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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烟谷一时响起震天的怒吼，经年来的悲恸和被岁月洗刷后的激愤启封，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那时候的无能为力，短期内轮番打击的一蹶不振，看似尘封在时间里，可一旦见光，被打压过的情感将会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入谷碑处的修士们都听到了这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分明自己也理直气壮，却不自觉矮了气焰。 江祈不需要多说什么，离开演武场后在回房的路上被江覃拦住。 “小祈！”江覃不知说他什么才好，气红了脸，明明很多事想责备，开口却找不到头，“你……你……阿祝的事，你怎的瞒这么好，连我也不告诉？！” 江覃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江祈后退一步，防止被打，“对不起对不起师兄……我知道你疼我姐嘛，要是让你知道了，你肯定要去找她的。她现在一身是非，躲咱们都躲不及，还能等着你去吗？下次！下次我肯定告诉你！” “你这小子！”江覃打不得，摇头叹息，“你说得对，我是不放心阿祝的，要是早知道她回来了，我肯定要去找她。她心思重，主意大，叫我打乱了她的事情就不好了。……上次躲你屋里的是不是她？” “……嗯。” “你可真是！” 江覃伸手点他，又气又好笑，“在我眼皮底下玩暗度陈仓，你们可真是长本事了。罢了，你俩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阿祝在哪儿？你不是去找秦师妹了吗，找到了吗？” “找到了，秦霜年那混蛋，把亲妹妹囚在海岛十年，等一切都安定了，我定然要打上清净阙去，好好让这个畜牲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提到秦霜年，江祈连气质都阴冷了些，放了狠话后冷静下来，“琢烟谷是非多，我把她送到唳鹤庭避避风头去了。我姐？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江覃怒极反笑，“你又来了！还打量瞒着我？” 江祈叫屈，“师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也知道她，从来不听我的话！她就说有自己的事情办，去哪里谁也不告诉，兔子都没她跑得快，我逮都逮不住！” 这次他没扯瞎话，而是真不知道江祝去哪儿了。 江覃叹了好几口气，觉得太阳穴更痛了，“这丫头……从来不叫人省心！她要是偷偷跑回来，肯定会避着我，阿祈，你到时候必得告诉我，我不看她一眼始终不安心。” 江祈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好，放心师兄，我绝对把她给你扣这儿！” “少贫了你！奔波一路，让江野备些热水，早点休息。” “好……师兄。”江祈叫住他，“你见过祎哥吗？” “阿祎？”江覃想了想，“我记得不久前他接了平生榜的任务，是墨林来的求助，和病症有关。阿祎接了任务就下山了，现在也没回来。嘶——” 江覃抽了口凉气，“算来也有些时日了，按阿祎的能力，应当回来了吧？” “或许有些棘手也说不定。无事的师兄，我只是今天没看见他，问一问。他医术卓绝，没什么难得住他的。” 送走了江覃，江祈快步回了房间，笑容立刻落了下来。 以往温馨的琢烟谷，竟让他感觉危机四伏。
第76章 山雨 “祈哥。” 秦雪销早就试图联系江祈，眼下有了回应，焦急地问了江祈和琢烟谷的情况。 江祈其实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异常，但这种平淡往往暗藏玄机。秦雪销远在铁马冰河，他不愿让秦雪销担心，故作轻松道：“无事。琢烟谷还是我的地界，断没有阴沟里翻船的道理。” “你少吹牛了，小时候你翻的船我见多了。” 下意识挖苦江祈，闲聊几句，秦雪销说出了心里的顾虑，“祈哥，我担心祝姐……我好像猜到祝姐想干什么了，但是这太冒险了，她和叶师兄只有两个人，黎牧隐藏这么深，谁在暗处很难说，如果黎牧下黑手……我担心祝姐他们应付不来啊。” 江祈也猜到江祝想干什么。 烟火升空需要燃尽长长的引线。江祝现在在做的，就是让这根引线变短，加速烟花的引燃。 危险性很大，黎牧没有准备好，他们也没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其实现在的局势和十年前竟然出奇地相似。他们面对不知是谁的对手，选择了保守，想用最稳妥的方式获胜。但事实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们用十年的时间蜕变，变得坚忍，敢于放手一搏，敢用不知几何的胜率去赌一个全胜的结局。他们依旧不知道哪个方法更好，但想用更激烈的方式反抗。 江祈安慰道：“没事的……销销，没事。她有分寸，她现在不会闷着头往前冲了。有牵挂，有顾虑，虽然是有了软肋，但是让她也更惜命了。她不会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放心吧，有三哥在，三哥不会让她出事的。” 江祈的话很坚定，冲淡了秦雪销心头沉沉挂着的忧虑。 “嗯……我会努力的。”秦雪销攥紧了通讯符，“明清姐不便出头，我会以客卿的身份在铁马冰河好好帮助月哥，不让任何人动摇他们的地位。” 以前的秦雪销，不会如此坚定地说出这种话。即便是当年身陷猎场，她出众的阵法天赋，也是在江祈和连阙的鼓励和指导下才大放异彩。 “嗯。注意安全，有人欺负就打回去，有我在，你不需要怕任何东西。” — “噗。” 江祝吐掉瓜子壳，指了指柴火堆，“一会儿把这点木头劈了啊，烧火用。” 被她指使的小木人打了个哆嗦。 “干嘛，烧不着你。”她手指如水纹荡开，小木头人立刻笼了一层薄薄的青雾。 这小木头人本是她和叶淮这些天到处瞎跑，无意中瞧见的，当时只是觉得新奇就买下了。前不久他们再次被黎牧驭使的鬼族偷袭，接连的战斗让他们有些疲累，找了一个没人住的山间小屋歇脚，打扫的时候想起来这小木头人。 江祝随意招了个魂附在小木头身上，竟是个绝佳的小侍从，省了他们不少力气。 这些时日两人四处流窜，所到之处宗门草木皆兵，心知自己敌不过江祝，因而深怕江祝打上门去。江祝只是象征性地打晕几个修士，恶作剧地扒了他们的衣服。到了没人的地方，再驱几个鬼嚎上两声，放一把小火，而后溜之大吉。 为了防止与其他修士正面接触，两人可谓煞费苦心。除了避开要讨伐江祝的队伍，还要防着黎牧作祟，从铁马冰河离开后，他们几乎不怎么掩饰行踪，受黎牧驱使的鬼越来越多，甚至有一次是黎牧亲自出手，被他们合力打了回去，这才消停了几天。 如果不是知道每次被袭击都是多地同时发生鬼怪伤人事件，江祝都要怀疑黎牧其实对他们的动向心知肚明，不过是在猫捉老鼠地戏弄罢了。 虽然没能揪出黎牧的真面目，但至少证明了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此起彼伏的讨伐声和她过于频繁的现身已经让黎牧焦躁了。 但也因此两人或多或少挂了彩，这才寻个地方歇息。如今算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快十天了。再过几日，又要出发了。 看柴火劈得差不多，江祝进屋问叶淮晚饭想吃什么，“阿淮！” 叶淮正接了叶汐的通讯，断都来不及。 “是阿祝吗？” 啊。 江祝是有些羞于见叶汐的，毕竟比起易明清，她更把叶汐当姐姐看。现在不仅之前大摇大摆地在人家面前装无辜，还把人家弟弟拐走了，以至于江湖上都说夜白虎助纣为虐，想想都呕心。 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示意自己出去。 “嗯？是阿祝吧？怎么不说话？” 叶淮冲江祝笑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把江祝卖了，“她要出去了。” 江祝：“！！！”小兔崽子你！ “哎？都不和我说句话吗？”叶汐故作痛心，“这就生分了吗？” 江祝掐死叶淮的心都有了，做了个威胁的动作，把通讯符抢过来。 “汐姐。” 叶汐咯咯笑得开怀，“不躲着我了？小丫头心思忒多，躲我干什么？我还能打你不成？” “不会不会！汐姐才不会打我，汐姐可喜欢我了！” “你怎么比纭纭还爱撒娇啊。那小东西现在跑你们琢烟谷不回来了，等你回去了，得把她扔出来，我看她还敢不回家！” 江祝笑着答应，伸手探探叶淮的额头，确实不烧了，又与叶汐闲话两句，将符箓还给叶淮。 “你同汐姐说两句吧，我去做饭。” 跑得溜快。 叶汐在那边又气又笑，“这丫头，跑得也太快了！” 叶淮应了一声，“她还是有心结。” “她的心结，迟早能解开。你夜白虎的名号说出去，谁敢妄言半句。若是以前，她得把你推远远的。如今能带着你一起跑，她想开了很多了。这两天伤势如何？让安室给你们送些东西去吧。” “还好，不影响。不用让安室来，这两天我们便会离开。” 叶汐冷哼一声，“若不是大哥同我说过，我也能联系上你，真是死外头也没人收尸。”说起来叶汐也还是生气的，可生气归生气，对弟弟还是不能不心疼的。她骂了两句，叶淮也乖乖应着，而后忍不住叹气，“明明是鬼王，却还要束手束脚的……” “黎牧是幽冥，到底也是鬼。现下黎牧能控制的鬼数量增加，为防日后添乱，鬼界的力量，能不用便不用。” “我晓得，你们做的对。只是这样一来，少了助力，只怕日益艰险。”叶汐担忧二人的处境，“十年前阿祝封了唳鹤庭，如今你们四处野，连计划也不同我说。是真觉得你姐姐断了一只手，就无能为力了吗？” 叶淮想反驳，叶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晓得……你们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干等着心焦，我不知道能干什么，爱胡思乱想些。你们做你们的大事，不用担心我，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等尘埃落定了，赶紧带着阿祝回家。” “……好。” 饭间，江祝心不在焉地扒拉着菜，被叶淮敲了碗边。 “在想什么。” 江祝咬着筷子，“在想小祈。虽然看起来你和我上刀山下火海的，但是小祈才是真的身处漩涡中。黎牧就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在家也要事事小心。虽说按青芜的话，赤染同黎牧定然有不寻常的关系，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赤染对谁上过心啊。更不要说现在人都换了一茬子，简直是大海捞针。” 直捣黄龙不是不可以，但这个方法太激进。且不说他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黎牧真的发起疯来，后果不堪设想。假如侥幸胜过他，他们也未必能就地格杀，一旦黎牧再次隐匿，再想揪出来，就真的更难了。 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叶淮所想的和江祝不同，“黎牧动作虽大，但无迹可寻。时至今日，仍旧按兵不动。若是不能借鬼族之手控制住你，他会另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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