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仙人出手偷袭在先,薄燐跟鹤阿爹二打一,眼下根本没什么道义包袱:去你娘的一对一,老子差点被鱼镜花扎得透心凉,才懒得跟你耗! 红云仙人叹了口气:“这么慢,你怎么有自信冲我出刀?” 飒! . . 红云仙人的眼睛骇然收窄成颤动的一线:“你……” 以他走南闯北锤锻出的眼力价儿,只觉得薄燐一刀出得平平无奇,先入为主地低估了他;但是红云仙人身形也在迅速飞退,怎么说江湖上也不该有能追上他的冷兵—— “——朋友,”薄燐叹了口气,“我以为二少就是全云秦最自信的男人了,没想到您这自我感觉比他还要离谱啊?” 噌! 暴虐的炼炁从漆黑的冷铁上甩出一道完满的弧,递进了红云仙人的胸腑处,后者的痛觉都呆愣了一瞬间,布料、皮肉、碎血炸成了一弯烈烈的红月! “……”极寒的灵子从豁开的伤口直蛰向红云仙人的心脉要害,男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某套销声已久的刀法,“雪——” ——这是雪老城的风卷尘息刀! 风卷尘息刀传闻能路断牛马、水击鹄雁、当敌即斩,灌入伤口的炼炁能顺着经脉迟缓对手的灵息云转,最后冻裂对手的炁府与神魂。这种暴虐豪横的刀法,目前江湖上只有两人掌握: 一是“天下驿”凌霄阁的阁主,“白无常”白潇辞,为人倨傲淡漠,不喜纷争; 二是神龙不见首尾,传说缀成怪谈的“薄九刀”薄燐,是出了名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红云仙人后脊一阵发凉:今天出门没翻黄历,怎么偏偏遇上了他? 残雪垂枝既然已经出鞘,眼下生死不容自决。红云仙人运起了“魑魅魍魉”的身法,同时一阵厉喝: “来!” 薄燐啧了一声:“老爹,闪开!” 不用老薄出声提醒,鹤阿爹全身的毛已经炸了起来:他本来在用阵法拖住飞旋的金轮,但是此时金轮发出了一声风送浮冰的响动,整个齿轮上下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表面炭黑,另一个则表面炽白—— 阴阳两仪元磁轮? 这玩意是一对? 两道旋轮相互一撞,借着彼此的冲劲,一对元磁轮都弹出了鹤阿爹的阵法范围之外;恢复了自身速度的元磁轮呼啸着拉扯出一个狰狞的圆弧,交错着向鹤阿爹当头切来! 德充符•阳仪•艮字山! 熔熔的金色塑上了白鹤的身躯,元磁轮在金光上旋切出了焊烈的星花火粒;一声清越的鹤唳直冲云霄,一对元磁轮被平推震开的气浪冲得倒飞出去,又向红云这边飞了回来! 这边红云仙人少了保命的命械,身形慢了不少,诡变多端的“魑魅魍魉”对上冠绝天下的“踏雪寻梅”,终究还是露了狼狈相。残雪垂枝追魂夺命而来,红云仙人突然张口,客栈里仿佛突然来了场雨,烟腾腾、云袅袅、细濛濛的水烟朝薄燐兜头笼来,吊诡的白汽陡然湮没了猝不及防的他—— 薄燐头疼脑热地啧了一声: 他最烦跟偃师动手,烦人的花样就是玩得多。 磅礴的刀势仿佛天风携裹海雨,密密叠叠的小针与暗青色的长刀砰然对撞,激起一阵细碎清脆的金属珑玲。连绵的刀意将缥缈的“水汽”系数缴卷收容,淬毒的牛毛小针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薄燐这一招刚刚有些师弟白潇辞的意思,下一招又陡然恢复了狂刀的本相,薄燐脚下轰然踏碎了方砖,尖跳飞断的三道斩击飙射而来! 但此时元磁轮已然归位,两道飞轮汹汹地向薄燐背后旋去! 唰! . . 薄燐浅金色的瞳仁震骇地一缩。 ——这两道飞轮居然绕开了薄燐,后发先至地斩断了它们的主人——红云仙人的两条臂膀! 红云仙人的身形狠狠地一顿,接着正面吃中了薄燐斩来的炼炁,整个人仿佛一剪破碎的红绸,在纷纷扬扬的碎血里倒飞出去,砸穿了房门、撞翻了屏风、摔进了墙里! 事情发生得太吊诡、太突然、太令人措手不及,红云仙人整个人都是震悚的空白,神思里颤颤巍巍地写出一行散乱的笔画:……为什么? 为什么陪了他数十载的“阴阳两仪元磁轮”,会突然翻脸反噬主人? ……绣花。 他附在上面的灵子,和之前的鱼镜花一样,也被替换成了—— . . 一直不声不响的云雀落下了抬起的手,她额头上还有些红肿,薄燐刚刚撞得不留情面,确实把她无端生出的怀疑、矫情、茫然给撞出去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鸡零狗碎的时候:这串九钱到底是不是她的,又有什么关系? ——九钱也好,小贼也罢,这妨碍她当红云的野爹吗? “疼吗?”云雀撩起白净的眼皮,高悬的眉眼里是一汪寒气四溢的翡翠,“还你的。” . *注:“路断牛马、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出自《战国策》
第18章 、说第十五:第二夜•傀儡笑 卷涌的尘烟层层叠叠地加深,颤动的老墙扑下簌簌的碎屑,空气里间或闪过几星烫眼的光亮:那是炼炁剧烈地激荡时,流风里饱胀溢出的灵子。 红云仙人呛出了淤积在喉口的腥血,低低地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 “原来是把‘绣花’玩得炉火纯青的时家后人……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班门弄斧了,不亏不亏!” “没想到我这种山野草莽,也能对上偃师大宗的匠人!” 云雀睁圆了眼睛,小声问薄燐:“他在说什么?” 薄燐伤脑筋地一甩持刀的左手手腕:“他在夸你出身官窑,栽在你手上不亏,大概还有压箱底的招儿没使出来,——总之你断了他吃饭的两条手,彻底把他惹毛了。” 偃师不同于方师,云秦的偃师被严格地分为“官窑”和“民窑”,官窑便指吃官家饭的偃师。偃师行内常有“天下高手,八分官窑”的说法,“出身官窑”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赞誉。云秦官窑有三大偃师宗门,天机变时•时家、地机五陈•陈家、人机灵危•危家,由评定发放清嘉孔方铜钱的“千机城”所统御。 云雀倒没什么被夸奖的高兴,她对官窑民窑没什么概念,无论是名门大宗还是民间匠人,在拔刀动手的场合里众生平等,谁更厉害谁就是爹。 她心下在意的是“时家”二字: 原来我也有家人吗? 他们会不会找我?他们会不会想我?他们会不会…… 在等我回家? “云雀。” 薄燐稍稍偏过脸来,浅金色的瞳仁里悠悠地浮着血红色的夕阳: “不情之请。你站到鹤阿爹旁边去,不然我刀容易乱。” . . “你不应该让那个小偃师走开的……”明亮的电弧从红云仙人身周一闪而逝,他缓缓地起身,猝然踏开一圈成圆的气浪,“我之前看走眼了,她可能真的能跟我杀到天亮。” 薄燐轻轻地笑了一下:“哥胆儿小,你人太阴,我才不冒这个险。” “……啊,”红云仙人懂了,“尊夫人——?” 薄燐沉默了一下,残雪垂枝在薄燐腕上甩了个利落的刀花,又被他的凛冽修长的指骨猝然握住: “我夫人姓明。” 红云仙人脸上浮上一线困惑:“那你在生什么气?” 薄燐纵声大笑起来,眉眼间倒没什么笑意: “看你不爽而已,哥砍人又不挑日子。” . . 铮—— 锋利的弦音纤细地划拉过耳,闻战被蛰得浑身一凛,踏着匪徒的背脊悚然上望。 鹤阿爹的毛羽炸成了个球:“傀儡戏?” “……”云雀睁大了眼睛,“‘十殿阎罗’居然真的能做出来?” 薄燐压低了锋利的眉宇,抬手一横残雪垂枝的刀身。他持刀握筷都是左手,右手握住了刀镡的下端,似乎在一点点地推开不存在的刀鞘。 他与红云仙人之间出现了一道裂口,血红色的长痕静静地横陈在透明的空气里,接着流溢出骇人的鲜血来——血淋淋的伤口被一双手豁然撑开,一个人形从这裂口中缓缓地爬了出来。 来人像是戏台上的威风凛凛的将军,背上插着四面单龙戏珠的靠旗,头上竖着两条上挑下垂的红色长穗,身上是靠领紧袖的大缎甲衣,面上绘着浓墨重彩的脸谱。 ——傀儡•十殿阎罗•秦广王。 傀儡戏、皮影戏、剪纸戏并称云秦三大偃师绝技,但其实都没落得差不多了——清嘉帝下“匠户令”的时候,这三派的匠人宁死不从,结果招来了“清嘉三屠”,这行的大师基本上都死光了。所以官窑的偃师,基本上都是“机关派”;这三派剩下的后人流窜在民间,就算成了民窑的偃师,也不敢张扬自己祖上传下的手艺——像是张家伶芜伶满姐弟,都没想过靠皮影戏吃饭,老老实实地开客栈糊口。 但傀儡戏本来就是偃师的基础本事,所有偃师被师父领进门后都肯定做过机关小人:但这门手艺难度极高,十有八九的偃师都是浅尝辄止,知道大概是什么就行了,没人会在这方面真的下功夫。传闻里傀儡戏的最高境界便是“十殿阎罗”,如果十个机关傀儡聚齐,便不输于百万雄师——据说官家也找了好一阵十殿阎罗的图纸,但是都烧毁在了清嘉三屠的烽火狼烟里了。 ——这红云仙人,原来是傀儡戏派的后人? “……偃师是最讲究出身的。若不是生在时、陈、危三家,一辈子都只能是打杂的手艺人。出身民窑的偃师,一辈子再如何努力,在千机城也只能评上五钱罢了。” 红云仙人面色惨白得像一张纸,眼神却奕奕燃烧了起来: “但我偏不平……” “但我偏不信……” “……但我偏要争一争,我跟高高在上的官窑九钱,究竟有什么高下!” 哗! . . 薄燐叹了一口气,他的确猜对了:这玩意虽是跟着匪徒来凑热闹的,但是见着云雀头发上的九钱之后,是真心实意地想跟她玩命! 他终于推开了那层看不见的刀鞘,残雪垂枝刀身像是掺了水的松烟墨,颜色陡然淡了一些,刀锋上渐变着显出浅浅的灰色来。 薄燐和秦广王的身形猝然模糊了一下,接着都不见了踪影;空气中的灵子膨胀着析出,磅礴的炼炁暴拥疾卷而来! 轰!!! 残雪垂枝狠狠地对撼上了秦广王的春秋大刀,冷铁相撞刮擦出一瀑灿烁的星花火粒;薄燐的身形毫无征兆地矮了下去,滑身让过了扫卷而来的春秋大刀,自下而上挑起的刀锋破开了秦广王的脊椎——后者回身甩过春秋大刀,把薄燐横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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