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祝往披风里缩了缩,没想好如果江祈要翻旧账,她该怎么说。 江祈似乎在梦里也不踏实,眉头紧蹙,梦到了很不好的东西似的,呼吸急促,江祝有些忧心地撑起身子查看。 下一秒江祈猛地惊醒,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看到江祝时愣了一下,一时没把这张脸对上号,清醒一点之后连滚带爬地凑过来,连着披风一把搂住江祝,像抱一个大号的毛团子。 江祝傻了一下,被披风裹着也伸不出手,感觉到江祈抖得很厉害,只能出声安慰。 “乖……多大人了,还能被噩梦吓着?不怕了啊,我在这儿呢。不怕了啊,姐陪着你。” 江祈恍惚间想起,当年人鬼一役结束,他重伤昏迷,江祝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在他发烧说胡话,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好像也这样哄过他。 不能想,一想就要哭。 江祈把江祝又抱紧了,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道:“姐……你不走了吧,不走了吧?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是不是?你是,你是真的回来了,我没做梦吧?这不是梦,这肯定不是梦……”越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下来,江祈埋得更深,从肩头就能感觉到,沉沉往下压。 江祝仿佛被电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向叶淮,不是寻求帮助,只是想给思绪找一个支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前世的自己,总是对别人说,我不要你们以为我好为借口去做无谓的牺牲,没必要,也太重,她担不起。 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立场,说出去,还能搏个好名声。 可轮到她自己,原来也是不行的。她一面斩钉截铁地要别人善自珍重,一面又无所畏惧地一意孤行,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末了对自己说一句“我是为他们好”,就让一切都顺理成章有了借口。 她以为自己是无私奉献的圣人,却原来也是红尘一俗人,甚至是卑鄙的无赖的,比起其他人来说,她的作为更加不可原谅。 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成了过去式。她并非在做无谓的努力,起码大部分人都还好好的。 谁也没有心情去翻旧账,时间教会了他们怎么强大,自然也教会了他们该怎么装傻。 等到沸腾的热血凉透了,冷静下来时,才会空荡荡的有些无所适从。既不能轻描淡写说一句对不起,也不能毫无芥蒂道一句没关系,仿佛只有这不知名岁月里的血脉间、情感上的一些牵绊还牢牢锁着,才不算辜负了踽踽独行的时间。 江祈的话将江祝打回了原形,她的阴阳怪气,她的故作淡定,都是害怕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而别人已经变了,或者是他们没有变,只是自己不像从前了,而生出的一层隔绝世事的外壳。 可她血肉之躯,终究是断绝不了尘缘,注定这辈子要活在地上,成不了圣人。 她不敢说自己对,也不敢说自己错,就像武皇帝给自己立无字碑,她的功过自有评判,用不着操心。 只是少不得要把自己搓圆揉扁成十年前的样子,再融入阔别已久的世界。 现在想来,江祈故作不知,轻描淡写地放过了那个凶手,留给她一个有些二百五的背影,也是担心真情流露,骤然嚎啕大哭,吓到她吧。 江祝伸不出手,歪歪头轻撞了两下江祈的侧脸,“不是梦,我还是热乎的。不是说好了要回琢烟谷吗?我不骗你。” 在江祝的轻声安慰下,江祈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手一垂脑袋一歪。 江祝:“……” 叶淮一看这光景,忍不住笑,用拳抵着唇才没笑出声,接到江祝求救的目光才把江祈搬到一边去妥善安置。 隔日江祈醒的时候,很是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夜里自己丢了多大的人,整个人都炸了毛,不过久别重逢,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谁也顾不上去笑话别人的失态了。平心而论,他们三个人,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就笃定那个人会来?” 江祝怀疑自己死了十年,智商已经下降了,否则江祈想到的,她为什么想不到? 叶淮道:“事过十年重返旧地,他必生疑。云川雾披逆天改命之说流传已久,神物所能,无人知晓。我们要,他也要。” 江祝想,是月小楼隐瞒了什么,没告诉她了。她只知叶淮和江覃在雪山遇袭,却不晓得为何,大概他也不想让她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这些事情本是该问,可十年前她不知道的东西兜头砸下来让她晕头转向,一时竟忘了追问。 “十年了……他连个喽啰也没有?” 江祈惊道:“寻常喽啰怎么可能打得过三哥?!” “……”懂了。 江祝指了指自己,“现在我不是江祝,而是谭秋。你们俩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宗主,一个是不善言辞的尊者,打算怎么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且和之前猎场异动牵连的小修士带进琢烟谷,还很顺理成章?”
第53章 回谷 试问一宗之主撂挑子的时候该怎么办? 答:他徒弟顶上。 中秋佳节,一年一度的拜月礼年年都换地方,今年也轮到了琢烟谷。往年准备拜月礼都是江野操持,今年江祈亲自操刀,带着亲传弟子江潇从头到尾盯着。 江潇是江祈亲自看对眼的弟子,能力自不差,只是从未接触过相关事务,刚开始时有些力不从心,经过江祈指点才走上正轨。 结果临了临了,江谷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连夜跑去了大雪山,留下一堆事务全落在江潇头上,若不是江野实在不放心来探查,江潇怀疑自己迟早要猝死。 听说之前的杂事都是掌教过手,但自从掌教成为了掌教,诸多弟子教学事务压下来,事情便分给了江野。前谷主的管事简叔带着江野忙了几个月,等到江野能够成功辅佐谷主处理门内事务时才放手,自请去琢烟谷灵墓守陵。 被江祈一纸通讯符叫下山时,叶家人刚刚到琢烟谷,叶纭纭习惯性找江潇,差点被堆成山的文书惊掉了下巴。 “拜月礼这么忙吗?这都能给你砌个房了吧?” 江潇揉揉眉心,“各仙门亲至人数时有变化,房间安排都要事先考虑好,防止有人没有地方住。人手不足,需从青都护卫调配,又不能抽走过多人数让护山左支右绌,中间量要打好。灯影数需要足够,以防参会人数多,灯影不够分。各仙门至琢烟谷数不少,都要经过山下村镇,往往灵气异动,或有龃龉的弟子间争斗,巡卫队需要时时留神,保证不影响百姓生活。” 叶纭纭不解,“那怎么连后厨用什么菜还得请示你?” “谷内为拜月礼打出预算,若是菜品不够需要增减或更换食材,所费财物需得有界。财政大权的事,膳房不会瞎作决定。这些事不会直接给师父,但是野叔或者我,多少需要过目。” 怀中通讯符亮了,江潇看了一眼后,放下笔,将叶纭纭手中的请示拿来看过后折起来收进袖中。 “事情太多我没时间陪你,你先回去找沧浪君和端木先生吧。” “那你干什么去?这些你都没处理完。” “食材的事我不懂,要去找野叔。师父要我即刻下山,我现在就要走。” 叶纭纭立刻来了精神,“我爹娘才不想我在他们面前碍眼呢,我跟你一起去!” 叶纭纭是小姐脾气,向来容不得人拒绝。江潇无法,只能速战速决,找到了江野后迅速下山直达目的地,不留给叶纭纭丝毫机会耽误时间。 尽管他怀疑自家师父早就料到了叶纭纭这个小尾巴,毕竟看见他们两个来时他师父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 江祈让江潇到的地方是群芳居,可以算是镇子里的老字号了。 “师父,白虎君。” 叶纭纭丝毫不怕她舅舅的冷脸,上来就抱大腿,“江舅舅好!三舅,你怎么群英大会一结束就跑没影儿了?我听我娘和大舅说你去了雪山?前两天泊羽雪山那边电闪雷鸣的,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三舅你好厉害啊!” 叶淮江祈:“……” 这臭丫头,怎么什么都能让她听着? 叶淮伸手拎着叶纭纭把她扒拉下来,面上似是无奈,江潇赶紧把这皮猴儿拉走。 江祈叹气,指了指群芳居,“食材我已听江野说过,将蜜果撤去,你去群芳居定下冻茶替换下来。” 江潇应下,叶纭纭扒了两下江祈的衣服,“江舅舅,你都在这儿了,干嘛还要阿潇去?” 江祈:“……” 江祈没好气地对叶淮道:“管管你家小丫头,以后保准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江潇赶紧恭恭敬敬把叶淮和江祈送走了,满脑袋官司地拉着叶纭纭进了群芳居。 琢烟谷的人是群芳居常客,见了江潇便已经有侍者殷勤招待。江潇不敢耽搁,打出余量预定了五种冻茶,先付了定金。 “阿潇。” “嗯?怎么?” 叶纭纭指着一位单桌的客人,“那是不是猎场里救了我们的谭秋前辈?” 江潇顺着叶纭纭手指看出,惊讶地发现竟然真的是那位前辈。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视而不见。江潇拉着叶纭纭靠近,拱手作揖,轻声道:“谭前辈。” 江祝似是在想事,眼下才回过神儿来,看见两人大概一时没认出来,懵懵的表情看起来像极了刚睡醒的猫。 ”你们……哦~”江祝笑了声,“很靠谱的江小少侠和可爱的路痴小妹妹。” “前辈谬赞了。” 叶纭纭难得红了脸,“前辈,就不要取笑我了。” 小姑娘脸皮薄,江祝也不再逗弄,招呼两人坐下后将茶水点心统统推给他们。 江潇:“前辈怎会来此?” 江祝手指哒哒地敲着桌面,“陪朋友来的,她不是我这样的散修,此次来是她的宗门来参加拜月礼。” “啊,”叶纭纭歪头,“那岂不是很遗憾?拜月礼开始后,仙门弟子没有出入令牌是不能随意进出琢烟谷的,前辈的朋友可能在拜月礼期间都不能下山了。” 江祝笑,“是呀,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没有帖子,不是正统仙门弟子,当然不能随意进出了。不过琢烟谷我还没有来过,山下这方圆几里也够我看了,过几天便走。” 她伸手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是我运气好,随便找个地方吃饭都能碰上熟人。” 江潇正色,“是我们运气好碰上前辈,不然猎场内只怕凶多吉少,还没有正式谢过前辈。” “举手之劳,我难道还能见死不救吗?” 叶纭纭噘着嘴听江祝和江潇聊天,突然眼睛一亮,“阿潇!这次的帖子都是你和野叔负责吧?加上前辈一个不就好了?” 江潇为难道:“虽然是这样……但是名单都是师父和掌教定下的,我不能随意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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