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能一直潜在水底?!还游这么远?” “妖。”苏厌不舒服地揉了揉眉心,“或者是像老鱼人那样的半妖。” 林初打了个寒战:“那现在……谁下河去把渡厄捞上来。” 这样宽广的河面,水底伸手不见五指,藏人容易,找人难。更何况那人听到江面的动静,很有可能已经潜伏起来,想要找到他,除非找灵阵师组百人阵法包圆百里水域,或是把河水抽干。 苏厌看向风停渊:“我不会水。” “跟着这艘船,等他们上岸。”风停渊目光投向深不可测的漆黑河面,“我要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苏厌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袖口,靠在船舷上,脸色苍白道:“正好……我也想守着渡厄等清虚仙君出现,还有,这船上有毒,快走……” 她一扭头,抱着船舷哇哇大吐。 林初吓得差点跳船:“有毒?!哪里有毒?!!” 风停渊伸手穿过女孩的腋下,像拎一只猫一样把她拎了起来,抬脚踏上有情剑,划过河面,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低沉而无可奈何的叹息: “是你晕船。” * 深更半夜,陈氏剑铺被一脚踹开。 四方后院里竟然灯火通明,五辆马车一字排开,家丁仆役统统收拾齐全,整装待发,大哥陈铭肌肉虬结,单手举着上百斤的木箱放进马车。 刚放好,就听到门“轰隆”一声,乍起的烟尘里出现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 红衣女孩神色恹恹,脸色苍白,擦了擦嘴角,脾气愈发不好:“好啊,还想跑!” 陈昊看她就头疼:“怎么又是你!” 苏厌抬手掷出一块刻着他们家徽的木片,将他钉在马车上:“说!你们最近把什么剑卖给了元都的什么人!又和他们什么关系!!” 其他家丁眼看着女孩竟敢动手,纷纷举着棍棒围了上来。 大哥陈铭晓得她厉害,怒喝一声:“都别动!” 其他人应声而止,愤恨地盯着一行三人。 陈铭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沉声道:“我陈氏一族每隔十年都会向元都供应一批刀剑,为了天机阁十年一度的门派大比备用,今年也不例外,黄昏时昊弟将打造好的一箱刀剑送上船,此时我兄弟二人正要代表赤炎宗去元都参加大比,你又为何要阻拦?” 林初一拍脑袋:“哦!!今年是重元三十二年!元都门派大比!” 苏厌瞪了他一眼:“之前怎么不说!” 林初气急:“代表凌霄宗参加大比这种事哪轮到我这种外门弟子!都没我什么事,我哪能想起来!” 但假如真是这样,到时候聚集在元都的人就来自五湖四海,各个门派都有可能是接应渡厄的那个人。 陈昊龇牙咧嘴地把嵌进车厢的木板拔了出来,青筋毕露,也不知道女孩轻轻巧巧,随手一掷,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破洞,气急败坏:“哥!她坏了我参加大比的新衣!” 风停渊平静地从怀里又掏出一包灵石,递到陈铭面前:“我们也去元都,不认识路,麻烦明早再出发,多雇一辆马车,要平稳些的。” 陈昊气急败坏,指着苏厌:“我才不要跟她一路去元都!扆崋” 陈铭打开锦袋,瞥了一眼,在身后比了两个手势。 “三千灵石” “给老子闭嘴” 陈昊龇牙咧嘴,痛不欲生,委曲求全,向钱低头:“……也,也不是不行。” * 连绵的山峦中,蜿蜒的山路上,骏马奔驰,一列马车急速穿行,扬起烟尘。 月光穿过车窗,落在女孩的脸上,她在梦中蹙眉。 …… “宝宝,快跑。” 苏厌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看到硕大无朋的蛇鳞缓缓扣紧,巨大的蛇尾一把将她卷起。 “爹爹?” 苏厌抱住螣蛇乌九的脖颈,脑袋又痛又乱,只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她低头看去,蛇身快速划过的地方尸横遍野,万鬼嚎哭,无形的罡风刮过,连鬼王麾下的鬼魂都撕成了碎片。 “是清虚仙君……清虚仙君来了。” 鬼王披着厚重的黑色披风,然而此时披风在剑气里消融,他的身体像是见不得光的冰雪,快速地腐朽,衰败,走向第二次死亡:“你失败了……你没能杀死他,害死了我们所有人。” 苏厌伸出手去,只眼睁睁看着鬼王太阴的身躯在风里被撕得四分五裂! 整个心脏都仿佛被大手收紧! “我没有……我没有。”苏厌急得快要疯了,“我去了人间吗?我没去吗?我还没见到他……不对,我失败了?我失败了?!” 赤皇魔君浑身是血,粘稠的血浸透了他的眼罩,染红了他的披风,他低头看着被万剑穿透的躯体,仰头绝望嘶哑地笑了两声:“小崽种,真是不中用啊……” 他的头颅滚下来,和鬼王厚重的披风叠在一起。 “爹爹——”苏厌凄厉的惨叫。 “不要看,我带你走。” 乌九原本斯文温柔的声音变得沙哑,苏厌惊慌回头,发现他又聋又瞎的那个头张开嘴,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 “他怎么会来!”苏厌脑子一片空白,“我不是,我不是去杀他了吗?” “你没能杀得了他……他就要来杀死我们所有人了,快走……我拦着他。” “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走,”苏厌疯了一样跳下来,试图把螣蛇庞大的身躯往自己身后挡,眼泪刷得流出来,“是我失败了,我来拦住他,我不能再看着你死了!” 她没能挡住螣蛇,也没能阻挡清虚仙君,她疯了一样去摸自己的武器,没有袖刀,没有银鞭,没有红伞,什么都没有。 她赤手空拳,无能为力。 该死的清虚仙君越来越近,像是她逃不脱的命运。 光芒越来越炽热,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发出震耳欲聋的风爆声,刺目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就像是无边深渊里唯一一次日出。 极烈的强光中她看不见清虚仙君的模样,只看到一身白袍,漠然,冰冷,像是带着死亡气息的神祇从天而降。 他缓缓抬剑,剑锋割裂了整个深渊,两侧的悬崖都如同脆弱的水面一样向外翻卷,滔天的剑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然而在最后一刻,乌九蛟龙般的蛇身盘踞起来,将她护在中央,一层又一层,像是无数次深夜哄她睡觉。 坚硬的蛇身在剑气下寸寸龟裂,传来爆炸声中的低语,歉疚,遗憾,和无限悔恨。 “宝宝,对不起……” “不不不不不——” 苏厌猛地惊叫起来,翻身跃起,差点一头撞上马车顶。 一只手轻轻挡在了她的额前,护住了她的头。 苏厌凶狠绝望地瞪过去,像是龇牙的狼崽,下一刻目光又变得迷茫而柔和。 夜风掀起马车的帘子,铺进浅银色的月光,在雪白的云袍上镀上银边,映亮风停渊静静望着她的脸。 他目光落在女孩眼角滑落的晶莹一点,微微怔愣,声音罕见地带上素日不曾有的温柔:“做噩梦了?” 苏厌呆呆望着他,车窗扑进来的夜风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她直起身子,像是靠近,又像是试探,极轻极慢地抱住他的脖颈,温热的身躯微微颤抖。 嗓音很低很轻,带着微微鼻音,落在人耳侧:“嗯。”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没有推开她。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向来胆大肆意无法无天的小魔女,露出那样脆弱和委屈的神色。 ……好像迷路时两手空空的小孩,被全世界丢下。 作者有话说: *《本草·菖蒲》
第34章 御剑【二更】 车帘起落, 夜风吹过单薄的红衣,平日里高高束起的长发披散如流水, 一直垂到腰间, 随着马车的震动在风里一晃一晃,在柔软的毛毯上勾出蜿蜒的曲线。 苏厌刚醒的声音稚嫩微哑:“我在人间吗?” 此时距离他们出发去元都已经半月。 因为苏厌非要在马车顶上和风停渊练剑,结果力道太猛, 随手挽个剑花,镖出去的剑气劈裂了车辕, 迫使陈氏停车检修, 耽搁了两天功夫,现在不得不丽嘉连夜赶路。 而风停渊总是不睡的。 苏厌甚至从未见过他睡觉, 不管是在湖心岛,在秘境魔窟, 还是在马车上,他的休息只是盘腿打坐而已, 周围一有动静,总是会缓缓睁眼。 “你在人间。” 风停渊抬手掀开帘子,露出远方的绵延的漆黑山脉,和铺陈的漫天星光。 苏厌扒在窗口, 仰头望天, 长睫下琉璃般的瞳孔微微放大,落满了星辰。 兴许是半梦半醒的女孩格外稚气无害,男人的嗓音也格外温润低沉:“梦到了什么。” “不告诉你。”苏厌吸了吸鼻子, 转头道, “既然我醒了, 就教我练剑吧!” 女孩咬字清晰, 格外坚定认真。 “不继续睡吗?” “不睡。”苏厌道, “我想学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非修士不可,你学的东西杂,修的术法多而不精,杀伐过重,又天赋过高,难以掌控,就算强开芥子空间,也容易空间不稳,卷入本体,神魂俱灭。” “这么说我不能有芥子空间?” 风停渊点头。 “那你有吗?” “有。” “什么样子?” “并没有什么。”风停渊语气平淡,“和人间一个样子。” “哇。”谁知女孩的眼睛竟然亮了起来,“有很厚很厚的雪地,雪地里长满了大红色的糖葫芦树,从早到晚不关门的糕点铺,满满一房子的糖果子吗!” 风停渊顿了顿:“人间也不是这个样子。” “那不是很漂亮吗!” “你觉得人间很漂亮吗?” 月光下女孩的眼睛如镀上了一层银色的碎光,长睫如羽,双瞳剪水,粼粼眸光,比一切宝石都要更加漂亮:“当然,你不觉得吗?” 男人欲言又止。 半晌,他眼底不易察觉地笑了笑,素来清冷的眉眼罕见带上几许温柔:“除了芥子空间,还想学什么?” 苏厌歪头想了想:“飞。” 长夜如水,深邃的夜幕笼罩着山野中的盘曲山路,六辆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一路疾驰,马蹄声阵阵,车头插着的陈氏家徽旗帜在风中哗哗作响。 在数丈高的空中,一柄纤细的修长灵剑浮在空中,薄薄的剑身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却轻而易举,游刃有余。 男人站在后面,轻轻扶住女孩的手肘。 女孩足尖踩在剑尖一抹红的位置,长发松松束起,单薄的裙摆被风鼓起,迎风而立,满眼都是盛不下的喜悦:“风停渊快看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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