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祝的悠闲不同,月小楼看似平和,实则一直在不自知地喝茶,很快一壶就喝完了,江祝抬手示意,侍者续水,月小楼甚至没有意识到。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江祝听到外面的拍卖师请出了这一天倒数第三件拍品。 “诸位,这便是我们南城斋今天第三十二件拍品!” 月小楼一下直起了腰,目光炯炯。 江祝看月小楼如此,便往台上看去,却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不,孩子。不过六七岁,虽然被包装地光彩照人,但小脸瘦削,眼神无彩,露在外面的手腕有被铐过的痕迹。 流照是为了这个孩子?或者说旧雪坊要这个孩子? 台下人见小孩儿一出来,霎时轰动。 江祝只是听说南城斋的拍卖会,却不曾收集过信息,只听拍卖师热情洋溢道:“诸位宾客!莫要小看这孩子,他就是逆旅一族的后裔!他的上一任主人因故亡逝,适逢我南城斋主人周游,带到了南城斋。这孩子经斋主核查,仅有七岁,没有任何饲主痕迹!逆旅一族可遇不可求,斋主命令,起拍价……” 起拍价和每次加价抬多少,江祝甚至不想去听了。初初与月小楼相识,就提到了被幽冥逐出的鬼族一支,便是这逆旅。只因天生心生灵珠,能供修士直接化为己用,因而逆旅成为了修士争夺的“修炼资源”,而逆旅百年的灵珠效果最佳,再强悍的极容易“背主”,故大部分修士都将逆旅豢养到百年时杀之取珠。 逆旅素日与常人无异,只因心生灵珠而生下来就能运转大量灵力,且运转灵力时,身体便会浮现赤红的金边云纹,女在锁骨,男在耳后,极易分辨。 不过那是大约百年前的事,逆旅一族几乎被灭族,这些年修真界极少再听到有关逆旅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在开姚碰上了。 那时她和江祈闪烁其词,说实话是不信的。逆旅的悲剧绵延了岂止百年,那贺书何德何能,以逆旅这样的身份对抗神族?仅仅凭着他也是天生地长的来源吗? 江祝手指轻轻摩搓。 南城斋斋主传闻只爱钱,爱消息,旁的均无兴趣,否则大家趋之若鹜的逆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饲主……好一个饲主。 月小楼每抬一次手,侍者就加一次价。而外面的人对这孩子也几乎是抱了势在必得之心,和月小楼杠上了。叫价越来越高,月小楼的脸也越来越白,是生气,也是在犹疑。他此行带出来的钱本就是为了这场拍卖会,但终究小瞧了人性贪婪,叫价已经逼近他的极限了。 若真是争不过去……便事后暗抢吧。 月小楼将后路都想好了,此时江祝唤来门外的侍者,“你将这个送去鉴定,通过直接上拍卖,或者典当掉。” 月小楼见江祝褪下腕子上的一串珠链,视线回笼,“阿祝?” 江祝满脸歉意,“抱歉小楼,我这次出来,实在没带什么东西,就这几颗蓼黛还值点钱,这东西在铁马冰河也少见,能当点银子。我随身的还有一些银票,若是你的不够了,我的你都拿去。” 月小楼深吸一口气,才消去了一点眩晕感,声音低哑,“你都不怕我是拍了他养大了杀了用他的灵珠?” 江祝笑笑,“你不是这样的人,何况最坏的情况不过如此。” 若他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便是现下一时欢愉也无法挣脱。若是上天庇护他从此脱离苦海,那往日种种,便都可烟消云散。 “加价吧,小楼。若是你真有坏心,休怪我翻脸无情。若你有心庇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第25章 过渡 说是带的不多,但月小楼从旧雪坊带的钱财,加上蓼黛换取的银票和江祝随身的财物,竟也胜外面的人一头,险之又险地拍下了那逆旅小孩儿的所有权。蓼黛拍卖在后,竟也留下了些许余钱。 拍卖会已经卖出了全部拍品,即将结束,南城斋的人将那小孩儿送到了两人的房间。江祝来不及和月小楼多问什么,直接拉着他到了寂静处。 “小楼,盯上你的人只多不少,你要小心,客店暂时不要回,任何人家也都不要住,躲两日,先不要立刻出城。” “我知道。”月小楼把小孩儿抱起来,用斗篷遮住,“你自己小心。” “放心。” 从头到尾,出面的只有月小楼,而南城斋经营多年,不泄露拍品持有者信息是基本素养,谁也不会知道那间房间还有一个江祝。 回到旅店,江从心问了江祝几句拍卖会的情况,江祝应付了两句,和衣而眠。 江祝在旅店画地为牢了两日,叶淮未归,月小楼也没消息。恰逢开姚遇上了暴雨,从窗口只能看见朦胧的雨幕,雨点打在后院的梧桐树上,教人心烦。 所以当月小楼的讯蝶来时,江祝几乎手忙脚乱,赶忙爬上榻把讯蝶贴在耳边,“阿照?听得见吗?” “嗯,听得见。” “你们在哪儿?安不安全?在开姚还是出城了?” 月小楼探出头瞧了眼,“我们还在开姚,现在在一处柴房里,主人比较懒,我们从屋顶钻进来,躲了这几日,很安全,你不要担心了。” 虽说知道不是真的安全月小楼不会放出讯蝶,但江祝还是攥紧了拳头,“你说什么混账话,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这里没什么事,也留意着,拍卖会结束那两天确实都在找你,买消息的也有,这两天才淡下来,有一部分出了城,但保不准有漏网之鱼。你且再躲几天,不要出来。” “知道了。” 门外有江从心拦住小二的动静,听声音是来问是否备午膳。江祝和月小楼耐心等了片刻,待人走后,江祝才道:“阿照,我这几日辗转反侧,觉得关于这个孩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如果不方便,不说也罢,只说这孩子,你预备如何?” 这一次,月小楼沉默了很久,久到江祝担心午饭来时,她就必须切断传讯,下次再问不知是何机会。 “阿祝,你还记不记得贺书?” “当然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练星和冬青的事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却刻骨铭心,对于那罪魁祸首贺书,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明湖,江祝心念一动,“这孩子,不会与贺书有关?……他不会是贺书的后代吧?!” “额,倒也没有这么狗血。这孩子是逆旅,贺书也是。”月小楼顿了一下,“……我也是。” 太阳了!!! 什么玩意儿?!! “嘶——” 江祝一下咬了舌头,疼得眼泪汪汪,平生第一次达成震惊不足三秒的成就,“嘶……不是,你等等,你信息量有点大,让我缓缓……贺书是逆旅你说过,你你怎么也是???” 这逆旅一族突然天生了吗?怎么一下子出来这么多??? 江祝有些头疼,“你怎么不接着搞神秘啊,这霹雳弹有点大,我脑壳疼啊……” 月小楼哭笑不得,“抱歉啊,主要是你眼睛太毒了,就算编谎话你也会知道,况且我也不想再唬你了。” “你说你是逆旅,总得给我个证据吧?空口白牙的,要不是我和你熟,我可以理所应当认为这是你想把那小孩儿带走编的借口。” 月小楼:“……”虽然有办法证明,但是牵扯到太多人,不能轻易动用。 通讯符那边许久无言,江祝却想到月小楼实在没必要骗她。纵然真是为了独占那个小孩,这谎话一说出来也许把自己都搭进去 江祝捏了捏鼻梁,感觉三观尽碎,“算了算了,当我信了。你心可真大,就这么告诉我,万一我想对你下黑手呢?真不知道说你什么,这下好了,本来就一块肥肉,现在成了双,你还敢到处乱跑,这被逮到可真是捡了大便宜了……哎你怎么就没有被发现的?等等这是不是秘密啊,那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每当烦心的时候,江祝就格外絮叨,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月小楼在那边耐心等着,时不时应一句。 江祝发完牢骚,道:“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带回旧雪坊吗?恕我直言啊,就你们两个,到哪儿都得小心。这孩子有没有名字?” 月小楼:“放心,旧雪坊很好,很安全,一点问题都没有。我问过,他虽然有些口齿不清,但心智挺正常,不过没有名字……很多逆旅都是没有名字的。” “啧,”江祝轻厌一声,“自古以来人性如此,莫怪逆旅如今如此稀少几乎灭族,百年来杳无音信,都是前人造的孽,白白亡了一族人。” 所以贺书,月小楼,和这个孩子,其实都是幽冥鬼族。 那么这一族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被从幽冥逐出,乃至到了如今人人趋之若鹜,却遍地哀鸿的地步? “给他取个名字吧。”江祝道,“这样以后去旧雪坊,我就能找到他了。” “啊……”月小楼有些尴尬,“我不太会起名字。” 江祝讶然,“那你的软剑的名字呢?” “潇湘。” “这不好听吗?” “……先征询了坊主的意见,坊主让我翻书去,不让我糟蹋。这名字是我碰巧翻到的。” “……” 不知为何,江祝想到了当初江祈为佩剑赋名时的情景。 她推开窗,看见外面晴空万里,梧桐经过一夜风雨,被洗刷去了尘埃,干净又清冽。 “叫……云枝吧。” 江祝目光悠远,“云袂浮枝,希望他未来能长成高耸入云的梧桐,引来凤鸟栖息,得天庇佑,再无苦痛。” 同一片天空下,月小楼抱着熟睡的逆旅小孩儿,眸子映入柴房外无边的天穹,“好。” — 最终月小楼也没能和江祝再见一面,因为叶淮回来了。 接到叶淮的讯息,江祝赶忙联系了月小楼,让他不要等自己,尽快离开。 两人匆匆告别,江祝收拾好心情,待见到叶淮时,又是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江祝了。 “去了五天,果然守时。” 叶淮放下带给江祝的东西,递给她一碗乳酪,“拍卖会如何。” “就那样,没什么稀奇的,好东西是有,不过我不感兴趣。” 叶淮弯了弯眼,瞥见江祝手腕空空如也,皱眉道:“珠子呢?” “劫富济贫了。” 叶淮:“……”劫富济贫不是这么用的。 乳酪香滑,江祝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拿去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嗯。”看江祝无心再多说,叶淮索性也不问了,“以后我给你。” “行啊,”江祝拍了拍肚子,“就算你把铁马冰河翻个个儿,我也能让唐宋元不敢对你怎么样。” 叶淮闻言,眸底泛起笑意,“不会让你出面的。” “行行行,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好不好?得了得了快走吧,让我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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