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楼的情绪一下就没有了,“……女孩子,斯文一点。” 江祝摊手,“呀,我说的脏话也不是一箩筐两箩筐了,别在意别在意~”她想看月小楼的脸,但终究只能看见一张白色的面具,“……在鬼界的时候,我通过俞折的话,猜到了一点你们旧雪坊的秘密。” 月小楼一个激灵。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江祝露出一丝落寞,“我就是想……连云枝他们,都是戴着半面面具,可是你从来不露脸。你那么好,长得我都羡慕,偏要躲在面具后面。要是有一天能见你摘下来,就好了。” 月小楼没接话,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江祝。 江祝笑,“我瞎说的,别在意。看你和叶大哥的往来,是不是有误会?如果有,我想还是说开比较好。就算以后再也没有交集,也不要留下遗憾。” 月小楼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阿淮大概等急了,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屋外叶淮正等着江祝,看她一出门就兔子一样窜过来,一把搂住,不赞同道:“伤未痊愈,不可以……” “嗯,我知道。”江祝蹭了蹭,“走吧。” “阿淮。” 两人回头,月小楼披着衣服走来,“有些事同你说。” 叶淮应了声,同月小楼走到角落里,留江祝一人风中凌乱。 小老弟,你有事没有?我才是你的姐妹啊!!! 叶浔已经回了琢烟谷,回唳鹤庭的这段时间,他胆战心惊,既不愿意去监视月小楼的行踪,又怕极了他顺势躲回了旧雪坊。 他回到琢烟谷,再看到月小楼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惊喜和满足,冲淡了几日不眠不休的所有疲倦。 这次回去,他同叶汐说明了自己和月小楼的事情。叶淮已经知道了,叶汐也应该知道。 叶汐的感情,是有点复杂的。她也想不到,自己在逃亡中遇到良人的经历,也出现在了叶浔的身上。 站在唳鹤庭的立场上,她这样说: “大哥,你是唳鹤庭的庭尊,代表着唳鹤庭。我不会再生孩子了,何况我和阿淮终究非长,唳鹤庭的未来……自私地说,还在你身上。你喜欢一个男子,以后谁来继承你的位置?” 站在妹妹的立场上,她这样想: “大哥,作为妹妹,你喜欢谁,爱慕谁,你想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要你不后悔,我和阿淮就永远支持你。” 叶汐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不解,“为什么是这个人呢?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认出来他,你真的还喜欢他吗?大哥,我不想这段感情,耽误你们两个人。” 叶浔反问:“你和端木,互相觉得耽误吗?” 叶汐语噎,眉眼染上淡淡的怒气,“又来!你和阿淮总这样,总拿我做例子!”喊了两句,叶汐就不愿多想了,“我从前总觉得我是耽误端木的,后来想,我好歹也是堂堂唳鹤庭的二女,天下配得上我的寥寥无几,我何必妄自菲薄?所以自私地想,我和端木大概是……互相成就吧。” 叶浔莞尔。 看吧,没有那么多理由。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 人生太短也太长,许多未及说清的言语成了过时的慰藉,许多事情永远赶不上涌动的浮生尘芥。若是事事都要纠结于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那这一辈子可能都在庸庸碌碌地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 实在没必要了,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心,而需要的理由会在恰如其分的时候浮现。 他喜欢这样一个人,与世事相悖,于常理不容,打破了之前很多年的认知铁律,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关风月,无关性别,只因为心之所向,故吾往矣。 大概也是因为,在他最无助时,有一个人突然以白纸样纯洁突兀又自然地闯入他的世界,带给他那时奢求的安宁和信任,与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同,才有了那一点悸动。 所以这个人只要出现,无论是男子还是姑娘,都会撬动心房,而这个人恰好是他——也必定会是他。 他有太多的话想同心上那个人说,又总怕吓到他。 叶汐曾经害怕自己的残缺配不上端木谨,可真见到的时候又毅然地奔跑向她的终点。平心而论,叶浔和叶淮,比不上她勇敢。 叶淮追上了年少的欢喜,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想为自己自私一回。 他还在想要怎样突破月小楼的铠甲,叶淮就送来了月小楼的邀请。 叶浔:“……你确定是晚上?” 叶淮顿了一下,“……嗯。” 叶浔:“……”这诡异的停顿。 他扶额,“他是不是找你们谈过。” 叶淮:“不是我。” “那就是阿祝。”叶浔笑了下,“他们的关系好得让我羡慕。我知道了。” 这个时间点是很奇怪的,要知道就是夜晚散步撞上,月小楼都像老鼠见了猫,今天却特意约在晚上。 知道月小楼同江祝聊过,叶浔心里就有了猜测。不管他有没有机会走到一起,月小楼都会想要听他的话,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夜幕低垂,叶浔如约而至。 他以为月小楼会很严肃地在院子里等他,没想到月小楼不知道怎样从江祈那里诓来了好几坛酒,其中一坛已经开封,满院子都是酒香。 江祈曾经送过他,叶浔一闻就知道,是琢烟谷特有的羽都,闻起来清香,酒劲儿却很大。 ……酒壮怂人胆吗。 叶浔笑笑,走上前去。 月小楼已经喝了一杯,他酒量一般,没怎么喝过酒,一杯下肚觉得烧得慌,有点懵懵的,“……你来啦。” 叶浔拿开他的酒杯,“羽都不适合你,怎么要来这个了。” 月小楼一把抓住,语气很不高兴,“不许拿!” “好,我不拿。”叶浔松开酒杯,不动声色地将酒坛挪走了。 月小楼也清醒了点,他直起身,略有些尴尬地转着杯子。 “我先说吧……晚点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月小楼咬了下唇,盯着自己的鞋尖,“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你是叶家的大公子,唳鹤庭的事情遍地都是,你不可能长久地留下,总是要走的,到时候,我怎么办?我留下,你能带我走?你有那么大的事业,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我会拖你的后腿,但是你不能有软肋,不能有后腿。” 他撩起头发,指了指耳后,“这里,是逆旅一族的花纹,赤金云纹,很好看,但是是我们的催命符。和你在一起,我特别开心,也特别害怕,我怕哪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这个云纹暴露出来会怎么样?如果逃不掉……”他眨了下眼,视线有点模糊,“……我自不量力地想如果你来救我,你的家怎么办?你的前途怎么办?你伤那么重,怎么打得过他们?我是个逆旅啊,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藏,藏得住是幸事,藏不住是祸端,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好好活着,我不敢把你拉进来。” 这一次,他与江祝有了共鸣。他之前觉得江祝太看轻自己,也太在乎其他人,已经不知道为自己活着是什么滋味儿了。可如今他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看,原来也和江祝是一样的,可笑那时他还去开导江祝。 ……真真切切是不自量力了。 他抓起酒杯扔过去,又哭又笑,“你干嘛招惹我?好好当你的大公子,你的叶庭尊,不好吗?这里的水这么脏,我唯恐避之不及,你却步步紧逼,非要在泥潭里滚一遍才甘心?” 说完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满手水迹,突然开始笑话自己,“在阿祝的事情上,我们都是这个样子。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你。” 他对着叶浔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该你了,请吧,叶庭尊。” 叶浔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打翻了五味瓶,辛酸苦辣什么都有。 他认识的,不是这个月小楼,而是那个流照,那个傻乎乎的,晚上会迷糊着换床盖被子,小声打呼噜的小兔子。 但是这个难道不是他吗?他的所有心思,都藏在一副天真不设防的面具下,实际上自己早就偷偷哭了。他可是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的人,却成了一宗之主,他的剑饮过血,对过阵,他半路出家,不输给任何一个正统修士。 是为了江祝,也是为了他。为了让朋友能够获得更多的支持,也为了让珍视的人不会孤立无援。 他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啊,看起来像狐狸,心里面软软的。 叶浔接住月小楼扔过来的酒杯,放在桌上,发出“咔哒”的声音。 “那晚,我和安奎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第84章 番外二白月光(二) 月小楼脑子懵了一下。 那时候,叶浔和叶安奎说什么了? 好像是说了什么吧。 凉风习习,吹散了一部分酒劲儿,月小楼终于想起来了。 “嗯……虽然我那时候没有修炼过,但是逆旅本身就是有灵力的,格外耳聪目明点。你们的话,断断续续,都听见了。” “听完了吗?” 月小楼茫然。 叶浔俯身逼近,“听完了吗,听到哪里。” 叶浔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仿佛春寒料峭,比冬天还难熬,月小楼有点委屈。 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听完了吧。” “肯定没有。”叶浔眸色深邃,“听完了,你不会骗我,自己偷偷跑掉。” 手边要是有泥巴月小楼一定糊他一脸。 叶浔也闷,一口气噎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呼吸都像受刑。他拎起酒坛,倒了一杯,牛饮下去,从脚到头都烧得一哆嗦。 “哎……”你不让我喝,怎么自己喝上了? 叶浔捻着手指的一点酒液,声音沉下去,眼里的光也藏在了月光下。 “我爹还在的时候,我是叶家的大公子,是嫡长子,即便之后有了阿汐和阿淮,我也被公认为是继承爹衣钵的孩子,所以在我很小时,不管是远房外家,还是同我叶家过从亲密的家族,都有意愿将女儿嫁给我,我娘的妆匣里能存好多张——”大概因为喝了酒,叶浔多了些孩子气,故意看月小楼无意识地捏手指,才笑道,“存够了拿去垫桌脚。” “……啊。” 叶浔轻笑,而后又落下去,“……同我爹关系很好的世伯,家里有个女儿,我也见过,知书达礼。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想过这姑娘大约也是我以后的夫人,两家来往也一向多些。政变后,我和阿汐一路逃亡,不知道去哪里,那时我就想到了世伯。” 月小楼心里猛地一揪,他直觉这并不是一段很好的经历。 “我满怀希望地去找世伯,少不更事……我没有让阿汐躲起来,反而带在身边,那是我做过最蠢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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