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神明垂眸,流下的一滴眼泪。 苏厌屏住呼吸,三人缓缓就位守神湖东南西三个方向。 阁主谢景怀手持金色的权杖,扶山掌门持承影剑,公西仁手捧一个巴掌大的青色丹炉。 “能撑住三天吗?”风中,扶山掌门遥遥问轮椅上的谢景怀。 谢景怀道:“不能也得能。” 几乎同时,三人自上而下,将手里的法器插入阵眼! 守神山剧烈震颤,湖面波澜起伏,洁白的雪地上突然出现无数金色的纹路,交错蔓延,像是奔涌的滚烫岩浆,结成一张覆盖整座山的大网。 整个阵法瑰丽而壮阔,上书每一个金色的符号皆不可解。 苏厌咂舌。 喊清虚仙君起床真是好大的阵仗。 她俯身,握紧手里的刀柄。 地面震颤越来越剧烈,金光越来越耀眼,可也没见着清虚仙君破水而出,只看到他们三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纹丝不动,将无穷无尽的法力灌入法阵。 苏厌突然悟了。 该不会这个唤醒仪式要整整持续三天吧?!所以扶山掌门才问老头子能不能撑得住。 苏厌收起刀,寻思自己与其空等,不如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三日,再来杀人。 她一转身,一阵变了的风向刮过她的鼻尖。 她脸色猛地变了,身形一闪,往西方追去。 * 山体震动,引起西面峭壁一阵小型雪崩。 悬崖上的雪如洪水般往下倾斜。 风停渊没站稳,身子一歪,指尖在冰封的峭壁上划了一下,锋利的冰缘割破了他的指尖,缓缓渗出一滴血,又在风里凝固。 渡厄叽叽歪歪:“乖乖,现在一块冰都能割伤你了,真是让我好没面子。你还是找个地儿坐坐吧。年纪大了,别整这么多激烈运动,千里追爱不适合你,你比较适合寿终正寝。” 风停渊垂眸看着指尖的血色,叹气道:“她要来了。” 渡厄:“什么?” 像是哗啦啦刮来一阵鲜红的风,女孩身上温热的暖香和呼之欲出的火气,几乎转瞬间席卷过来。 “风停渊?!” 红伞后移,女孩明艳的小脸凭空瞬间跃入眼帘。 她用力抓着风停渊的胳膊,好像在判断他是不是真人,声音颤抖:“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渡厄小声嘀咕道:“这怕不是狗鼻子吧。” 风雪吞没了渡厄的声音。 苏厌又急又气,抓着风停渊冻得冰冷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跟着我来的?你疯了?公西白凝呢?就你一个?!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伸手去摸男人的脸,额头是滚烫的,鼻尖却是冰凉的。 苏厌气得骂人,瞪他的眼睛凶巴巴的,像是龇牙的奶猫:“你在发高烧自己不知道啊?” 风停渊长睫上全是晶莹的雪粒,像是镀上一层银边。 他两只手都被苏厌攥着,低声道:“我不放心。” “你不……你不……”苏厌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抓着风停渊的手,恶狠狠道,“你跟我来。” 她先前看中一个避风的山洞,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炽热的篝火在隔开风雪的洞穴里哔哔啵啵地燃起,温暖的气流和寒风交错。 苏厌守在风停渊旁边,从新买的乾坤袋里掏出被褥,厚厚地堆在他身上,不由分说把他堆得像个雪人。 火光在风停渊漆黑的眼里跃动,睫毛上的寒霜一点点融化,变成湿漉漉的水汽。 他还是在烧,还烧得很厉害。 苏厌从怀中的荷包里翻找半天,摸出一颗殷红的丹药,递到他唇边,戳了戳:“这个给你吃。” 风停渊先吃了下去,才抬睫问道:“是什么?” 苏厌凶道:“毒药!毒死你!” 男人眼尾的线条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落在苏厌眼里却十分明显。 又在笑,还敢笑! 苏厌狠狠瞪他。 那是鬼王太阴给她的丹药,炼制过程阴损残忍,药效却很好,据说能包治百病,苏厌受伤了吃一颗,发烧了吃一颗,腿断了也吃一颗,总归没什么大用,也没什么坏处。 从前风停渊有别的药,自然用不着吃这个,现在他可没得挑了。 掺着雪粒的风在洞穴外呼啸,衬得洞内格外安静温暖, 苏厌用一根枯枝拨拉篝火,漫不经心问:“你过来干什么的?就是陪我的?” “嗯。” 苏厌道:“那还得再等我三天。” “好。” 苏厌忍不住又开始跟他讲自己一路上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其实都在传音石里跟他说过了,但她非要再说一遍。风停渊话不多,她一个人也能说得热热闹闹。 风停渊听着,过了一会,推开了身上的被褥,又过了一会,指尖勾着脖颈处的系带,拉开了白貂大氅。 苏厌奇怪地看着他:“很热吗?” “嗯。” 男人素日都是苍白的,现在不知是被火烤的缘故,还是药效起来了,身上泛起不寻常的红晕,眉头却是蹙紧的。 苏厌握住他的手,感到他手心都是滚烫的。 “这药这么厉害的吗?”苏厌心里嘀咕,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女孩向来没什么距离上的自觉,不把他当个男人,总是随意地靠得很近。 明明是酷寒的极北冰原,她却穿着单薄的红裙,衣物被风鼓起,勾勒出春山般柔软姣好的曲线。 柔软白皙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不安分地四处摸了摸,指尖像是小猫的抓挠,胡乱擦过微痒的睫毛。 苏厌只觉得他额头烫得惊人,手腕突然被男人捉住了。 他修长的手指收拢,将她的手强硬地推开:“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素白的手腕挪开,冷不丁露出男人漆黑的眼神,看得人心里一颤。 风停渊的眼眸总是平静如水,无欲无求,可此时却漆黑而深沉,压抑着似火焰般燎着的欲望。 眼底是平日不属于他的情绪在燃烧,像是被狠狠打破的湖面,翻涌不息,是占有欲,是□□,热烈而凶狠,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竟然有些……可怕。 苏厌在荷包里,居然又找出一颗殷红的药丸。 她脑子一顿:“不对啊,他就给了我一颗啊?” 那这颗是什么?或者说,风停渊吃了什么? 一瞬间,记忆的洪流涌过来。 临行的时候,妖尊送骨笛,鬼王送红伞,赤皇魔君送金银双戒,魅魔姨姨也过来,说要送她一个礼物。 苏厌不明所以:“什么礼物?” 魅魔姨姨涂满丹蔻的指尖,拈着一枚殷红浑圆的丹药:“这世上,总有一些男人,高高在上,不肯就范,如果你当真喜欢,你就把这颗丹药喂给他们。” 苏厌问:“有什么用?” 魅魔姨姨轻笑了一声,媚眼如丝:“这可是个顶好的东西。吃了的人,除非得到你,否则便会浑身燥热,如坐油锅,万蚁噬心,痛不欲生,不出三日,就会惨死。和你双修,就是他们唯一的解药。” 苏厌蹙眉:“我可不要这种东西。” 魅魔姨姨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吐气如兰:“你还年轻,不懂得男人的好处,有的人,得到再毁掉,可是很美妙的滋味。你难道不想看那些冷若冰霜,清高无比的男人,像狗一样趴在你面前,祈求你的垂怜么?” 苏厌:“惹,才不要。我对除了清虚仙君以外的男人没兴趣。” 她说不要,但魅魔姨姨还是将丹药放进了她怀中。 而她彻底忘得一干二净! …… 苏厌头都要炸开了。 她想到的事情,风停渊也听到了。 苏厌急忙解释:“你很难受吗,我不是故意的。” 风停渊站起身,指着洞外,嗓音很哑:“出去。” 苏厌没有走,急得搓手:“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别急,不会让你惨死的!” 风停渊指着洞外,一字一顿重复道:“出去。” 他状况已经很不好。 一个时辰内,药效被全面激发,在他血脉里游走,本来他就高烧数日,灵府昏昏沉沉,神志更是被药效搅得一团糟,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燥热让人无法呼吸,骨子里的酥痒再难忍耐。 潮热从男人的脖颈,一直蔓延到白袍遮住的领口下方。 领口又被他用手指烦躁地扯开。 苏厌也急了:“我出去就是办法了吗?你自己又没法解毒,魅魔姨姨说了要双修,双修又不会害死你,我不管你才是害死你!总归是我给你的药,我负责好了吧?!” 风停渊从前对她,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现在却破天荒直接动手,挥袖一道剑气将她推了出去,反手将渡厄插在地上。 地面一阵震动,以渡厄为界,无形的气墙拔地而起,将洞穴内外分开。 他动手又快又狠,苏厌对他毫不设防,居然仰面摔在洞外,倒在雪地里。 她哪被劈头盖脸打过,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一脚踹在气墙上:“风停渊!!” “别回来。” 风停渊不再看她,灭了篝火,背对着气墙,面朝洞穴底部,盘腿打坐。 苏厌气急败坏:“好好好,你把我挡在外面,你厉害,你自己解决吧!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一头扎进风雪。 风停渊听到她离开地越来越远的脚步,再也压不住喉咙里的喘息,攥紧的手指竟然在掌心里攥出血来。 男人低沉的喘息在洞穴里回荡,越来越急促,体温愈来愈高,湿热的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白衣。 渡厄吊儿郎当道:“别抵抗了,那可是顶尖魅魔的看家本事,你调息有什么用?调息只会让药效散发得更快。再说,你干嘛放她走?她走了岂不是不会回来了。哦豁,你要惨死了。我要自由了。” 小男孩幸灾乐祸的碎碎念在风停渊耳边,全变成了无意义的嘈杂声音。 他耳廓里的噪音是混乱的,像是血流涌动,又像是纷扰的风声。 男人的眼底浮现出血红,近乎记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能抓住的事情都在远去,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无休止的痛楚从骨子里蔓延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比十年还要漫长而痛苦的一刻钟,仿佛置身油锅被反复煎烤。 “轰隆”一声巨响! 呼啸的冷风灌入,小魔女的奋力一击,把渡厄硬生生踹翻了。 她从裂缝里挤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捧雪,急切道:“风停渊我把你埋在雪里你觉得会不会好一……” 她话没说完。 手里的雪堆一空,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推在洞穴的石壁上。 苏厌背脊抵在冷硬的石壁上,眼睛瞬间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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