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昧似乎很是疲惫,摆摆手道:“无妨,眼下正是安抚受惊的大臣,料理伤者时,父皇顾不上我。”他坐在黎黎床边,轻轻拍她,“疼吗?” 自然是疼的,但黎黎不想说,“没事的殿下,你知道我们,只是看起来吓人。我自己就是治病的啊,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倒是殿下,脸色很不好。” 唐无昧不堪重负地叹气,手不自觉地攥紧,闭目沉痛地叹息,“……抱歉,阿牧,是我没有保护好阿黎。” 突如其来的歉意让黎牧和黎黎茫然无措。对黎牧而言,这些年唐无昧帮了他们很多,双方互惠互利,谁也没有多吃亏。诚然黎黎出事有一些猎苑未经仔细审查的缘由,但黎牧不可能空口白牙地将这一口大锅扣在唐无昧头上。 对黎黎来说就更震惊了,她连连摆手,“不……殿下,不用抱歉。我是故意的,和殿下没有关系。” 她自觉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二人,“春蒐的事,是殿下经手的,就算妖兽是鲁王筛选,可是出了事,殿下也要连带被处失职之罪,有心人利用,或许还要污蔑殿下有谋逆之心。我是殿下带来的人,如果殿下这边有人受伤,至少在陛下看来,或许殿下能免去不少罪责。” 黎黎笑笑,“我……我没有哥哥能干,总是做一些添麻烦的事,能帮殿下一点点,我很开心。” “——阿黎!” 唐无昧哑声道:“你这是何必?我把阿牧当兄弟,把你当亲妹妹,护你且来不及,你就如此作践自己?” “我和哥哥亏欠殿下很多,哥哥同殿下出生入死,我也想出一份力。” 因着黎黎这一番话,唐无昧不知该如何面对兄妹俩,加之皇帝派人来寻,便匆匆离开了。 虽然黎黎自作主张自陷险境,然黎牧也没有苛责,嘱咐黎黎好好休养,并未责备。 他其实更关心唐无惜救了黎黎这件事。 黎黎是唐无昧的人,这在唐无昧带着兄妹俩出现时就已经是公认的。唐无昧和唐无惜不和,这在多年前他们也知道。势如水火的两个人,唐无惜怎么会来救唐无昧的手下? 黎黎:“或许是认识我救下的那位贵女呢?他可是王爷,陛下的亲子,有机会继承帝位的人,且不说若是他真的喜欢这位贵女,就算不是,他离我们最近,没能救了我们,是他这个王爷无能,那位贵女的家族想必也要找他麻烦。” 黎黎说的不无道理,黎牧虽然有别的猜想,但并不预备告诉黎黎。 如黎黎所料,春蒐有异,皇帝震怒,鲁王负责妖兽筛选被重罚,撸了鲁王之名,一夕之间连最小的弟弟都比不上。唐无昧不直接负责妖兽投放,却也是经手人,朝中各派皇子党势力纷争,斥责唐无昧身为亲王却疏忽懈怠,恐有谋逆之嫌。 支持唐无昧的臣子据理力争,借着黎黎受伤借题发挥,好歹让皇帝不至于看唐无昧如见逆臣,多半也是想到这个儿子实在优柔寡断,没那个心思,最后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若非伏晏这段时日太平,凭唐无昧的能力,皇帝断不会追加那三月的禁足。 不过那些和黎黎就没什么关系了。回到王府后,黎黎对养伤这事就没概念了,天天想着四处跑,也不忌口,火毒虽下,伤却好得很慢。 一晃到了夏日,黎黎好利索了,唐无昧便安排黎黎回了青州。 青州地如其名,四季常青,气候舒适宜人,夏日也不会炎热,青州凉山台更是消夏避暑的绝妙去处。黎黎怕热,朝中因为二皇子之事又是多事之秋,唐无昧有心让黎黎远离纷争,今早离开。 说好的今年无事,黎牧和黎黎一起出发,但唐无昧又有了他务,黎牧怕要比黎黎晚上半月才能到青州。 黎黎是不在乎这个的,她扬言要在黎牧到达青州之前,把那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给黎牧备上一桌好菜接风洗尘。 黎牧毫不留情地拆台:“宅子有侍女收拾,守卫自有把守,花销都是殿下的账,你呢,钱包比脸都干净。” 黎黎气得要打,唐无昧赶紧来劝架,黎牧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被黎黎追着跑,反而乐在其中。 总之黎黎还是早早上路了,青州凉山台的碧翘将开,是一等的入药圣品,又可做膳食,偏偏是刚摘下的新鲜度才效果卓著,黎黎为了赶在碧翘开花前回去,硬是将路途压缩了好几天,足够她安顿下来之后再安心等着采摘碧翘。 碧翘花开时,恰是游船时。每当碧翘花期前后,贯穿青州的青云练河水泛滥,足够撑起爱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在河上开出几十艘画舫。唐无昧名下在青州也有一艘画舫,虽然也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但足够低调,混在一众画舫里,没人认得出来这居然是一位亲王的名下资产。 黎黎喜欢青云练,每年都要在河上混上好几个日夜,作为一只不够纯粹的鬼族,青云练灵气满溢,令她也感觉很舒服,是一种吸收日月精华的修行。 是夜,黎黎乘画舫在青云练上游荡,像猫一样趴在窗前,眯着眼感受月华的温暖。璀璨繁星如打碎的琉璃坠入如洗夜空,再被月光遣散,争先恐后在河水中眼波流转,又被驱动的画舫打成一片光波。 河道漂了许多花灯,大多还是莲花样式,看过去竟是夜色中争先恐后盛放了一池菡萏。 黎黎明知这东西是不作数的,天道不为谁而改变,不为谁生而欢愉,亦不为谁死而悲恸,所谓花灯祈福,不过是人们寻求内心的慰藉。但她就是看了欢喜,也想凑一凑热闹。 她欲遣侍女报信给岸上送来一盏花灯,整艘画舫猛地一颤,随行侍女险些从窗户摔出去。 黎黎猛拉一把,免了侍女池鱼之祸,星目登时烧了一片火,探头去看是谁家游船如此不长眼。 那画舫与唐无昧这艘相比,不分伯仲,但黎黎透过花窗看清里面的装潢,就知那人非富即贵。 那又如何?她见过的王公贵族也不少,怕他一个纨绔子弟不成! 黎黎气势一起来,扬声就喊:“行船竟也不看路吗?若是将我的人撞下去,你可赔得起?!” 黎黎搜寻着船主人,对面船板在灯火通明下潇洒而至,爽朗清举,龙章凤姿,手中折扇啪地打开,白狐面具下笑意盎然。 “冒失的小姐,又见面了,不知可还安好?” — 黎牧到青州时,黎黎已经用碧翘腌了满满一缸的凉菜,正好能开缸。 看黎黎似乎比离开京华时圆了一圈,黎牧便知这丫头没亏待了自己。他得了消息,快马加鞭,总算是到了青州,见黎黎无恙,才放下心中巨石。 黎黎盛了满满的碧翘,是黎牧最喜欢的酸辣味道,时刻准备续上。 “阿黎,你在青州,可遇到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 “啊?”黎黎扒了一口米饭,“没有啊,我在青州好好的,青州这里我熟悉得很。”到见黎牧眉目间似有忧虑,便一指贴身的侍女,“哥哥可以问小桃,我最近真的没有碰到什么。” “嗯。”黎牧用筷子敲她的头,“别多话,吃饭。” 黎牧是信黎黎的,她年龄不大,心眼儿很多,到因为太干净,所以有些东西她未必看得清楚。因而饭后,黎牧悄悄拦住了小桃,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小桃:“黎公子放心,小姐在凉山台每日都很忙,没怎么出过门的。青州的事婢子明白,与小姐无关的。” 黎牧这才宽心。 大约是有段时间没见黎牧,黎黎格外想他,走到哪儿都要黏着。入夜安寝,黎黎还想抱着被子跑过来,被黎牧一把推出去。 “哥哥你好绝情啊。” 黎牧眼角一抽差点把通讯掐断,“白日听你唠叨不够,晚上还得折磨我?” “好嘛好嘛,我错了嘛。”黎黎嘎巴嘎巴嘴,话锋一转,“哥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 说着就没了音儿,黎牧不知黎黎是睡着了还是如何,唤了一声。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和以前一样?”黎黎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很远,“以前哥哥带着我四处跑的日子……虽然不太平,但是也……也挺好的。” 黎牧有些困倦,不曾多想,打趣她道:“山珍海味吃惯了,想吃清粥小菜了?” “我舍不得哥哥。” 黎黎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之前还能日日见到,偶尔你才会出门。现在总是见不到你,每次都要等好久……但是怎么办呢,殿下那里也不能不管的……” 黎牧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了细小的呼噜声。黎牧失笑,安静听了一会儿。 “哥哥……不许抢我的糖……” 黎牧:“好好好,不抢,都给你。” “哥哥我不要兔子,我要大老虎,兔子不划算。” 黎牧:“怎么梦里还想吃呢?” “……我好喜欢你啊哥哥。” 黎牧笑,“傻丫头。” 看样子,应该和殿下说一声,给他一段时间的假。 让他能好好陪陪这个小丫头。
第65章 黎黎 第二天醒来,黎黎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似乎昨晚模模糊糊地讲出来的梦话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摩拳擦掌地要用剩下的碧翘做一味汤当作新菜谱,等回了王府就能让唐无昧尝尝鲜。 黎牧没有打扰黎黎的满腔热情,看她全神贯注于此,便隐匿行踪离开凉山台,去往青州的一处宅院。 那宅院守卫森严,旁人看去兴许猜是哪家公子少爷在青州这福地置办了屋舍,黎牧却知宅院主人非是常人。他利用傀术短暂摄取守卫的意识,轻松越过外层守卫,但内院九曲,也是实打实的高手镇宅,颇费了黎牧一番功夫,找到那宅院主人时,黎牧已然筋疲力竭。 尽管如此,依旧没人敢轻举妄动。黎牧一手出神入化的傀术,只要他肯拼,他就能用傀儡丝制住在场所有人,斗个双方均死的下场。 黎牧也不想在此处造杀孽,一来损人不利己,二来非他目的。 一众修士离黎牧不过几丈远,宅院主人安然于黎牧虎视眈眈下下一局六博棋。 “青州地小,如何吸引来安王爷?”黎牧逼问,“此处地产置办已久,可从未见过安王爷这尊大佛。” 唐无惜奇道:“青州是你的地盘不成,本王要巡视名下田产,有何不可?” 若是别处,黎牧才不管,但偏偏是黎黎在的青州。虽然黎牧知道黎黎大概知道花神祭遇见的白狐面具就是唐无惜,但双方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未必知道自己的身份被看破。可唐无惜怎么就追到青州来了? “本王且问你,本王在青州的消息,是你查到的,还是本王那三哥查到的。” 黎牧:“我查到的。” 正因为是他查到的,而唐无昧不知道,他才着急赶过来,确保唐无惜和黎黎没有任何交集。否则传到唐无昧那里去,就算唐无昧不在意,在他的幕僚眼里黎黎都不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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