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二人与连家兄弟及一众家主浴血奋战,江祝冷眼旁观,叶桦纵有心腹死士为之卖命,却挡不住叶家三人狂风暴雨般倾巢而出的恨意,若说叶浔还留有三分理智,叶汐和江淮则完全将叶桦锁定,不去理会任何来自于死士的攻击。 叶桦逐渐落于下风,嘴角源源不断涌出血沫,却映得整个人更加疯狂,对叶桢及叶桢夫人的诋毁从未停止,不断挑战着三人的底线。 江祝远远地听见,只觉自己一个局外人都忍不住怒发冲冠,更何况处在中心的叶家三人。她眼看着连叶浔的面上都染上了怒意,江淮愈加面若寒霜,叶汐手上动作不停,与叶桦的对骂也未曾停止。 “靠……叶桦疯了吧!” 江祈听见叶桦的骂声都忍不住道一声荒唐,“叶桦这老匹夫嫌自己死不够惨吗?” 江祈如此说,江祝也如此想。叶桦实在找死地太明显,大抵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为了不被活捉后折磨,所以拼尽全力激怒三人力求死在这里。按三人的怒意,叶桦如果被活捉,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这个时候,叶家三人怎么会想得到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祝自认为自己站在他们的立场,只会更疯,哪里还会去想旁的什么。 战场血腥气浓重,即便是适应了月余,江祝仍然有些反胃。她白着一张脸,环顾四周,猛地瞥见一抹冷光,眨眼的功夫,江祝已经扑向了江祈。 “江祈——!!!” 这声音太恐慌也太凄厉,谁也没想到江祝清朗的嗓音能发出这般惊心动魄的音调。江祈被吓了一跳,回身时江祝已经扑倒在他身上,抬眸一瞬,瞳孔骤缩。 而江祝最后的记忆,是她挡住江祈时,孤注一掷地将却安丢出去。 — 江祈蹑手蹑脚端着一碗药推门进房,闻着苦味儿自己都倒胃口。他小心翼翼地将碗放下,用灵力源源不断温着,转头看躺在榻上的人。 原本睡了两天的人正睁着眼看他,江祈差点打翻了药碗。 “姐,你醒了?!” 江祝眨巴眨巴眼,实际上还有些疲累,但见江祈眼底乌青,也舍不得闭眼再睡。她微微用力,发现胸口钝痛,实在起不来,无力地招了招手。 江祈大狗一样蹭过来,蹲在江祝榻前。 江祝失笑,声音很轻地道:“蹲着干什么?起来……你蹲着我要扭头看你,脖子疼。” 江祈立刻乖乖地坐在榻上,刚坐下又起身把药端过来,“姐,你先喝药吧。” 看江祈实在可怜,江祝也没力气拒绝,被江祈扶着靠在榻上,慢慢喝了一碗药,舌根都发苦。她皱了皱眉,轻咳几声,“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我这不是没事了。”江祝笑着捏了捏江祈的脸颊,“几天就瘦成这样了,叶家伙食不好?” 江祈隐隐含怒,“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说完又觉得自己在凶江祝,一时懊恼,脸色变幻纷呈,“你当时流了好多血,我快吓死了……我太害怕了,我告诉了爹,他第二天就到了,好在你那时候已经稳定下来了……姐,你你也太不要命了!你扑上来干什么!” “有人要杀你,我难道站着不管?几天就把你吃傻了?” “不是!”江祈烦躁地挠了挠头,把脸埋在两手之间,“不是,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你不管不顾地,好像自己的命不值钱似的。” 江祝:“不值钱?我的命可值钱了,这不换了你屁事没有。” 江祈气结,“你怎么这样!我在正经地和你说!” “我也在正经和你说。小祈,如果当时是你发现有人要杀我,你会不会给我挡?” 江祈理所当然,“会啊!” 江祝反问,“我做了你也会做的事,有错吗?你要是敢说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十天之内别让我看见你。” 江祈面容纠结了一下,看样子是答案被说出来,一时找不到别的话。 “呵,傻小子。” 江祝轻轻揉了揉江祈的发,微微一笑。 她不可能让江祈出事的。 先不说江祈是琢烟谷谷主唯一的儿子,未来的谷主,她和叶浔当初达成的交易,就是绝不让江祈死在叶家争夺战里。 她本来不欲带着江祈蹚浑水,但既然傻小子想来,江岚也默许,那她就带着。只是这场战役绝不会仅仅只是叶家的事情了,还夹杂着叶家和江家的盟约,以及她私心给江祈的机会。 江祈天资聪颖,合该有扬名立万的机会。她与江祈以江家人身份介入,既是江家的态度,同时又只有两个人,不会让江家明目张胆的站队。而叶家人,将会记得江祈在这场战斗中付出了多少,他们将会永远记得江家人的恩情,巩固了两家的关系,也会对江祈恭敬有礼,使江祈能够走出琢烟谷的庇护,打下自己的威信。 她会帮江淮,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弟弟。都是她珍惜的人,一本万利,很划算的买卖。 所以她绝不会让江祈死。 却安被江祈擦干净了放在床边,江祝轻轻拂过,眸中晦暗不明。 自重生以来,她天赋不算太差,也是同龄人追逐的目标。但上了战场,她不曾害过一条人命。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人,没办法像这里所有人一般杀伐决断。 唯有那一天,她将却安掷出去,目标就是那人的心脏。 江岚曾找她谈过话,说她看似果决实则过于心善,从不肯致人死地。现在看来不是,只是没被逼到忍无可忍。 她孑然一身而来,这些人是逆鳞,触之即死。 江祝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江祈没有捕捉到,只是感觉江祝神情恹恹的,就急忙退出去了。 这之后江祝睡睡醒醒,精神慢慢养起来,只是身上病痛还没有完全好。期间江岚等人都来看过,江淮来时,江祝正睡着,他便守了江祝一整夜。 待江祝能下床时,唳鹤庭全然易主并焕然一新,在唳鹤庭正堂大殿举办了叶浔的继位仪式。各方齐聚唳鹤庭恭贺,也各怀鬼胎。 秦雪销随秦琅和秦霜年到了唳鹤庭才知道姐弟俩最近天天在刀尖儿上跳舞,尽管时过境迁,也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祝姐!”秦雪销拉着江祝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你脸色好差!你瘦了好多!你头晕吗,难受吗,想吐吗?!” 江祝无奈地拍拍秦雪销的手,“安心安心,我没事。” 秦琅象征性问候了几句,江祝也礼貌回应,但对秦霜年就不理不睬了。 秦雪销表示要留在江祝身边,秦琅并未阻拦。待秦琅走远,秦雪销小心翼翼道:“祝姐,我知道我大哥在你生辰礼上干的混账事了。你放心,我绝对不让他来骚扰你!” 江祝微笑点头。恰逢江祈姗姗来迟,秦雪销立时蹦了过去,把江祈前后翻了个遍,没找到什么严重的伤,才松了一口气。 继位大典格外恢宏盛大,叶浔着唳鹤庭庭尊袍服,宛若天人,眉目柔和却又凛若寒霜。他为叶桢正了名,历数了叶桦的罪状,而叶桦在战场上不死,终身困囚于唳鹤庭水牢中,日日受鞭刑之苦,防辱骂之言而割舌,偿叶汐之痛而断臂。叶桦所伤人命之数,将以每日一刀而偿,直至抵尽。叶桦亲友儿女一律废灵珠灵根,终身不入修炼一途,并逐出唳鹤庭辖地。叶桦麾下为虎作伥者,轻者可戴罪立功,重者立时判死,以偿叶桢一脉无辜者命。 叶浔正式继位唳鹤庭庭尊一位,号“临川探舟”。 而江淮,也正式复名叶淮。 为了见证这一刻,江祝强撑着到了仪式结束,最后各方推杯换盏时她实在困乏,留秦雪销一个在身边,懒洋洋地吃东西。 头顶降下阴影,来人将披风替江祝系好,江祝抬眸,“阿淮?” 江……不,叶淮,背对着江祝蹲下,“上来。” 江祝:“?” “送你回去。” “不好吧,都没结束……哎哎哎,销销你别推我啊!” 秦雪销眼睛一转,推着江祝趴到叶淮背上,江祝无奈地俯下身,“这不礼貌。” 叶淮:“无妨,不过虚与委蛇。大哥二姐不介意。” 叶浔叶汐似是感觉到了,对着两人笑了笑。 江祝放心了,同秦雪销打过招呼让她去找江祈,便任由叶淮背她回去。 “小兔崽子,当着那么多人说人家假模假式,被听见了你等着吐沫星子淹死你吧。” “不是小兔崽子。” “行行行,大兔崽子?” “……” 江祝笑笑,把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子下。 “你困了,睡吧。” 叶淮走得很稳,后背很宽也很暖,江祝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孩儿也可以宽厚得面对一切风雨了。 江祝眯着眼点头,“行……有人来记得叫醒我……” “好。”
第24章 旧识 江祝捧着一杯氤氲的药茶,小小抿了一口,原本蹙着的眉头舒展开,“闻着味儿苦,喝进去倒是甜的,叶庭尊哪里找来的好东西?” 叶浔放下手中茶盏,“先前昆山的世伯叔叔送的,阿汐这两日着人料理屋舍,才找出来。据说是上好的雪顶玉楼,入药后对伤口愈合、疗养身体有奇效,这才送来。江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叶庭尊听起来生分了许多。” 江祝从善如流,“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矫情,叫一声叶大哥。叶大哥随汐姐,叫阿祝阿祈就好。不过雪顶玉楼若不是我知道,叶大哥三言两语,我当真会以为就是好药材而已。这东西太珍贵,哪儿能给我这么多。” 叶浔摇头否认,“你受伤是因为我们,负责是应该的,何况……” 叶浔也说不出何况什么,江祈若死,叶家江家的交情基本就算是崩了,但江祝若死,两家同样不会殊途同归。 说到底,江祝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能护住江祈,他倒真以为她有什么底牌,谁知道这疯丫头把自己的命当底牌,差点把所有人吓个半死。 江祝耸耸肩,“真没那么严重,我也不是奔着死去的,况且我当初和叶大哥达成共识,也是有我蒙骗你的成分在的。要想得到回报,就要付出代价。我达成了我的目的,老天自然要回收点东西。安心叶大哥,二叔心里通透,不会为难你们的。” 叶浔失笑,心道那你可错了,江谷主也并不那么“通情达理”,“罢了罢了,东西你收下,不然回去阿汐要唠叨我。” 江祝惊讶,“叶大哥竟然怕汐姐?” 叶浔:“家里只她一个女孩儿,怎能不宠,阿淮也极听阿汐的话。” “我家那个臭弟弟怎么就知道和我犟嘴。” “少逗几次就好。” “……我合理怀疑叶大哥你在内涵我。” 江祝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长途跋涉还有些不妥。琢烟谷不可长久无人,而江祝也想在唳鹤庭多转转,江岚便将江从心留给了江祝,带着江祈返回了琢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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