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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串蓼黛写尽了她作为江祝的十五年。 其中几颗没有画，只有字，一共八颗。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在没有得到她首肯的时候，他连一点点小心思都不肯露出来。偏是这样陈词滥调的话，才敢堂而皇之地给她。 江祝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了要决堤的趋势。 叶淮本想哄江祝一笑，没想到又要哭，当下慌了神，“你，你别哭。” “结，结巴什么。”江祝自己都在结巴，却还要说叶淮，“之前，怎么不拿出来？” 叶淮嗫嚅道：“之前，怕你不愿。” “笨蛋！”江祝骂了一句，“这时候这么听话干什么？之前你偷跑出琢烟谷谁也不告诉还得我追出去那么远好说歹说才留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你要是强硬一点，说不定、说不定根本拖不到今天！” “不会的。” 叶淮却很了解江祝，“若真是如此，你不喜欢，也不开心。” “我……” 江祝想反驳，却想起了月小楼的话。 他本可以昭告天下，可是他没有。他知道即便那样你可以全身而退，也不会开心。 他舍不得你不开心。 她怎么值得被这样好地对待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这个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神物与守护兽之间的牵绊，他们现在完完全全是两个人，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思维，想要的，喜欢的，割舍不下的，统统都知道。 即便因为成长速度减缓，但是叶淮的个子仍然是现在连江祈都会嫉妒的身高，江祝也只能靠在他胸膛上。她听见叶淮如是说： “我们……是在一起了吧？” “……” 江祝无语凝噎，随即大怒。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想赖账？！” 这倒打一耙让突如其来的一口锅直接扣在叶淮脑袋上，他也不急不恼，平心静气地给江祝顺毛。 “我永远都不会走。” 江祝一时无言。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一向在表情上吝啬的叶淮，今天总是带着浅淡的笑，像是得到了想要很久的玩具的小孩，欢喜怎么也藏不住。从前他的笑是昙花一现，偶尔看见就觉得难得。 他总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如今却添了些明雪澄岚的温和，与叶浔相似了很多，也不愧是一家人。 耽溺于私事太久，江祝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好了好了，不能再说这些了，我们要想一想接下来的事情。” “需要告诉莲华。” “我已经来了。” 易明清披着衣服，整个人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神采飞扬，但已经养回了精神，很快就能恢复。她斜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内二人。 “年轻就是好。” 江祝脸色爆红，“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没多久。” 叶淮和易明清异口同声，江祝盯着叶淮。 “你知道怎么不提醒我？？？” 叶淮：“既非不见光之事，无需避人。” 但是这很羞耻啊！！！ 易明清一摊手，“我也没想到堂堂的鬼王，连我来了都没察觉到，当真是色令智昏……混蛋你干什么！” 江祝抄起身旁的枕头就扔过去，“打死你个偷听狂！” 闹了闹，好歹把江祝的脸红耳热闹下去，她示意易明清坐下，“是孟姜叫你来的？听了多少了？” “听见你哭了。”在江祝即将暴起时，易明清收了玩笑话，“也没什么，听见你在感叹因果。” 那确实没有听见其他什么东西。 江祝感叹，“魂体之身要好办多了。”她随手捏了个诀，指尖燃起一团小小的光影，伸手就送进了易明清的眉心。 外人看来易明清只是目光恍惚一下，实际上须臾间易明清已经窥得了黎牧和黎黎的所有。回神时，易明清的目光显而易见地悲伤起来。 “要说一点也不可惜是假话，但是要我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却不可能。”易明清问道，“我并不是黎黎，只是恰好长了这副模样，对吧？你们知道黎牧是谁吗？” 江祝摇头，“你不是，哪有那么容易你就是她呢？就算是，此生非彼世，我只认你是易明清。至于黎牧……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能说的。天道会容许我们知道一些东西，但万物有自己的轨迹，就算这一次我们失败了，天道也不会因为知道这个结局而插手半分，所以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查。” “……也罢。”易明清心知急不得，既然是必经的一劫，躲也躲不掉，“我昏迷这些年岁，铁马冰河如何？” 叶淮：“无碍，但有关明月，另有要事。” 易明清立刻紧张起来，“怎么？明月怎么了？明月出事了？我手底下那些心腹和向着我的长老没有保护好他吗？！” “非也非也，你冷静下。” 江祝明了自己说起来会多向着易明月，很难客观告知全貌，因此将目光投向叶淮。叶淮言简意赅，将一直以来易明月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了易明清。 易明清气得头晕目眩，“这傻小子！” 一时之间易明清不知是该责骂易明月自作主张为虎作伥，还是心酸他数年殚精竭虑孤军作战。 她知道易明月一向有主见，看似软软糯糯的，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深，大抵是因为天生羸弱的缘故，也比谁都敏感。她身为姐姐，总会疼他多一些，这满城风雨都挡在门外才好，这样她弟弟就能无忧无虑和别的孩子一样。 没想到最终却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作为一个正统修士，她必须谴责易明月的行为，但作为一个姐姐，她终究没有这个立场，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才该承担所有的后果。 江祝：“早先我便说过，明月这孩子心思很重，在乎的东西太少，可放进眼里就拿不走。他那么敬爱你，若是你出事，他怎么能容忍？但是其实说起来，他确实做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 受到她的影响，她身边所有人都被束缚了手脚，远不如易明月甘愿孤注一掷来得决绝痛快，许多事情拖拖拉拉许多年，竟成了沉疴。 “明月本身羸弱，却行窃天机之事，易遭事端。”叶淮提醒，“回去后，需要好好看顾。” “这不用说，我会的。”易明清这才想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 江祝沉声道：“敌在暗我在明，黎牧已经知道了我回来了，但是他的消息达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还不得而知。他既然敢用明月，我们就要做好所有消息都被透露给他的打算。现在外面是什么光景还不清楚，但是我感觉明月的处境很危险，不能耽搁。” 易明月的厉害只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的头脑和奇门八卦都是修真界顶尖的，但他终究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铁马冰河因为易明清的倒下，已经近乎分崩离析，各家心怀鬼胎。易明月再能耐，也不能在和黎牧周旋时，还要处理易家的一堆糟心事。 易明清感觉思绪一团乱麻，远不如她没出事的时候清晰，顿觉疲惫，“若是外面形势大变，黎牧如今非比寻常，单靠那些人，怕是顶不住一时半刻。我家自身难保，秦家从秦霜年接手后大不如前，除了琢烟谷、唳鹤庭，只剩下旧雪坊能指望了。局势一乱，那些人除了把水搅浑，一无是处。” “不，这应该是好事。” 易明清不解地看向江祝，却见叶淮不赞同地摇头，直视着仿佛一切都无所谓的江祝。 “这不是好事。” “你们在说什么？” 叶淮觉得江祝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所有坏事只要落在她头上都觉得不亏，分明是还没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人，刚刚哭的时候说过的话统统喂了狗。 “别急，别急嘛。”江祝连忙给叶淮顺毛。 叶淮冷着脸不说话。 易明清：“你俩怎么样我不管，能不能先跟我说清楚。” 江祝安抚性地拍拍叶淮的手，握紧了，才同易明清解释：“你想，若是所有人都知道江祝回来了，会怎么样？” 易明清：“什么怎么样？鬼王回来了，你说会怎么样？你不被再审判一次就是积德积福，外面多少人等着把你就地正法。” 江祝耸肩，“你看，多显而易见的事情。” 易明清还是没搞明白。 “你想……如果大家都知道我重生了，无外乎是这样的局面。信我的维护我，恨我的讨伐我，无冤无仇的想站个队。这身力量太香了，只要存一点心思，就心甘情愿地去投靠一个阵营。到时候两方剑拔弩张，不过是争我的来去。你说那时候，谁最着急？” 易明清明白了，“……黎牧。” 江祝打了个响指，“没错。他筹谋这数不尽的年岁，好容易得了我这样一个机会，之前已经几乎错过一次了，再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说他还会等吗？ “他绝对不会了。不管这是圈套还是什么，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次。他比所有人，都更想拿捏我的去留。” 一旦他走出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子，踏入这波诡云谲的世界，谁还不能拼一下了？ 本来也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易明清明白了，于是指了指叶淮，“我看叶三也很明白，你不如劝劝他。” 江祝一直没敢看叶淮的脸色，想也知道肯定难看得要命。 她没直接和叶淮对话，而是很自然地靠在叶淮肩上，对易明清道：“这有风险，我知道。没个靠山，你以为我敢吗？”这下才抬起头，很是期待地看着叶淮，“你能保护好我吧，阿淮？” 易明清眼见着叶淮的不悦减少，“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明显周围轻松了不少。 易明清：“……” 你可真是太会了。 江祝读懂了易明清的表情，耳朵红了一下，心里在苦笑。 她也很了解叶淮。他不是责备她自陷险境，而是不满她孤身犯险。他很理智，理智到明白什么方法更有效。他也很感性，明知道最直接的方法却不愿她涉险。 上辈子她把他丢下太多次了，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很无能的印象。现在要想叶淮同意一件事，其实都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只要跟他坦白，让他参与，并让他知道自己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就足够了。 而叶淮现今的实力也证明他有这个能力。 易明清早知道江祝的别扭性子，这两个人一个装傻充愣，一个固步自封，走到今天不容易，也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先走了，要回去的时候记得叫我。” “你这两天就在黄泉居吧，离我近一点。你刚恢复，还需要我帮忙。” 易明清摆摆手，当作回答。 江祝看着易明清离开，喃喃道：“我以为明清心情会很不好……毕竟鬼界是害死过她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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