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江祝迟钝地想。 江谷主……江谷主?江岚? 江岚是谁? 江岚……是她的二叔,江祈的父亲,自穿越以来就全心全意护着她的顶天立地的人物。 江岚怎么可能出事呢。 江祝把掉在腿上的披风又拿起来,低头找针,“柳絮,你从哪儿听的谣言……” “不是谣言!”柳絮喘了两声,声音震耳欲聋,“江谷主已经逝世……半月了!之前消息被封,今日停云君才发丧,我是,我是去了内门,才知道的!” 江祝充耳不闻。 柳絮崩溃大喊:“朱颜君,是真的!柳絮若骗你,便教柳絮死于非命不入轮回!江谷主是被鬼族杀死的!” “不可能!!!” 一直看似淡定实际如活死人的江祝瞬间撕开了冷静的面纱,双拳砸在结界上,整座裂谷的脉络都因为这一拳而震颤,闪现出细碎的裂纹,仿佛天地都在荡起回响。 江祝瞳孔颤抖,死死盯着柳絮,企图从他的表情找到说谎的证据。 “……我说,不可能。” 她明明已经约束好了鬼族,在鬼界的出不来,也给了江岚一道手令,让江岚能够以她的名义暂时约束住新生的鬼族。 有她的手令,怎么可能有鬼族杀死江岚?! 绝对不可能!!! 柳絮连比带划,手脚不听使唤,看起来格外可笑,可没人顾得上笑。 “江谷主心脏被掏了,胸膛被开,脏腑破裂。门中长老说,那伤处黑气徘徊不去,煞气浓重,且已经用罗盘测过,静水君的符箓烧的是黑炎,是,是鬼族无疑!” 罗盘会出错,可江覃是符咒之道的大家,他的符箓从未出错过。 “不可能不可能!”江祝一拳又一拳砸在结界上,像头牢笼之中狂暴的狮子,非要搅得天翻地覆才肯罢休,而她心里早已混沌一片,不辨黑白。 “我给了二叔手令,我勒令了所有鬼族,新生的鬼族没有那个能耐!不可能是鬼族动的手,二叔也不可能死,你少骗我!鬼族不可能……” 可能的。 江祝突然想到,旧雪坊,不就有鬼族吗。 可绝对不会是流照啊。 然而没等江祝续上后来的话,柳絮颓然伏在地上,双拳紧握,砸出一片扬灰,悲痛万分道:“朱颜君,外界皆传,江谷主之死……是你指使鬼族做的!” 咔嚓。 噗。 好像心上坚硬的铠甲轰然碎裂,一根微不足道的针猝不及防扎了进去,自此就干瘪成了灰。 “他们说,鬼族只有朱颜君能统领,江谷主不救你,还累你被下了困灵符,你,你心怀怨恨,早就密谋杀了江谷主!而且为了能撇清自己,还让鬼族在你被关在伏明裂谷以后再动手! “他们,他们说,鬼族手脚不干净,留下痕迹,是你的报应,是江谷主留下的证据!”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那被砸得摇摇欲坠的结界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咔嚓声彻底消弭于无形,崩碎出漫天满眼晶莹的飞花。 伴随着的是响彻云霄的长鸣钟声,从伏明裂谷底逐渐波荡开来,猎场内的妖兽竖起耳朵,兽瞳猛缩,仓皇逃窜。那钟声以几乎震碎了流云的强度和转瞬传到方圆千里的疾迅遍布向四面八方,轰然炸平了一年来的宁静,空气骤然紧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天际闷雷声不断,云层下降形成一个又一个涡流,从细小到庞然大物,也不过转瞬时间。那原本灿烈的骄阳落入了云层罅隙,撒下斑驳碎影直至无影无踪。 钟声叫柳絮整个身体震了一下,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又让他抖了抖。 而他眼前的姑娘,突兀成了无悲无喜的怪物,一双翠绿的眼瞳盛了满目疮痍,却明明灭灭像妖冶的鬼火。 ……她从坦诚自己的鬼王身份时,到今天之前,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鬼瞳的蛛丝马迹。 柳絮表情从茫然转为呆滞,继而交织着悲愤和惶恐不安,声嘶力竭地去了上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朱颜君,朱……江师姐——!!!” 而后喉咙被翻涌而上的血堵住了,咕嘟嘟发出水泡音。 柳絮认识江祝其实很早,但潇风门多行避世学,和大多数宗门子弟,来往并不多。真正和江祝熟起来,还是她被关押的日子。 他之前对外叫江小姐,后来都有了封号,就称朱颜君。 这是他唯一一次叫江师姐。 也是最后一次。 温热的血溅上少女脸颊,那白若瓷玉的脸霎时妖冶,然绿色的鬼瞳颤抖,冷若冰霜的目光缓缓恢复着清明,不似先前的狠戾和无悲无喜,映着面上的血,竟有几分滑稽。 可柳絮一点也不想笑。 他张口,吐出一堆碎肉和赤红的血。 对不起,江师姐。 请你不要自责……你们都是要成就不世功的人,不要栽在这里。 千万,千万,不要上当。 柳絮在这里为你们祈福,勘破红尘事,寻得幕后人,成就不世功。所闻皆真实,所求皆如愿。绝境有神助,死路可逢生。 所以,不要自责。
第49章 沉舟 潇湘缠回腰间,雪亮的剑锋干净得一尘不染,清晰地能看出对面人的面孔。软剑利落又无尘,只剑柄处斑驳狼藉出一片血痕。 月小楼后退几步,背抵着墙,深呼吸一口气,胸腔疼得厉害,像一碗辣椒水泼了上去,每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儿。 他身上伤痕众多,细小又密集,红衣看不清晰,只是那赤红深得像浸入了黑夜的颜色,滴答答地淌血。 月小楼抬头,眼角飞出一片猩红。从撕裂的前襟,爬出一束金边的桃夭,没入散乱的发。他吐出一口气,手腕一抖,潇湘又回到了手上。 眼见月小楼还要再战,周蕴痛心疾首,“小楼,事前我同你说过,不要耽于无谓情谊,不要做有害宗门之事,你却都当耳旁风吗?今日,你就在这霰落阵中,哪里都不要去了。” 不可以。 他找到了能帮阿祝的方法,还有宗门大比,绝对不能缺席。 他向来是无欲无求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那颗清心寡欲的心就动了。 没有权,没有地位,他就不能让其他人听到他的声音。他珍视的人,热爱的人,愿意为之付出全部的人,他一个人帮不上。 所以即便今日要豁出去半条命,他也必须闯过霰落阵。 软剑铿然入地,直直入木三分。月小楼掀开衣摆单膝下跪,含着血的指尖划过唇畔,留下昳丽的红痕。 周蕴脸色一变。 “逆旅先辈敬上,不肖后裔月小楼,在此立血誓,若有幸接任旧雪坊坊主之位,存半分私心,置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月小楼甘愿立时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不见天日,奉我灵体,护我族无虞!” 周蕴气结,“……你当真是要翻天了!” 月小楼轻咳几声,“坊主……弟子晓得分寸。但他们于我族有恩,是弟子为数不多的知己朋友,于公于私,弟子不该退避三舍。” 他拔出潇湘,任由穿堂的寒风吹得面颊生疼。 “坊主,长老,得罪了。” — 巡城的鬼兵头头近段时间有些头疼。 有个不速之客不久前以生魂之姿逆天而行闯入了鬼界,叫那往生河水沸腾了足足七日不停,是孟将军的小徒弟唐钰把人带离忘川,河水才平息下来。 那人来了之后就在鬼城和鬼域转悠,外域转够了就回到鬼城,一圈一圈走,或者在鬼城入口枯坐,不知道在等谁。 生魂灵力依然强盛,令鬼城里相当一部分小鬼无法适应,引发了骚动,惊动了三鬼将。有唐钰的关系,这生魂鬼将都认识,也不好驱赶,若非影响了鬼城的正常生息,他们断不会露面。 那天鬼城门处,俞折将军和那生魂起了争执,差点打起来,还是后来那生魂自行消失,才让俞折将军熄了火。 可是后来那生魂又来过一次,让俞折将军险些气炸了肺,索性把自己关在殿里,眼不见心不烦。 可别再来一次了,上次来俞折将军懒得管,城里的小鬼哭了三天三夜,真真是鬼哭狼嚎,鬼听了都受不了。 “头儿……头儿。” 鬼兵头头想事儿入迷,被吓得一激灵,扬手拍了过去,“吓死鬼啊!” 被打了个小兵把半个头缩回去,指了指前面,“头儿……那个生魂又来了。” 鬼兵头头猛地回头,差点扭断脖子,见到那张冰冻寒霜的脸,额角一抽。 “头儿,还告诉将军们吗?” “……告诉吧。” 关键打不过。 叶淮已经刻意避开了鬼多的地方,没想到还是撞上了。他下意识要掉头,转身就看见一个少年奔过来,又转过去往前走。 “叶师兄!” 鬼界能叫他叶师兄的,不作他想。 叶淮虽不想见,但被叫了名字,涵养就不许他视而不见。 唐钰急急忙忙跑上前,因为急切也忘了害怕,上手就捞,“叶师兄你怎么又来了!这都第三次了,生魂离体……” 他捞了个空。 叶淮的魂体被唐钰的手穿过,荡起了涟漪,很是不稳定了几息,最后平静下来。 他大概也没想到现在自己的魂体会这样不稳定,瞳孔微微放大,进而又平淡如水,从唐钰身边走开。 唐钰着实愣了一下,他听到叶淮又来了鬼界就急忙寻来,来不及多想,现在才真切意识到,这已经是叶淮第三次生魂离体来到鬼界了。 事不过三,不管叶淮用了什么禁术,三次之后都不能再以生魂体来到鬼界,在术法失效前若不能魂归本体……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这个人就是彻彻底底死了,而生魂由于不能被鬼界同化,也会直接消弭。 唐钰反应过来,手上覆了一层微光,这一次拉住了叶淮。 “叶师兄,你不要命了!”唐钰死死拽住叶淮,“三次生魂离体,你真的会死的!” “放手。” 叶淮的声音很冷,他也没有被这样拽过,似乎是不耐烦了。若是以前,唐钰哪儿敢这样冒犯叶淮,如今胆子却大了起来。 “我不放!我一松手叶师兄你就又跑了!三次生魂离体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在鬼界乱走!”唐钰声嘶力竭地喊,“小师姐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叶淮浑身一僵,气压骤然降下来。 从他第一次到鬼界来,所有人对他的目的都心知肚明,但从未提及。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江祝。 唐钰梗着脖子不放手,叶淮又不能怎样他,拖着个挂件似的大步流星往前走。 唐钰没想到即便虚弱成一打就容易溃散的魂体,叶淮依旧能如此强横,叫不住也拖不住,正抓耳挠腮时,看见俞折和安绍惊喜得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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