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么早,有要打的首饰吗?”一个带着络腮胡的大叔呵呵问道。 孤身一人,竟也不怕遇到歹人。 苏厌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个首饰铺,本想转身就走,又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块鸽血红的宝石,放在柜台上。 那大叔眼睛一下子直了,忍不住正襟危坐,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宝石,放在光下打量:“啧啧啧,天字级传音灵石,我还是第一次见,还是这么好的成色。” “很好吗?” “可遇不可求。”大叔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的吗?” “别人送的。” “啊,是爱人吧,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定亲礼物?”大叔露出过来人的笑容,“想打什么首饰?” 苏厌将碎发挽在耳后,露出白皙姣好的耳廓,偏头想了一下道:“耳坠。” “想要什么样的?” “不知道。”苏厌罕见的茫然,“你看着办吧。” 大叔还没见过这么没脾气没主见的主顾,柔弱可欺,肤白胜雪,甚至有点蠢蠢欲动,忍不住露出几分贪婪。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来,还没跟着仆从,出手却是顶尖的玩意,想必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带着这一票跑路,足够他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大叔露出一个笑容,搓了搓手道:“这样,小姑娘,你信我,你把这传音灵石放在我这,我呢给你开一张凭据,半月来取,我保准做得你满意……” 话还没说完,“叮”的一声响,“没脾气没主见”的漂亮小姑娘一脚踩在柜台上,一刀只差分毫地擦着他的脸扎进身后的墙里,直接没至刀柄。 比地痞流氓还要野,比食人妖怪还要凶。 这哪里是大小姐,这分明是魔女。 苏厌靠得极近,垂下的睫毛柔软而脆弱,咬字却清楚而老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对我的东西做什么,对我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大叔浑身冷汗,连声道:“你……额,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苏厌又道:“我看着你做,若是做坏了,或是把我的东西掉包了……” 她缓缓抬睫,漂亮得让人心惊胆战,刀尖拍了拍他的脸:“我杀你全家。” 女孩长相乖巧讨喜,清澈无辜的下垂眼,像是初生的奶猫,甚至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少女的甜香,让人心驰神往。 然而身上那股宛如实质的杀气,渗入骨髓,做不得假,宛如利刃逼近眼球,让人生不出半点旖旎心思,只像是直面野兽般本能地觉得恐惧。 她一个人深更半夜在路上走,当然不怕歹人。 她才是最大的歹人。 她歪头笑笑:“听见了吗?” 大叔腿脚发软:“……是,是是是是是一定一定。” 苏厌收起刀子,慢吞吞地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眼尾带上困倦的泪珠。 她生在无间深渊,长在恶人堆里,想打她主意讨好她利用她从她身上捞好处的人数不胜数。 她看一眼,就知道别人生的什么心思。 ……但她就算看风停渊一千次一万次,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 苏厌坐在旁边玩刀子,哪有人敢不尽心尽力地打首饰。 大叔满身是汗,几乎是用了看家本领,时不时瞥她一眼,希望她能离开片刻,好让他有个喘息的时间。 然而一下也没有。 女孩就是个活阎王,在他店里转来转去,玩儿他店里的戒指、项链,手环,丁零当啷带了一身,五光十色,堆金叠玉,一动便泠泠作响。 风停渊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赤着上身打首饰的大叔干了一整天,汗如雨下,女孩高坐在柜台上,纤细的小腿垂着,一晃一晃。 层层叠叠的金银在她身上竟然不显得累赘浮夸,只愈发衬得人精贵华美,像是落入凡尘的公主,又像是能工巧匠打造的人偶。 打铁溅起的纷乱火花落进她琉璃般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流金般的颜色。 她抬眼,看见风停渊,像是被点了眼睛的人偶,原本空洞厌懒的瞳孔一瞬亮起,珠光宝气都遮掩不住的灵动四溢,满身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显得俗气。 然而嘴上还是凶巴巴的:“你来干什么?!” 来抓她回去?说她学不会?嫌她心不静?还是不想教了?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明明从前学什么都是最快最好的,轮到他风停渊,就说她不行。 偏偏她就不喜欢他说不行。 风停渊迈步走过来,站在柜台前,和高坐的女孩刚好平视。 他说:“是我不会教。” 苏厌张了张嘴:“……” 风从店铺口吹入,吹得她身上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动。 风停渊道:“我想教你认字读书,修身养性,未免操之过急,但你和别人不同,且时间还长。” 是他时间不多。 苏厌歪头狐疑地盯着他:“别人?谁?你还教过别人?” “教过。” 苏厌眉毛拧在一起:“啊?你还有别的徒弟?什么人?在哪儿?天赋很好?很厉害?” “只教过几次。”风停渊摇摇头,“并不如你。” 苏厌气顺了一半:“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她在哪儿?也被凌霄宗冻起来了?怎么你没提过她?” “从前他修为低下,被其他弟子欺负,蹲在树下哭,我撞见,便教过他几招。他天赋不足,人却勤勉,后来……” “后来?” “剑术也勉强可以。” 凌霄宗宗主,扶山掌门,持剑破苍,臻入化境,被誉为凌霄宗迄今为止剑术最精第一人,开山劈海无所不能,受人间万人景仰。 到他嘴里,也就一句勉强可以。 “慢慢来。” 风停渊伸出手,将她头上戴着的皇冠摘了下来。 足足数斤重,凤冠翠羽金步摇,她戴着也不嫌重。 像是拆开某种繁复的礼盒,女孩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金银首饰被褪下,散落一桌,重新变得干净清澈,甚至愈发熠熠生辉。 最后打好的耳坠,是一枚用极细的金链拴着的赤红的曼珠沙华。 传说中的彼岸花,鬼王爹爹跟她提过,是生长在幽冥河畔,大片大片盛开的,超度亡灵的花。 漂亮,危险,赤红而惊艳,带着死亡的气息。 和她意外得相称。 苏厌提着小小的耳坠,总算笑了起来,促狭地眯起眼:“你帮我戴。” 风停渊看向她完好的耳垂:“你没有耳洞。” 苏厌从怀里摸出银针:“打一个呗。” 男人顿了顿,还是依她说的,接过银针,常年持剑戴着薄茧的指腹,在女孩洁白柔软如薄玉般的耳垂上,轻轻捻了捻。 耳廓便很快的,像是天际的晚霞,染上一丝薄红。 苏厌并不在意自己要打的耳洞,别说是一个丁点大的小洞,就是耳朵被割掉,她也能重新长出来。 女孩的眼睛澄澈得像是琉璃,专注地看着他,视线从他低垂的睫毛,划过清挺的鼻梁,线条优越的下颌,和凸起的锋锐喉结,一次又一次流连。 她被风停渊抱过很多次,甚至连他肩膀的形状都十分熟悉。 男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却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肌肉线条,薄而干练,抱着她的手总是很稳当,她喜欢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鼻尖就是雪白领口的清浅檀香。 可此时相隔一点点距离,却比抱着她还要焦灼……仿佛空气都在逐渐升温。 她想了一天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风停渊。 什么都没想出来。 但他轻轻俯身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就开始止不住地跳动。 银针扎过耳垂,微微一疼。 男人的指腹抹去殷红的血珠,扣上赤红的曼珠沙华吊坠。 从前魅魔姨姨跟她说过关于男女之间的喜欢。 姨姨是个胸大腰细的魅魔,长得妩媚动人,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彼时她抽着一根长长的水烟,媚眼如丝:“喜欢可是很要命的东西,你把喜欢交出去了,别人就是要你死,你都觉得心甘情愿。” 小苏厌十分不屑:“怎么会这么傻。” “之前有很多男人喜欢我,掏心掏肺,就想看我对他们笑,可我偏不,他们就恨不得心都掏出来给我。” “你要他们的心做什么?” “我不要他们的心。”魅魔姨姨道,“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抽出他们的灵骨,吸干他们的修为,偷走他们的宝物,但他们还是爱我。” 小苏厌:“哇,我也要一百个男人爱我。” 魅魔姨姨就把她搂在怀里哈哈大笑,她的胸又大又软,一片波涛汹涌,憋得苏厌都喘不过来气。 魅魔姨姨声音酥酥哑哑:“吊男人嘛,很简单的,我教你啊。” “你呀,太厉害了,成天拿着刀子割人脖子,这不好,女孩子嘛时不时受个伤,晕倒一下,脆弱惹人怜爱。” 小苏厌嗤之以鼻:“我才不要别人可怜。” 苏厌回忆起魅魔姨姨的话,抓着风停渊指尖的那一点点血迹棒读道:“啊,血。” 曾亲眼看她飞身而起将畸变半妖一刀爆头的风停渊:“?” 苏厌捂着自己的眼睛,像是中了邪,直直从高高的柜台上栽了下去,一头栽进男人怀里:“啊,好疼。” 曾亲眼看她面无表情用刀尖剜膝盖血肉的风停渊:“?” 苏厌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全是演技,没有感情:“我好害怕。” 作者有话说: 男人,不爱我不可能。
第33章 代沟【二合一】 风停渊把她放在地上, 往柜台上丢了灵石,转身就走。 苏厌骂骂咧咧地追上去:“可恶!你没听到我很害怕吗!……站住!信不信我把你耳朵割下来!” 一晃又是好多天。 林初兢兢业业地每天找渡厄的踪迹, 每天都在无功而返。 据说他从前在凌霄宗是找兵器的一把好手, 虽然千废万废,干啥啥不行,但只要有人丢了个武器, 哪怕是根针,林初都能给他分分钟找回来。 风停渊提出要一起找, 然而林初就像是被剥夺了最后一个铜板的乞丐, 觉得人不能没有价值,而这是他唯一的价值了。 因为他迫切地渴望能报答清虚仙君哪怕一点点, 所以风停渊也只好点头。 苏厌根本不在乎林初的价值,她打算拽着风停渊找线索。因为城里人多气息杂, 连金银双戒也失去了方向,只能靠她自己。 ……原本她十分在行。 但, 人间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 本来她就在深渊长大,深渊里每棵树每块石头都被她玩腻了,哪见过这么热闹这么繁华的地方,一时间简直迷花了眼。 她出门还惦记着梅花镖, 黑衣人, 渡厄和爹爹的头骨,没过一刻钟,已经喜笑颜开地抱着绿豆冰镇汤, 新出炉的核桃奶酥, 手里还拎着蜜饯, 腰间还别着精致的黑木弹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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