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怨灵吗?”姝妤想到在流沙洲中的遭遇,脱口而出。 “不是,怨灵是亡魂所化,而那些是活生生的人。”奎山一口否定姝妤的猜想。 原来上古时代的溟洲,居然存在这么邪门的术法,姝妤不再答话,继续听着奎山讲述。 一直到三万年前,溟洲杀机四伏,震动了神族的尊上,因此她下界消灭了修邪术的人,为了让大地上心有怨念的亡魂早日进入轮回,便在大地中央开了一条河,叫归藏川,靛青色的千里长川横在溟洲大地上,划分出天钧,丹陆两国的国界,从此以后两国再不起兵戈。 “就是这里,你坐着的地方。”奎山指着眼前的地面。 姝妤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石板,似乎听到了回响,随即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无非再说什么逝者安息,自己绝非有意冒犯之类的话语,前说完之后,又急切地看向奎山,问着归藏川为何消失。 “因为三千年前的一场变故。”奎山语速逐渐变慢,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的光忽明忽暗。 “变故?是因为丹陆先王和天钧先王的事吗?”姝妤扣着手指小声问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只能听到嗡嗡声。 奎山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不答,人间的王,哪能干出这等把天都掀翻了的事?小姑娘读出了眼神中的意味,不敢说话,只是抱着膝盖,侧着头听着。 “归藏川依托天祇殿上的神力而开,那些神力几乎都来自我神族之主,当神殿消失,神力不显的时候,归藏川自然也就封闭住。”奎山指着头顶上,“之前渡魂塔的位置,就是神殿的位置,不过天祇殿所在的地方更高而已。” “天祇殿!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当真存在?”姝妤从地上跳起来,举手指着高高的天穹,晃神地看向太阳,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当然,你不会以为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都是假的吧!”奎山挥动衣袖,把头仰成九十度,好像那座传说中的殿宇就在他上方。 姝妤不服气地叉着腰,气鼓鼓地撅着嘴闷哼一声,想要反驳,转念一想,奎山是神,在这世上活了几万年,难道还会骗自己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孩不成。 “巫神,你在溟洲生活了多少年?”女孩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再次坐到阴凉下,玩弄着手腕上的银铃。 “我啊,三万年,尊上让我镇守东方,已经过了三万年。”神情恍惚地,奎山眼神茫然,与其说回答姝妤的问题,倒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天祇殿和归藏川为什么会消失,是因为拥有那些神力的神族之主死了吗?”捂嘴,刚说完,姝妤就觉得自己的发言不妥,连巫神都那么敬重的神,自己开口就问人家死活,希望巫神大人大量,别和自己一般见识。 “尊上永生不灭,她怎么会死呢?”奎山正色道,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坚定地看神看向远方。 在大荒之外的溟海深处,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到大地正中的尖塔被破,幽幽而叹:“弥泱,我等了你三万年,终于等到这一日。”
第9章 异动之一 奎山一把抓住姝妤颈后的衣服,腾空而起,小姑娘手脚乱舞一通,终于稳稳踩在一片轻飘飘的云层上面。两人在空中行动的飞快,眼底下,树林,城镇,农田,草地尽皆闪过,小姑娘蹲下用手戳了戳云彩,实心的。 到达云都城后,奎山将小姑娘从云端抛下,还来不及叫喊,小姑娘就发现自己落到城郊的树林间,没有人经过,她只能嘴里嘟囔着骂人的话,一步步朝城门走去。幸运的是,在城门口,姝妤遇上了正在巡视的姬洹,她爬上哥哥的坐骑,兄妹两人一同进城回司徒府。 看他们进城后,藏身于云间的奎山复立于云端之上,越想越觉得蹊跷,那个笑靥如花,纯净如水的女孩,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个被姬氏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弃儿,连基本术法都不会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轻易出入当初由神力布下的结界? 各种问题萦绕在他心头,让他一时心乱如麻,好在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女孩心思纯良,没有一丝害人之心。 姝妤随着姬洹返回司徒府,正逢另外三人从府内议事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过去说鳞珠之事,宫中来人,说是请大祭司入宫,这次来的并非近侍,只是一个普通的禁卫军,对几人恭敬有加。府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小姑娘依然兴致缺缺,回到屋内倒头就睡。 刚进入宫城内,苏婉就被宫内的近侍接走,她与这些沉默寡言的近侍保持着距离,来到穹霄宫前,近侍示意她自己上去,独自推开半掩的殿门后,走进从未踏足的大殿,曾经无数次在结界外看着这座殿宇,亲自置身其中时,她还是颇受震撼。 她正欲跪地向高座上的王行礼,就被一股力量托住,抬头望去,一双好看的眼眸,冷峻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威压自白玉王座而下,笼罩在大殿中,她感到从四面涌来的压迫感,让人几乎不能动弹。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于王,破渡魂塔的时候,因耗费太多灵力,她并未看清来去匆匆的王,担任大祭司多年的通灵感告诉她,那日在司徒府内,那三人所言非虚,王绝非普通人族,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并非人人都有,而且她明显感受到大殿内有一道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力量。 “己沫,现在何处?”良久,淡淡的声音在王座上响起。 “尚在八方游历。”苏婉低头回答,不敢再看王座上的人,那双没有情绪流动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世间一切虚言。 “百岁之期已过,早日将她接回。” 平静的声音,却听得苏婉身后寒意起,她把头埋得更低,小声言是,默立良久,王挥了挥手,近侍走入殿内,将她带了出去。浑浑噩噩走出宫城,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一摸额头,满手汗水,她回望王宫,刚才那短短的时刻,自己似乎做了一场梦。 弥泱站在宫城上看着一步一步走回府的女子,天钧的大祭司竟有如此失魂落魄之时,这些天她总是在这里看着城中的一切。醒来那日,在虚无中看下界,被那个苍老的声音念叨得不胜其烦,自己置身其中所看到的世界,和高居九天之上俯瞰的世界,有些许不同,那些人间烟火,只有身处其间才能感受到。 “尊上。”奎山快步走了过来。 “苏婉并未说实话,身为大祭司,绝不会因面王而如此紧张,她定是有事隐瞒。”弥泱的目光落在祭司府内,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手段可比那三个男子要高明许多。 “尊上嘱咐之事,下神已查明,祭司府中那个人鱼,名叫路生,曾被人鱼族遗弃,苏婉最后一次外出游历时在浅滩上将其捡回,继任之前,她将这个人鱼寄养在临水城,继任大祭司之位后,就将其带回府内,修建地下密室供其居住。”奎山将自己查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夸赞一句那个人鱼长得可真漂亮。 难道天钧大祭司会贪图美色在府内养人鱼?弥泱正欲调侃一番,奎山又说起祭司府内还有一个濒死的人鱼,那个被绑在黑暗密室中的人鱼男子,肋下血迹斑斑,鳞片几乎都拔光。 垠渊曾说苏婉指尖黑气流向乾泽,现在又发现祭司府内有人鱼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弥泱决定先找时间前往乾泽察看,只有破了八泽之首的乾泽禁制,才可在其余七泽内行动。 “尊上,可愿到少阳稍坐片刻?”两人站在宫城上许久,他想到丹穴山中的神鸟,便说道。 言罢,两道光似流星划过,落在暘谷边上。 青金色的河水静静地凝固在暘谷里,与横卧在大地上泛着月白的结界相映生辉,炎谷里吹来的热风不能为河水掀起半分涟漪,这方结界之内,三万年来,无人能入,只有东方的主人,才能自由出入,他们来自上界,是受这溟洲众生所敬仰的神。 人族都知道在大陆的东边,有一块神仙居住的地方,众人心向往之,曾尝试各种方法打开结界,进入少阳之地,但没有一个能成功。无论多么强劲的术法攻击,结界岿然不动,也不伤人,只是安安静静布在那里,挡住通往东方的一切通道,偶尔有德行高尚,心地纯良的至贤至善之人驻足于结界外叩首,会被结界内强大的灵气吸纳进去,从此在无踪影,有人传言,他们修炼得道,成了仙身。 鞠山下,震泽畔,奎山的仙邸就建在此处,庭院内有一株梨花树,花开不落,采之即生,醉人的梨花醉就是用这些梨花和鞠山泉水酿造。 仙邸内有两个小仙君,一个唤做长明,一个唤做长德,这两人是千年前才修炼得道的凡人,脱去凡胎修得仙元后,便被奎山带在身边修炼,特别是更为稳重的长明,深得少阳一众仙君喜爱。 他带来两坛梨花醉,便恭敬地退出屋内,到灵泉中修炼,弥泱拿起酒坛品了一口,花香醉人,酒香清冽,的确可称得上仙品,不过要说酒,世间绝无比得上忘忧的,那是玄墟才有的神酒,而酿酒之人正是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太阴星君汐樾。 在丹穴山内休憩的神鸟嗅着气息飞来,落在主人肩头,看到宛若灵宠般的神鸟,奎山说起当年垠渊到来之时,他险些被愤怒的神鸟之火灼伤,不过他并未还手,只是静静地忍受着。弥泱微微一笑,当年那件事之后,羽嘉一直对那位神族副主耿耿于怀,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意料之中。 两人正欲上鞠山探望一万神灵,北境上空突然雾气弥漫,其中蕴含着一丝阴毒狠戾的杀气,弥泱跃至建木之顶,云都以北,有黑雾缭绕,那是乾泽的位置,而这道黑雾,神族再熟悉不过,她立刻化作光朝乾泽的方向飞去。 奎山也匆匆赶往云都,去向姬恒打探关于苏婉和己沫之间的事。 乾泽边,慌乱不已的小姑娘躲在姬洹身后,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袖,不敢离开半步,她昔日明媚的脸上完全被恐惧的神色所占据,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噙满泪水盯着面前缠斗的人群。 半日前,姝妤兴奋地和父亲告别,北上前往乾泽打捞一块雪玉,之后再请高人雕琢,作为她明年的生辰礼物,又因乾泽之水需要流霜术才能劈开,而她不会术法,父亲还让哥哥姬洹与她同行,那时的小姑娘,别提有多高兴。 天钧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唯有高门显姓,才能佩戴雪玉,而一个人一生只能拥有三块雪玉,一为二十成年时所配,二为百岁后成婚时所配,三则寿终之日配于身上,一同带入陵墓,天钧人相信,有雪玉指引,来生也能找到今生所挂念的人。 来到乾泽畔,姬洹让驻泽守军守在一里开外,自己和妹妹带着御风军亲随进入泽中腹地。 精纯的流霜缓缓注入泽中,将泽水一分为两半,卷起水壁伫立在两旁,中间空出一条狭长的通道,在流霜之力的牵引下,数十块雪玉涌了上来,或大或小,或方或圆,悬在姝妤眼前,任她挑选,将每一块雪玉仔细看遍,小姑娘雀跃的脸上布满愁云,这些雪玉虽好,但没有一块是她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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