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大为惊讶:“你还会针线活?你又不是小姑娘,你怎么会做这个?” 风停渊道:“为什么针线活一定要小姑娘做。” 苏厌这才想起,他小时候尽穿那些破烂的衣服,狗爹又不会缝补,想来他们衣服破了洞,都是风停渊自己琢磨着补上的。 苏厌本来大手大脚,又是被三界珍宝宠着长大的,东西坏了就丢掉。 但是这件斗篷,她的确很喜欢,毕竟是被鹿呦呦拉着跑遍整个天羽坊才买的。 风停渊低声道:“不要再因为我失去什么了,苏厌。如果有一日,我辜负了你,你会如何?” 苏厌专心看着斗篷,随意歪着靠在他身边,随口道:“杀了你呗。” 风停渊嗓音低沉,竟好像有一丝释怀,答得轻而郑重:“好。” 苏厌的指尖抹过针脚最末端,心里一动。 收针的地方,总是会留下一点缝补的痕迹。 风停渊在那里绣了一朵小小的曼珠沙华。 * 公西白凝不愧是百草堂新一代里排名第一的药修,她几乎没日没夜在炼丹熬药,除了风停渊必须的,药箱里的其他药草,都毫无保留地散给其他百姓治病。 有的百姓不好意思,掏出自己仅剩的银钱想要付给她,公西白凝也并不收。 他们的全部家当加起来,都买不了她药箱里的一片最平常的草叶。 风停渊也在好转,当他的药从三清散换成公西白凝自制的丹药,身子竟然渐渐好起来了,甚至一些原本已经变得银白的发丝,都重新变黑。 苏厌看在眼里,也就没去找公西白凝的茬。 她本来想看着风停渊彻底好起来,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先前派出去一群没什么魔气,也没什么战斗力的小魔菇,去盯着凌霄宗扶山掌门的动向。 而那群小魔菇,现在返回来告诉她,扶山掌门已经动身北上,前往极北冰原守神山。 作者有话说: 这是二更哈宝贝们,上午还有一更,不要漏看辽qaq 明天也加更哈,后天也加。
第48章 旅程【二合一】 苏厌没有跟风停渊告别。 本来, 她就不知道说什么,黑漆漆的小魔菇一个个蹦跶着跳进她的窗台, 争先恐后告诉她扶山掌门走了。 夜深人静, 等到风停渊醒来再跟他说自己要走,显得有点矫情。 他在睡着,苏厌又不想把他喊醒。 她披着大红的斗篷, 在元都城外的客栈里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做的。 厨房的灯还亮着, 进去一看, 鹿呦呦深更半夜还在发酵面团。 鹿呦呦吓了一跳,转身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苏姑娘, 你还没睡呀?” 苏厌轻描淡写道:“我马上就走了。” 鹿呦呦惊讶极了:“走?去哪?你什么都不带就走吗?也不和风公子说吗?就这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极北冰原……”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人间的啊。” 苏厌靠在门框上,揣着手, 孤零零的,空手来空手走, 却无比洒脱,无比自由。 天地辽阔,她像一只短暂栖居又要离开的飞鸟。 鹿呦呦想,她实在是很厉害, 厉害得让人羡慕。 鹿呦呦眼眶一红:“天亮再走吧, 我在给你做早饭呢。” “不等了。” “哦,”鹿呦呦小声道,又问, “你和风公子的约会, 还顺利吗?” 中间又是洪水, 又是逃难, 清虚上神节以轰轰烈烈的惨剧收场, 再回忆起那条长街上璀璨的烟火,期间的温暖竟然恍如隔世。 苏厌抬了抬下巴,颇有点小骄傲道:“我亲了他。” “哇!!!”鹿呦呦眼睛亮了,“然后呢?” “然后洪水来了。”苏厌揉着眉心,“这算数吗?你们人间结道侣这么麻烦的吗?” “这离结道侣还早呢!”鹿呦呦掰着手指数道,“你们还得互相表白心意,还得设宴招待亲朋,还得祭拜天地父母,还得灵府结契,喝合卺酒,入洞房,还得连三日道侣结。” “……什么是道侣结?” 鹿呦呦伸出自己的手腕:“两个人在手腕上连上道侣结,三日内都不能解开,形影不离,寓意三生三世都不分离的姻缘红线。” 苏厌:“我和他连过。” 鹿呦呦捂嘴:“什么!!什么时候?” 苏厌道:“我们那儿叫玲珑结,抓人用的。我刚认识他,就和他连了三天。” 鹿呦呦小鹿眼都瞪圆了:“……你们这么早就绑定了三生情缘呀?” 苏厌忍不住笑了笑:“灵吗?” 鹿呦呦认真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苏姑娘信吗?” 人间这么多狗屁习俗,没一个保准。 苏厌转身走进后院,夜幕中满天星辰,仰头看了半晌,单薄的大红斗篷在风里波浪般起伏。 她回头,明眸如星,笑道:“信。” * 连夜,苏厌从驿站选了匹雪白的高头骏马,一路追着凌霄宗的马车,沿通天河岸北上,一走转眼就是大半月。 雪白的马,火一样鲜艳的女孩,在奔驰中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翻过一座又一座山。 大半个月,她几乎每天都要用传音石喊风停渊一百次……一千次。 风停渊的传音石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安静的风铃,刚刚安静下去,过一会又清脆地响起来:“风停渊风停渊风停渊!” 一会是“风停渊为什么这边的屋顶是平的”,一会是“为什么我买不到糖果子了”,一会是“风停渊炸酱面和刀削面有什么区别”,一会是“这个城池里也有许愿树哦”,一会是“你头发变黑了吗,有多少,是这么多还是这么多”。 不知道风停渊哪里来的耐心,每次都会慢慢回答她天马行空的问题。 有一天夜里,苏厌突然很小声地问:“风停渊,你睡了吗?” 过了很久,风停渊坐起身,嗓音低沉:“没有。” 苏厌躺在一片极为宽广的草原上,这里已经靠近极北了,草地矮而坚韧,多的是耐寒的地衣和苔藓。 苏厌轻轻道:“我这边下雪啦。” 她伸出纤细的手腕,斗篷在风里哗啦啦鼓起,如鹅毛般的大雪从天幕落下,冰冰凉凉地亲吻她的指尖和手心。 “你再往北去,会见到更多的雪。” 苏厌发丝睫毛上都缀着雪,眼睛亮晶晶的,抱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像是缩在大衣下的小猫:“我还是第一次看雪,好漂亮啊,想让你也看看。” 女孩稚嫩的思念,像是千丝万缕的丝线,从传音石密密麻麻地生出来,将他包裹。 风停渊抬起头。 他披着雪白的貂皮大氅,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头顶和肩头,苍白的脸上薄唇轻抿,逸出一丝单薄的白雾。 他低哑道:“就当我看见了吧。” 他放下传音石,一个小男孩的嗓音不高兴道:“你明明不是睡了吗?你这不是看见了嘛?你不是一路追过来了嘛?你不是离她就一刻钟的路嘛?这明明不就是同一片雪嘛?你搁这干啥呢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风停渊敲了一下腰侧的剑柄。 渡厄憋着气,嘟嘟囔囔道:“好嘛!打我就知道打我,成天什么事不干就欺负人。就你这身子还往北,怕不是没到守神山就冻死了。你死了太好了,我直接掉头往南,称霸中原。” 风停渊又敲打了他一下。 苏厌不知道的是,这大半个月,风停渊一直都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她问为什么北方的屋顶是平的,风停渊抬头便看见平整的屋顶。 她中午要了份排骨炸酱刀削面,风停渊便要了和她同样的面。 她在许愿树上挂上红符,风停渊的愿望和她挂在了同一棵树上。 白马红衣的女孩在前面奔跑,黑马白衣的男人在后面追逐。像是光追逐阴影。 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渡厄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追过来啊?” 风停渊漫长的沉默。 他当然要去的。 她千里迢迢去杀他,他怎么能不去赴约。 又过了半月,进入极北冰原后,气候变得极为恶劣,动不动刮起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雪,苏厌刚开始看见下雪还欢欣鼓舞,后来看得腻烦。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雪,千尺厚的积雪冰原一望无际,白茫茫一片,一旦起风,仿佛天上地下都是白的。 她不怕冷,以她的修为,就算赤条条走在雪地上也不会冻死,更何况无间深渊要比这还要更冷,她早就习惯。 她不高兴,因为风停渊似乎病了。 她和他说话,能听见男人沙哑的嗓音,压低了的咳嗽,光是听,苏厌就知道他身体很不好,顿时对公西白凝怒气横生。 风停渊说,和公西白凝没关系,是天气变冷了。 就知道护着别人! 苏厌冷着脸,松开传音石。 她一身红衣在雪中太过明显,所以又披了件风停渊的雪白单衣,只剩小小一点耳坠,殷红如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极北冰原人迹罕至,然而远处的冰原上却突兀地出现几架装饰豪华的马车,耐寒的长毛骏马打着响鼻,喷出雪白的雾气。 马车顶上,漆黑的小魔菇探出头,这种魔界最低等的物种因为太过弱小,不引人注意,用来当追踪的引信再合适不过。 苏厌在一块巨石后轻轻伏地身子,探出半个被风吹得毛茸茸的脑袋。 三派人马都到齐了。 桃粉色马车里的是凌霄宗宗主扶山掌门,她和他交过手,如今再见,扶山掌门看起来忧思过度,心事重重,比拍卖会时多了倦态。 青色马车里的是百草堂堂主公西仁,庄重威严,不怒自威,五官轮廓和公西白凝有四分相似,高傲和□□独断却如出一辙。 白金色马车里的是天机阁阁主谢景怀,竟然坐在一张轮椅上,看起来最为苍老衰弱,但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眉峰凌厉刻薄,和少主谢寄云一点也不像。 他们从三个方向而来,几乎同时到达,停在山脚,和他们同来的亲信不配上到山巅,只是静默守候在马车边。 守神山陡峭非凡,马车上不去,只能凭肉身攀爬。 扶山掌门修为最高,他一手拎着谢景怀的轮椅,和公西仁对视一眼,纵身而上。 苏厌心跳快得要跳出来,撑起红伞招鬼,如鬼魅般追上。 她身姿如此轻盈,以至于踏过雪地,都没有留下半分脚印。 守神山山顶是一片湖。 守神山守神湖,九州第一大河通天河的源头,或许是灵气过于浓郁,在滴水成冰的极北冰原,它是唯一一片不冻湖,传说中离天上最近的地方。 在冰雪环抱的群山中,突然看到一片晶莹清透的湖水,倒映着天空,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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