎山和破军叫住。 这两人忙着在内殿叙旧,完全忘了关注外殿动向,直到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们才意识到外面有人离开,神族可以来去无声,脚步声自是出自人族,忙出来一看,正好看到殿门前那抹颀长的黑影。 “丘壑之地。”垠渊头也不回,边走边说。 由于他没有乘坐车辇的习惯,姚威便跟在身后一起快步疾走,宫城外,一白一银两道光闪过,空中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尊上,我与破军先行前往离泽查看。”话音随着光银一齐消失在天际。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走到丘壑之地吧?”姚威不敢在王驾面前使用灵力,卯足了脚力,走出最快的速度,倒是垠渊健步如飞,听到身后的呼吸声后,转头问道。 “臣遵王命。”虽然嘴上如是说,姚威心里却巴不得弄两匹马来,哪怕御风而行也好,他们这些贵族平日里出行不是骑马就是乘坐车辇,再不济也是运用灵力而行,这样纯靠脚力而走,那都是年幼时初习武功时的事。 垠渊将淡淡的神光打下,姚威顿觉身上轻盈起来,只听到王说:“站稳,我们驾云过去。”待他在回过神来,已在万丈高的云端上,脚下没了沃野中城镇的繁华,只有一片广袤的丘壑林地。 位置太高,他不敢乱动,只怕一动就摔下云端,距离太远没完全无法看清林地中的一切,目之所及处,只有些黄绿相间的枝叶和土地,身边的王却指着一个点说道:“那儿,应该是丘壑的中心,也是林中住民的圣地。” 姚威瞪大眼睛,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现在毫无行动力,或起或落,全屏王决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落在一片空地上。 眼前一座凝土堆成的小山丘,山丘上放着早已风干的鹿头骨,两只鹿角上镶了金器,头骨正中嵌着一块火红的宝石,头骨下方土堆正中央有条一指宽的深绿色线条,延伸到地上,土堆四周,地面上插着七彩缤纷的小旗子,看样子,倒像个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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